第1133章:最深的不配(1)

作者:雲輕煙明止
言歡泡在滿是熱水的浴缸裏,不知泡了多久,她的皮膚幾乎失去了痛覺,目光滯愣麻木的看着半空中。

  腦子裏那些糾纏的肢體畫面,讓她覺得屈辱、不堪、噁心。

  她頂着紀太太的身份,在婚姻裏公然身體出/軌了。

  言歡恨得想死。

  若是那天晚上,她沒有開車去警/局接陸琛,是不是就不會被肇事者有機可趁?

  若是那天她接到陸琛的電話,沒有去赴約,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

  她與陸琛,早已被黑暗中的那隻惡龍盯上,有人一直在跟蹤調查他們,否則不會那麼精準的算準時間,將她與陸琛一同算計在深淵裏。

  偏偏都是那麼巧,偏偏是她和陸琛。

  若是換個人,她與紀深爵之間,也許不會完蛋的這麼徹底。

  可陸琛,從始至終,都是紀深爵心口的一根刺。

  這些年來,他們之間只要一旦涉及到陸琛,紀深爵便會嫉妒中燃,言歡知道,在紀深爵心裏,陸琛一直是她年少懵懂時最初遇到的心動之人,後來又橫亙在他們之間好幾年,陸琛的身份對紀深爵來說,太過敏感和特別了。

  可是,心動不是愛,她從始至終偏愛的人,一直是紀深爵啊。

  可現在,她該怎麼用這副骯髒殘破的身軀去面對他?

  這件事,不管背後的惡龍究竟是誰,事情都已經真實發生了,她和陸琛出/軌的畫面,在她腦子裏清晰無比的像噩夢一樣縈繞,那些都是真的,逃不過。

  她曾對紀深爵說,她痛恨出/軌的人,尤其痛恨婚內出/軌的人,可現在,她跟簡耀華那樣的人,又有什麼分別?

  “呵呵呵……”

  言歡蒼涼自嘲的苦笑起來,眼淚順着臉頰,大顆大顆的滑落。

  她緩緩低頭,看向那被搓紅到流血的身軀,那身軀上彷彿爬滿了噁心的蛆蟲,一點點腐蝕她生的希望。

  言歡的身體往浴缸裏沉下去,熱水,漸漸沒過頭頂,這滅頂的窒息感,竟然能在這麼屈辱瀕臨的時刻產生一絲絲的快/慰感。

  她閉上眼睛,想要與死神交匯。

  可腦海裏,是她與紀深爵這七年來相處的每個畫面和片段。

  在葡萄島,他們一起享受陽光,一起沐浴海風,在海灣公路邊迎着日月光芒熱切接吻,一起走過長長的金色沙灘,他說,言歡,你是我的妻,你的身心只屬於我。

  在冷月散落的冬季,他們牽着手,一起走過四下無人的街,在長街的盡頭,肆無忌憚的親密。

  在落滿雪花的合/歡樹下,他們坐在鞦韆上,蕩呀蕩,像是要盪到永遠裏去。

  在青城的野海邊,他爲她放漫天煙火,他從剎那閃耀的煙火中走來,比煙火還要絢麗奪目,他問,是喜歡他還是喜歡煙火,她笑着說,都喜歡。

  煙火……他說等他回家,要給她放煙火的。

  那場煙火,還沒等到,她怎麼能死。

  言歡猛地掙扎出水面,水花濺了滿地,言歡張着嘴,像是瀕死的魚,大口大口呼吸着。

  眼角猩紅。

  她還想活着,還眷戀着,與他的朝朝暮暮。

  息影時,她說過,往後,她也是可以朝他走去的。

  隱退,是送給他的結婚禮物,她想着,褪去鉛華,要爲他洗手做羹湯。

  溫柔妻子的模樣,她也有。

  言歡的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流,像是要流乾一樣。

  可是這噩夢,什麼時候纔會醒。

  言歡擡手,關掉了淋浴水龍頭。

  世界,恢復一片靜寂。

  浴缸裏的水溫,也漸漸冷卻。

  言歡隱約聽見,院子裏有汽車引擎的聲音。

  是紀深爵回來了。

  他終於肯回來面對她了?

  言歡從浴缸裏起身,滿身的血痕,血跡斑斑有些駭人。

  她擦乾身體,穿了一套最保守的睡衣,上衣和褲子都是長的,能遮住她全部的身體。

  言歡不知道是怎麼鼓起勇氣,做好心理建設站在紀深爵面前的。

  他一身酒氣的跌坐到柔軟的真皮沙發裏,對她視而不見,從茶几的煙盒裏,摸出一根菸,直接點上,含在嘴裏抽,抽了一根又一根,菸蒂就七零八落的丟在菸灰缸裏,有的丟在了菸灰缸外面,抽菸的人,已經毫無耐心和平靜可言。

  很快,屋子裏便都是滿滿的煙味。

  言歡才終於喉嚨乾澀的開口說:“如果……如果你冷靜下來了,我們談談,好嗎?”

  冷靜?

  什麼是冷靜。

  他沒殺了陸琛是冷靜,他沒當場掐死她是冷靜,還要怎樣纔算是冷靜?

  紀深爵擡頭看向離他遠遠地言歡,眼底全是冰冷的陌生感,眼角的那抹猩紅是盛怒,他就用那麼陰鷙可怖的森寒眼神盯着她,盯的言歡心虛。

  她背叛了他,所以無法承受他這樣拷問式的森嚴目光,心虛是必然。

  “深爵,我是被人設計的。有人綁架了我,我……”

  紀深爵一腳踹翻了面前的茶几,對她的解釋儼然沒了耐心去聽,眉眼之間全是浮躁的戾氣,陰戾深重的盯着她,譏諷道:“設計?你告訴我是什麼理由能設計到你心甘情願去見陸琛?”

  “我……陸琛酒駕,警/局給我打電話讓我去保釋,我……”

  言歡的話還未說完,紀深爵已經朝她吼去:“你他/媽是陸琛什麼人!你要去保釋他!言歡,需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你他/媽現在是紀太太!紀太太!不是陸太太。”

  紀深爵盛怒到了極致,他卡着腰,在那倒掉的茶几前來回踱步,摁了摁眉骨冷聲說:“你知不知道身爲紀太太這意味着什麼?言歡,你告訴我,你爲什麼還要去見你的初戀晴人!”

  紀深爵劈頭蓋臉的朝她吼去,男人雙眼猩紅,那目光嗜血的像是要殺人。

  他的聲音很大,吼得言歡下意識的背脊顫了一下,她哭了出來,“我知道,對不起,深爵,對不起……但我真的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深爵……我……”

  解釋?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

  怎麼解釋,她都已經髒了。

  千言萬語,最後只吐出最後一句:“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深爵,我真的……對不起。”

  都是她的錯。

  言歡自責到無以復加。

  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不會去見陸琛的,她只是以爲君子之交淡若水,不怕被詬病,所以行的坦蕩不以爲懼。

  可如果知道會變成現在這樣,她一定一定不會去見陸琛,陸琛就不會因此喝醉去酒駕,他頂多會因爲沒見到她的人略有遺憾的回到英國,就不會發生這些事。

  可沒有那麼多如果和重來的機會,言歡站在那裏,渾身像是結了冰一樣,除了說對不起和流淚,再也做不出任何動作。

  哪怕是上前幾步,去牽牽紀深爵的手,這麼簡單的動作,現在她卻不敢。

  因爲她怕他,覺得噁心。

  紀深爵雙手重重的抹了把臉,他看到她臉上不停留下的眼淚,覺得心煩意亂。

  看她哭,會心疼,可是,又憤怒,沒有任何理由能熄滅他現在燎原的怒火和恨意。

  紀深爵大步流星的走進衣帽間裏,再出來時,推着一個衣架出來,衣架上,掛着的,是一條白色婚紗。

  紀深爵面無表情的看着她說:“知道我這次爲什麼去歐洲出差嗎?”

  紀深爵走到茶几邊,拿起一隻沒有徹底熄滅的菸蒂,和一根火柴。

  他毫無情緒的繼續說:“就爲了給你一個驚喜。這件婚紗,是我在法國的拍賣會上用三千美金拍下的,全球獨一無二,因爲紀太太值得最好的。”

  言歡咬脣,看着那婚紗,心裏更是猶如刀割的滴血。

  紀深爵將火柴靠近那閃着猩紅火點的菸蒂,男人面色陰寒滲人,他說:“言歡,你知道我帶着這件婚紗,千里迢迢的趕回來卻看見你跟別的男人睡在一張牀上,我是什麼感覺嗎?”

  那點燃的火柴,逐漸靠近那件昂貴的高定婚紗。

  言歡大驚,“深爵,你要做什麼……”

  火苗,燃燒,將婚紗燒破了,那火勢,慢慢變大,整個昏暗的屋子,都被這火光點亮了。

  言歡臉上的淚花,也被這火焰照耀。

  火焰光芒中,紀深爵扔掉火柴,直直的看着她說:“現在我的感覺,就像這件婚紗一樣,完了,全完了。言歡,你不僅毀了你自己,你也徹徹底底的,把我給毀了。”

  他臉上的情緒,陰鷙冷厲的可怕,他的目光,沒有一絲絲的溫度,像是惡魔修羅,言歡甚至能看見,他背後開出了黑色的罪惡的翅膀。

  這樣的紀深爵,像是來自深淵。

  “深爵……”

  紀深爵漠然殘忍的說:“別叫我,你不配。這件婚紗,你也不配。”

  最深最深的不配。

  言歡像是跌入了塵埃裏,卑微的像一粒沾在他鞋底的沙子,任他蹂/躪踩踏。

  言歡張了張乾裂的嘴脣,想叫他,可又叫不出口,現在,她連叫他的名字,都會讓他覺得骯髒無比了吧。

  可是要怎樣,才能緩和他們現在這樣僵硬充滿怒意的關係。

  言歡扯了扯脣角,啞聲道:“如果、如果你現在不想看見我,我可以搬走。”

  直到他消氣了爲止。

  搬走。

  這兩個字眼,徹底激怒了紀深爵。

  男人大步朝她走來,言歡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紀深爵已經扼住她的手腕,將她的身子狠狠拽向沙發邊。

  言歡跌倒在沙發上。

  紀深爵卡着她的脖子,失控的質問她:“搬走?你告訴我,你要搬去哪裏?跟陸琛雙宿雙飛?言歡,你怎麼那麼賤?”

  眼淚,無聲的從眼角流下,言歡哭着搖頭:“我沒有……深爵……我真的沒有……我沒有要去找陸琛。”

  紀深爵的五指一寸寸在她纖細的脖子上收緊,真的想就這樣親手結束她,如果掐死她是這一切噩夢的盡頭,他真的不在乎背上言歡的這條命。

  他從沒這麼矛盾過,矛盾的,想掐死這個女人,又不忍到了極致。

  那脖頸之間的力量,一點點加大,言歡快要失去呼吸的本能,窒息的感覺難受至極,可言歡沒有掙扎。

  若是紀深爵現在掐死她,她認了,也或許能從這死亡裏得到一絲一毫的解脫。

  她緩緩閉上雙眼,眼淚從眼角不停溢出。

  紀深爵終於,嘆息着垂頭在她脖頸間,聲音沙啞疲憊又狠絕的說:“言歡,我真想,掐死你算了。”

  差一點,他就要掐死她,可終究,沒下得去手。

  什麼是愛,什麼是恨,紀深爵已然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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