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在他的世界走來走去
景鬱低頭一看,睡着了。
臉上還掛着淚痕,身體一抽一抽的,夢裏都還在哭。
她忍不住笑,“始終還是個孩子。”
“七王爺十歲時,也是這般?”南隕城忽然問道。
宮冊中記載,瑤妃生下七皇子後不久後,便因身體虛弱撒手人寰,先帝恨極七子害死其寵妃,對其不聞不問。
十歲的景鬱。
南隕城已在戰場殺敵,並不瞭解。
景鬱想了想,笑答道:“十歲,早就不哭了。”
她八歲時便被人當了生死賭注。
十歲,正是她滿心仇恨的時候。
哭?
她那時一心只想讓別人哭。
南隕城指尖微動,心臟尖銳的疼了一下。
上一次,景鬱這般笑,是在一刀刀凌遲胡三後露出的笑。
蒼涼、漠然,笑着,語氣隨意,卻滿眼都是痛。
景鬱抱起景熠,想把他送回牀上。
南隕城伸手接過,“我來。”
景鬱沒有拒絕,小景熠自小習武,雖然年紀不大,還挺沉的。
南隕城橫抱着景熠往軟榻而去。
正要把人放下時,景熠忽然睜開眼睛,圓溜溜地眼珠子盯着南隕城的側臉,嘴巴因爲驚訝而張得大大的,臉上還帶着淚痕。
南隕城:“……”
他抿了抿脣,低低斥道:“閉眼。”
景熠本能地聽從,緊緊地閉着眼睛,眼睫毛不停眨動。
把景熠送到軟榻上,南隕城重新回到景鬱身邊,“走吧,你與喬仞的任職令稍後送去。”
景鬱看向軟榻上景熠小小的身子,小聲問:“還睡着嗎?沒醒吧?”
南隕城面色從容,“還睡着,沒醒。”
正要出聲的景熠立刻繃緊身體,一動不動。眼皮夾得太緊,都擠出了褶皺。
出了御書房,沉默着走了許久。
景鬱忍不住開口問:“南隕城,你一直都是這麼對小景熠的嗎?”
南隕城腳步微頓,似是解釋,“皇上天賦奇高,五歲時便以一書論國與民,九州皆知。如今東禹不穩,他須得儘快成長。”
“不是。”景鬱揹着手,低低道:“我的意思是,你這樣做什麼事不解釋,不怕小景熠恨你嗎?”
“若恨能讓他快速強大,本王不介意他滿懷仇恨。”
景鬱忽然停下腳步,南隕城察覺到了,回身看她。
兩人正好經過御花園,兩旁花香襲鼻,蝴蝶翩翩。
景鬱的紅衣格外扎眼,一向狂傲不羈地人,此刻卻揹着手,低着頭,像個犯錯的孩子。
南隕城不由得失笑,語氣不自覺地放柔,“怎麼了?”
景鬱擡頭,雙手叉腰,嘴巴微微撅着,看着倔強,開口時卻又霸道得不講理。
“我不想小景熠恨你,你不願意解釋,我來說。大家這麼好的兄弟,你應該不會介意的吧。不過你介意也沒用,我能猜到你想做什麼,我會告訴小景熠的!”景鬱噼裏啪啦地,語速飛快。
說完,她昂起下巴,傲嬌地瞪了南隕城一眼,哼了一聲,仍舊是揹着手,越過南隕城往前走去。
南隕城站在原地,不知該做何反應。
一向天下之大自己最大的七王爺,這是在跟他耍小性子?
他盯着景鬱的背影,走路都不老實,一會揪花,一會抓蝴蝶。
這人若是能飛,只怕是要找根繩子綁起來,否則定不知何時就飛走了。
南家上下被先帝賜死,他卻要遵守父親遺命守護皇室,守護東禹。
沙場血性,少年意氣,通通褪去。
他立於朝堂之上,看盡了人心骯髒,利慾薰心。
他從不敢想自己所求爲何,東禹爲景姓,卻要他擔責。
權衡利弊,利分多方,對景熠嚴格,是責任使然,亦是私心所致。
景熠若能獨擋一方,他便能離開這藏污納垢地朝堂。
可如今,他荒涼寂寞的世界忽然闖進來一個人,不講道理地在他的世界走來走去,來回打轉。
若得其相伴,便是藏污納垢,他也可滌塵以待。
看到那人的身影,他的耐性似乎都好上不少。
饒是那人何等的張牙舞爪,凶神惡煞,他的心都硬不起來,只覺得可愛。
母親曾說,若是覺一人可愛,便是喜歡。
但是喜歡了之後該如何,母親未曾來得及告知於他。
南隕城擡腳跟上景鬱。
栽了便是栽了,他又能如何?
……
郊外。
牧野疾步行走,走的路越來越偏僻。
終於,在荒郊的一處野墳,他停了下來。
“給我滾出來!”
牧野神情兇戾,總是帶着笑容的臉此刻冰冷陰鬱,帶着沉沉的怒氣。
不一會,一長相醜陋地男子從樹叢中走出,看着只有三十歲上下,背卻駝得厲害,幾乎跟下半身成九十度。
他擡頭看着牧野,陰惻惻地笑,“少宮主,莫生氣。屬下知道你不喜在外暴露自己的身份,可宮主有急令,屬下逼不得已才請出飛花印。”
百鍊宮獨有的一種花,名爲轉運花。
白黃相間,花瓣細小,不起眼。
常用於……利用幼童害人。
轉運花由百鍊宮的屍氣養成,花心伴有屍香,能養蠱蟲,只不過最多持續一刻鐘。
以前百鍊宮經常讓幼童帶着轉運花去送給路邊的人,誰若接了,蠱蟲立時入體,神仙難救。
原本心情很好地收到孩子送的花,可卻轉瞬斃命,是爲轉運。
後來,江湖皆知此種害人手段,便無人再接陌生人的花。
轉運花就變成了百鍊宮的一種標誌。
外人鮮少知道,只用於通知自己人相見。
比如現在。
牧野神情愈發兇狠,抓住駝背男子的脖子,將人狠狠摔在地上,“急令?有多急?小爺想試試,你若死了,可還會有人來傳令!”
駝背男子一邊咳嗽一邊掙扎着爬起來,陰陰地笑,“少宮主莫惱,屬下以性命擔保,定會有人來傳令。這一次,是宮主親自下的令,要少宮主必須完成。”
“說!”牧野很是煩躁,眼底是毫不掩飾地殺意。
駝背男子恭敬地跪地,一字一句道:“宮主親令,不惜一切手段,取東禹七王爺景鬱之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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