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8章 他可以受罪,她不行
本宮是北淵人,北淵民風開放,不需喬大人負責。日後,便就橋歸橋,路歸路,再無瓜葛。”
身後傳來骨節被捏響的聲音,離詩詩深深吸氣,心口始終呼吸不暢,淡淡道:“今日七夕,本宮祝喬大人早日覓得良緣。”
說完,她自窗口飛身而出,連帶着一腳踢在那暗處藏匿的人身上。
這一腳用盡全力,踢得那人口吐鮮血。
離詩詩冷哼一聲,回頭看了一眼,目光穿過窗口的光,落在屋內那久久不動的人影之上。
窗戶帶入一陣陣風,將燭火吹得跳躍不已,明明滅滅,總覺得風再大些,那燭火就該被吹滅了。
可離詩詩等了許久,那燭火都頑強得很,始終不滅。
屋內的人就像被施了定身咒,垂首看着地面,一動不動。
離詩詩紅了眼,飛身離開。
一滴淚自眼角滑落,沒被主人帶走,落在了這一處令人懷念的宅院中。
而在離詩詩走後,窗口的風突然大了起來,呼得一下吹滅了燭火。
將裏面的人埋葬在黑暗中。
彷彿那風也知道,燭光等的人已離開了,再亮着,也等不回來。
良久,時辰不知,只是不知何處傳來的雞叫聲都已過了三遍,喬仞才挪動了僵硬的身軀。
扭頭望着半打開的窗口,悵然若失。
不配嗎?
是啊,他只是一六品小官,還無實權。她可是北淵唯一的公主,錦衣玉食,受盡寵愛。
一開始,他被心底深處的自卑和羞愧纏繞,總覺得自己就是那戲文裏說的癩蛤蟆想喫天鵝肉的丑角。
他出身卑微,卻從不妄自菲薄,才高八斗,滿腹經綸,從未有一絲一毫的自卑。
只是在這位北淵公主面前,總覺自己擁有的不夠多,不能給她最好的。
漸漸地,自卑深埋心底。
離詩詩的那一句不相配,將他那些不能與人說的情緒,盡數帶了出來。
擺到明面,才知不堪,才露狼狽。
可他認識的離詩詩,分明不是個會在意這些的人。
那是個,一塊甘薯,一個木馬,就能哄得她開心到眉眼彎彎的小姑娘。
一夜沉寂,一夜思索,他還是決定要尋個答案。
天矇矇亮,喬仞一夜未眠,不曾進食,便換好了官服,去皇宮上朝。
而離詩詩,在外遊蕩一夜,看遍了東禹皇城七夕夜的各處熱鬧,直到最貪玩的公子小姐都歸了家。
她才失魂落魄地往皇宮裏走。
原本……她想鬧着喬仞陪她出來玩的。
他一定很恨她吧,她說話那麼毒,專挑他最難以改變的出身說事。
他一定很不堪,很生氣。
“對不起啊喬仞,你在我這裏受氣,總好過丟了性命。”離詩詩悶着頭往宮門走,一邊走一邊踢着小石子,嘴裏嘟嘟囔囔,除了她誰也聽不清。
其實她還有一個選擇,那就是把從喬仞那裏看到的名單告訴鍾逸聞。這樣她不僅可以繼續留在喬仞身邊,喬仞也不會有生命危險。
可是這樣,無異於飲鴆止渴。
最後承擔的,還是喬仞。
她北淵對人家東禹圖謀不軌,還要拉上人家精心培育的官,太不道德。
天剛矇矇亮,離詩詩也沒看路,她就那樣一邊胡思亂想着,一邊低着頭走。
不小心,便撞到一人,險些摔倒,幸好那人扶了她一把。
正要往後退,離詩詩瞥到眼前這張讓她反反覆覆想了一夜的臉,愣在了原地。
“你……你,你一直跟着我?”離詩詩被跟蹤多了,第一反應就是喬仞在跟蹤她。
說完才意識到,喬仞沒武功,很跟不了她。
她摸了摸鼻子,“你,多謝,我回去了。”
“詩詩!”喬仞叫住她,“可否給我幾個月時間,我,定能配得上你。”
離詩詩一笑,眼淚差點出來,急急地側過身,可鼻子酸勁上來,眼淚怎麼也止不住。
她背對着喬仞,無聲擦眼淚。
她多想跟喬仞說一句對不起,她不是故意的。
她雖然任性,但是從不會說傷人的話,母后說過的,人言如利刃,也是會刺入肌膚,戳出傷口,讓人血流如注的。
喬仞,是她出口傷的第一人。
她心裏,更加不好受。
“詩詩。”喬仞試探着走到離詩詩面前,看到她通紅的眼睛,神情一震,低頭去看她的眼,“你哭了?”
離詩詩後退一步,與他保持兩步距離,“喬大人看錯了,不過是在外瘋了一夜,藏花閣太熱鬧,本宮一夜未眠所致。”
她的視線越過喬仞,看到鍾逸聞的官轎由遠而近。
鍾逸聞年紀大,先帝在世時,就允許他坐轎子到仁德殿外。爲報先帝恩德,鍾逸聞十年如一日,總是天不見亮,就出門上朝。
離詩詩恨死鍾逸聞,也恨死皇兄了。
可她一腔脾氣也只能衝着喬仞去,“喬大人,我都說了你我再無瓜葛,你還來找我,是要本公主負責嗎?還是說,你要天下人皆知,本公主與東禹官員不清不楚,被人口誅筆伐。”
喬仞深深地看着離詩詩通紅的眼睛,搖頭,“不是,下官逾越了,請公主恕罪。”
離詩詩轉身就走,走了兩步開始跑,一口氣跑進了皇宮。
喬仞一直盯着那抹身影消失,才收回視線。
鍾逸聞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遠遠望着皇宮,道:“喬大人莫不是對一個和親公主動了情?呵,東禹朝堂皆知,北淵太子留下北淵公主,就是用來探查我東禹情報的。
哪個官員都不敢跟她走太近,喬大人還真是膽色過人,也不知你頭上這頂帽子擔不擔得起如此膽色!”
喬仞譏諷一笑,“是啊,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北淵太子留下來探查情報的,所有人都防着她。偏偏,你們要爲難她。”
最後一句,喬仞的聲音低不可聞,鍾逸聞也沒有聽清,只感覺冷意陣陣,不由得皺眉。
一個西南小鎮來的官吏,竟敢在他面前散威壓,真是沒把他放在眼裏。
喬仞掃了鍾逸聞一眼,嘴角譏諷更甚,站定在原處,再不言語。
他得謝鍾逸聞,鍾逸聞的態度,讓他確定,詩詩定然是有難言之隱。
那些人爲難她,她孤立無援,只能自己受着。這般也好,她好歹還能爲難下他,他能跟她一起受着。
只是他可受罪,她卻不行。
他這無權無勢的小官,當的夠久了。那些足以扳倒鍾逸聞一半羽翼的證據,也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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