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5章 景熠景晏
景熠下了朝就脫了龍袍，進了被窩，然後抓着景晏的袖子可憐巴巴地望着他。
他今年22歲了，當帝王當了十二年，要不是身邊有阿晏替他分擔着，他早就厭煩了。
景晏遞過去一杯水，“不可以的阿熠，奏摺我來批，但是你還是要上朝，我替不了你。”
景熠手指順着衣袖往下滑，握住了景晏的手，虛虛地勾着他的手指，晃了晃，正要說話，景晏突然反應巨大地甩開了他。
景熠懵在了原地，全身疲憊都變成了驚疑不定，“阿晏？你怎麼了？”
他又不是第一次碰阿晏的手，怎麼反應這麼大？
景晏似乎也沒料到自己會這樣，揉了揉眉心，“最近沒睡好，對不起阿熠，我不是故意的。”
景熠沒生氣，只是擔心，“是不是最近奏摺太多了？那你去休息，今天我來，等結束了我們去看小表妹。”
景晏笑了笑，“無妨，你早朝起太早，每次都要回來再睡一會，我批完奏摺叫你，你睡。”
景熠左右看了看景晏，發現他跟平日裏沒兩樣，這才放下心，叮囑道：“那你一定要叫我啊，我們得去看看小表妹，她太愛哭，姑姑嫌棄得都想扔掉她了，再不看就看不着了。”
景晏失笑，“還能真扔啊。”
景熠抱着被子一裹，“那誰能說得準，姑姑那脾氣。”
他打了個哈欠，眯着眼睛，已經半睡半醒了，懶洋洋地隨口道：“對了，剛剛上朝大臣們說了選妃的事，說畫像都送來了，阿晏你幫我看看吧，不用太好看，看着老實就行，反正……”
大概是真困了，景熠最後半句話都沒說完就沒聲了。
但是景晏跟他同吃同住十二載，再是瞭解不過，他知道景熠沒說完的話是什麼。
“反正別找你麻煩就行。”
從景晏十歲入宮開始，景熠無論是選宮人還是選內侍，甚至是選禁宮侍衛，都只有一個要求。
見景晏如見他，一絲一毫都不能怠慢，且沒有初犯饒恕的理。
他選人時，就將一切扼殺在了沒發生之時。
所以，即便景晏是雲靈人，曾經是雲靈的儲君，而云靈攻打過東禹，他的親姐姐還造成了生靈塗炭的悲劇。
但是，景晏在皇宮，從沒有聽到一句議論，沒看過一個鄙夷厭惡的眼神。
所有人，都把他當成景熠對待，極盡尊重。
喫穿用度，甚至包括權利，與帝王無二。
他可以揹着景熠召見大臣，可以私自下達命令，可以坐在龍椅上，可以調動皇宮所有禁軍。
景熠用孩子一樣倔強笨拙的方式，保護着他那顆敏感脆弱的心。
到現在，景晏對自己的過往都有些記不清了。好像他就是生在東禹，長在東禹皇宮，周圍都是自己的親人，不用懼怕任何。
時間久了，他差點真把景熠當成了自己的親兄弟。
直到兩年前，景熠要給他擇地建府。
他那是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跟景熠生氣，雖然景熠不明白原因，但是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景熠脾氣好得不得了，不是自己的錯也認錯，乖乖巧巧地哄着他。
景晏笑了下，他知道自己是個怪脾氣，也就景熠能忍得了他。
自那次之後，景熠再沒有提過給他選個妻子，建個宅子離開皇宮的話。
有時候還會取笑他：阿晏這麼大了還是個黏人精，怕是要三十都不敢娶妻。
景晏還記得當時景熠說的話。
他就躺在龍牀上，裹着被子側躺着，望着自己，“阿晏不娶妻，那我也不能娶妻了，說好要陪着阿晏的。不過阿晏你要快點哦，我是皇帝，我等不及太久。可是剩你一個人我會擔心，阿晏不愛說話，沒了我可怎麼辦啊。”
當時景熠說完，翻個身就睡着了。
這人就是這樣，除去先帝駕崩那一年過得心驚膽戰外，之後都過得沒心沒肺地。
誰讓他們有個厲害到誰都不敢惹的姑姑。
所以，景熠從來都不知道，他不娶妻，不是因爲害怕，是因爲……
景晏看着桌面上那一疊幾乎有手掌厚的畫像。
他因爲自己的婚事跟景熠鬧了一場，得償所願。
現在，景熠的婚事來了。
他還要跟他鬧一場嗎？
可身爲一國之君，景熠自己都沒有資格任性，他需要一個皇后，三五嬪妃，來組成他的三宮六院，然後綿延子嗣，這樣大臣們才能放心。
好像有了皇子，這江山纔有未來似的。
景晏不能理解，他自己曾經就是皇子，也曾受到大臣們的擁護，但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國家的未來。
大概景熠也不能理解，但是他坐着帝位，這是他的責任，他推脫不掉。
他只能迎娶一羣自己見都沒見過的女子，還要與她們同牀共枕。
景晏蹙了蹙眉，將畫像捲上，不想再看。
他走到龍牀旁，把景熠放在外面地手，塞給被子裏。
景熠察覺到他，眼睛都沒睜，聲音含糊着，“阿晏。”
小時候，景熠和景晏纔是形影不離。
只是這兩年，景晏自己尋了個遠離皇帝寢宮的宮殿，自己住着，許久沒有跟景熠一個牀睡覺了。
他怕，自己會在某個心動的時刻，不由自主。
景熠在外一身帝王氣，在他面前又乖得讓人想欺負，每時每刻都能讓他心動，他忍不住的時刻太多了。
只能遠離。
“阿熠。”景晏喊了一聲，“你想立後嗎？”
景熠還迷糊着，往常景晏從不會在他睡着的時候打擾他，他想着阿晏可能有事，頂着睡意回了句，“不想，但是阿晏也不想，只能這樣。”
他和景晏之間，總要有個皇帝，是皇帝就得立後，反正有一個跑不掉。
那時候，提議給阿晏娶妻，他那麼生氣，景熠哪裏還敢說。
不過沒關係，他娶就是了。
“阿晏，我真睡了啊，有事晚點說好嗎？不然一會我要醒了。”景熠半閉着眼，沒睡沉，在等景晏的回答。
景晏拍了拍他，“睡吧，沒事了。”
景熠嗯了一聲，立馬睡了過去。
景晏盯着他的臉看了很久，這兩年景熠又長開了很多，眉宇間已經初見帝王鋒芒，有時還能看到一絲與攝政王一般的強勢。
阿熠是個好皇帝，所有人都這麼說。
但是，歷代以來，好皇帝，從來都過得不好，因爲心裏只能有百姓，不能有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