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除夕
昨晚雖然在宮中留宿了,但倆人不住一個屋,他輾轉反側了半天才睡着。
馬車轆轆向前,後面的人影越來越小,顧綏過了好久才放下簾子,懨懨地靠在車廂上。
回家之後,顧綏休養了好幾天才緩過來。
天天喝藥,還沒寶寶喂,苦死了。
但是不喝還不行,那種疼他根本不想經歷第二次。
牧九輅不在,他只能皺着眉將其一飲而盡,然後連忙含顆飴糖。
好在除夕那天,他終於變得生龍活虎,在進宮參加夜宴之前着手給牧九輅準備生日禮物。
她是正月初一的生辰,又於朝陽初升之時誕生,光憑這個就能看出她獨得厚愛。
“綏哥哥,你偏心,我也想要這樣的生辰禮。”
李伏羽晃着顧綏的手臂說道,表情看起來委屈極了。
“我那天不是送你了?”
“可那不是綏哥哥自己做的啊,憑什麼攝政王就能得到綏哥哥自己雕的小像啊,我也想要。
還有那個蛋糕,綏哥哥給我做的就好小,不像給攝政王的,還是雙層的,哼。”
李伏羽少年心性,顧綏聞言敲了敲他的腦殼。
“你那天不是因爲太倉促了,你等明年,我肯定給你做個更好的蛋糕。”
李伏羽扁了扁嘴:“那木雕吶。”
顧綏婉拒道:“這個不行哦,這個是獨一無二的。”
他小心地吹去檀木小像上的木屑,拿至陽光下細細查看。
那是他初遇她那天的模樣,長簪挽單髻,每一根髮絲都透着她的孤高冷傲,栩栩餘生的神情宛若隨時隨地能活過來一般。
“綏哥哥手真巧。”
李伏羽讚歎道,眉目間有着一縷羨慕和惋惜。
顧綏雕了一下午,中途顧庭頌來來了一趟。
她見他如此認真,便沒有進去打擾,只在窗邊看了他一會兒。
這段時間她雖不常在府裏,可也知道顧綏身邊發生的事,有些無奈的同時,又有些動搖。
她第一次看他那麼喜歡一個人。
他在提起她的時候,眼睛裏是有光的。
“我聽說,今天夜宴會很晚才散是吧。”
顧綏將東西裝好之後問道,李伏羽嘆了口氣。
“是啊,而且就算散了之後回家還要守歲,基本上要到天亮纔行。
也不知道有什麼好守的,歲月也不是能守得住的東西啊。”
顧綏:“這麼久,不是到十二子時就可以嗎?”
他打算十二點一過就把生日禮物送出去,到時候他絕對是第一個給她過生日的人。
“若是隻到子時就好了,往年我在府中過得一點意思都沒有,守歲夜還不得不與李文信他們見面,煩得要死。”
“沒事,今年和我們在一起,你想玩什麼都行。”
李伏羽這纔開心了:“好耶,那綏哥哥要陪我打葉子牌。”
顧綏猶豫了下:“那你可能得先教我一下。”
“沒關係,綏哥哥那麼聰明,肯定一學就會,正好現在離進宮還有一段時間,我現在就教你吧。”
“行啊。”
夜幕如期而至,京城上下卻是燈火通明,帝王與民同樂,百官攜親屬參宴,內外宮道,車水馬龍。
皇城之內,連宮人的裝扮都喜慶了許多,各處掛着紅綢燈籠,一片喜慶之色。
顧綏與李伏羽被宮侍引領到男眷所在之所,等候夜宴開始。
顧綏一進入這裏就倒吸了一口涼氣。
好多人啊!
他像是誤入了什麼大型國風秀場一般,各家主君公子爭奇鬥豔。
雍容華貴者有之,豔麗奪目者有之,清麗俊逸者亦有之。
如若是單拿出一個來,顧綏都不會覺得有什麼。
但這麼多人聚在一塊,他總覺得有些違和。
熟料,別人眼中的他更違和。
少年着一身墨色織銀麒麟雲紋窄袖錦袍,衣襬不似其他人一般及至腳踝,腰上繫了玉帶,懸着一塊紅玉,身形玉立,明眸皓齒。
一頭青絲鬆散地披在肩後,沒有佩戴華麗的簪釵,只在左側戴了一枚白鶴髮扣,越發趁得他眉目如畫。
“嘁,譁衆取寵罷了。”
牧易身邊,一位圓臉的小公子不屑地說道,牧易幽幽地瞥了他一眼。
他名喚薛淞,丞相府五公子,一直是牧易的小跟班。
薛淞知道牧易不喜歡顧綏之,纔會當着他的面如此說道。
可薛淞不知道,牧易已經被自家皇姐警告過了。
“你少說點。”
牧易沒什麼表情地說道,視線一直停留在顧綏身上,心下百思不得其解。
他到底哪吸引皇姐了啊!
有人上前與顧綏搭訕,說的不過是些客套話,顧綏連人都認不清,哪會費心周旋,只點點頭就算是迴應了,敷衍得很。
朝裏側走去,顧綏看見了一身盛裝的牧易。
見顧綏望了過來,牧易第一反應是躲開了視線,可下一秒他就察覺出不對來。
他是元儀彧君,他有什麼好躲的!
牧易又擡起下頷驕傲地看過去。
“李伏羽,你最近怎麼樣,他沒有欺負你吧!”
李伏羽一直跟在顧綏身邊,聞言心下暗暗哼了一聲。
“小叔叔多慮了,綏哥哥待我好着呢。”
還幫他抄君則呢,總算是幫他趕在今天之前交給了攝政王。
顧綏選擇了靠近牧易旁邊的位置坐下,旁邊有宮侍上了果酒點心。
“一起喝一杯?”
顧綏眼裏男人的友誼十分簡單,沒什麼是打一架或者喝一杯解決不了的。
吳天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顧綏慵懶地側坐在案前,舉着酒杯朝牧易遞了過來。
牧易抿了抿脣,猶疑了下。
他就這麼喝了,好沒面子,可他要是拒絕,皇姐知道了定然生氣。
“什麼人敬的酒都配殿下喝的?顧公子也未免太自信了點。”
一旁的薛淞突然開口道,李伏羽正要拍案而起,被顧綏按住了。
“你誰啊?”
顧綏擡眸看了過去,剛剛還平和溫潤的桃花眸變得晦澀了許多。
“丞相府,薛淞。”
顧綏忽而勾了勾脣,拿着酒杯的手往右移了移,正對準了薛淞。
“薛淞?那這杯酒,敬你。”
話音剛落,薛淞正想嘲諷,卻只見顧綏翻轉手腕,杯口傾倒。
晶瑩剔透的酒液盡數灑在了光滑的地磚之上,淅淅瀝瀝的聲音不大,卻在此刻甚爲突出。
那一瞬間,無人敢出聲。
牧易都屏了屏呼吸,喉頭滾動。
他怎麼敢的啊!
好一會兒後,反應過來的薛淞瞪大了眼眸,不可置信地站了起來,衝顧綏喊道。
“顧綏之!你放肆!”
顧綏恍若未聞,將空了的酒杯放到案上,發出一聲輕響,緊接着不輕不重地說道。
“滿上。”
歲聿聞言照做。
顧綏又看向了牧易,再次問道。
“喝一杯?”
牧易看了一眼旁邊要炸了的薛淞,這次簡直是下意識就拿起了自己的杯子。
“顧公子請。”
酒杯相撞之際發出清脆的一聲,周圍環繞着薛淞氣憤又不甘的喘聲。
沒有人理會他。
牧易喝完之後還特地將酒杯倒過來,顧綏脣角的弧度更深了。
“好喝嗎?”
牧易一是怕顧綏之打他,二是怕皇姐回頭罰他,比起以往的驕縱乖巧了不少。
“好喝。”
“這酒其實也就那樣,等下次你去我家,我給你釀更好喝的。”
顧綏親切道,一直提心吊膽的牧易有些反應不過來。
“啊?”
“綏哥哥,你怎麼還專門給他釀酒,我也要!”
旁邊的李伏羽不依道,牧易一聽連李伏羽都沒有,一下子來勁了。
“你爭什麼爭,本殿下是彧君,還是你長輩,顧公子說了給我的。”
李伏羽暗暗瞪了他一眼,此刻這裏這麼多人,又剛被罰過沒多久,他還真不能和他吵。
顧綏輕笑起來,悄咪咪地湊到李伏羽耳邊說道。
“沒事兒,等回去給你也弄個不一樣的。”
牧易沒聽清顧綏說了什麼,他只覺得那日顧綏之做的菜都如此好喫,那釀的酒肯定也不差,此刻心下有點小期待。
看來這個顧綏之還是挺識趣的,有什麼好東西都先想着他,加一分。
旁邊的薛淞被完全忽視,要不是顧忌着這裏是皇宮,怕是能直接掀翻桌案。
他在家也是萬千寵愛集一身,何曾受過這委屈。
關鍵是他明明以爲自己在幫牧易,可牧易卻不知何時到了顧綏之的陣營,這讓他更加憋屈。
不多時,諸人移步韶和殿,百官亦在,夜宴即將開始。
牧九輅與顧庭頌分別坐於文武官員的最前方,顧綏一眼就能看到她們兩人。
她們不說話坐在一起的時候莫名和諧,周身那種氣場不相上下,顧綏默默勾了勾脣。
看來也不是那麼不可調解嘛。
兩人的視線不約而同地掃向顧綏,見他在朝這邊看,都覺得是在看自己。
顧庭頌與牧九輅對視了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出一抹得意之色。
小皇帝與太后和太皇太后三人是最後到的,小皇帝進行了一番簡短的辭舊迎新的講話後,夜宴正式開始。
鐘樂響起,舞伎登臺,流水般的宮侍奉上種種精美的菜色,衆人一齊舉杯,歡慶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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