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信,我信
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她身上,猶如環伺在暗夜裏噬人的猛獸一般。
只待她軟弱倒下,她們便撲上來將她吞噬殆盡。
“勞煩清河縣主換一隻手。”
耳畔響起張院判溫和的聲音,她機械地將另外一隻手遞了過去。
孟雲裳不耐煩催促,“只是把個脈,怎麼那麼久?”
張院判捻着鬍鬚,不疾不徐。
“人的左右兩手脈搏對應不同臟腑,自然要都細細摸準,才能確認清河縣主病症所在。”
孟雲裳磨着牙翻了個白眼。
她纔不想知道顧楠有沒有病,她只想揭穿顧楠肚子裏懷了孽種。
只要顧楠有孕,謝恆又沒碰過她,便能坐實她水性楊花,寡廉鮮恥的名聲。
顧楠要麼出家爲尼,要麼被浸豬籠。
只要一想到顧楠的悽慘下場,孟雲裳眼底就泛起狂熱的興奮。
許久,張院判收回手。
孟雲裳迫不及待地追問,“怎麼樣?”
太皇太后也坐直了身子,目光沉沉看着太醫。
張院判捻着鬍鬚,“從脈象上來看,清河縣主確實......”
顧楠下意識繃直了脊背,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心底的驚懼幾乎將她淹沒。
“確實身子虛弱,脈數端直細長,脈律不齊,是弦脈,主急火攻心之症。”
急火攻心?
顧楠錯愕,倏然看向張院判。
孟雲裳臉上的笑容一僵,聲音陡然拔高。
“弦脈?怎麼可能?不是滑脈嗎?她不是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滑脈?”張院判滿目震驚,“這怎麼可能是滑脈?哪個庸醫說的是滑脈?”
“侯府的府醫親自檢查過,說是滑脈啊。”
張院判冷哼拂袖,“笑話,一個府醫的話豈能相信?
老朽在太醫院十幾年了,怎麼可能分不清楚滑脈,弦脈?
南煙縣主若是信不過老朽的醫術,儘管去叫別的太醫來再診就是。”
孟雲裳根本不信。
“侯府吳大夫不可能把錯脈的,太皇太后不如再宣別的太醫過來?”
太皇太后捻着佛珠,似乎頗爲意動。
顧楠剛剛鬆了一半的心再一次懸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張院判爲何會替她隱瞞懷孕的真相,但眼下卻顧不得思考這個。
最重要的是阻止太皇太后再去宣別的太醫。
下個太醫來,她未必有這麼好的運氣。
用帕子擦去手心裏黏膩的冷汗,她起身理了理裙角,神色冷怒。
“能做到太醫院院判,張院判的醫術和醫德自然是得到太上皇,太皇太后各位貴人的認可。
若是張院判的話都不能信任,再請一個太醫過來診脈,誰又能保證他說的話就可信呢?”
“張院判說我沒懷孕,別的太醫說我有孕了,又該相信誰呢?”
孟雲裳脫口道:“你就是有孕了,顧楠,你瞞得過別人,瞞不住我。”
“太皇太后,咱們把她的丫鬟婆子全都拘起來,挨個審問,肯定有人吐露事情。”
顧楠眼底淬出了火星子。
“放肆,太皇太后潛心禮佛,一心向善,豈能爲你兩句污衊之詞,隨意刑訊逼供下人?“
“再說你空口白牙污衊我勾引男人,身懷有孕,我還說你勾引別人呢,是不是也得把你身邊的丫鬟婆子抓起來審問一遍?”
孟雲裳臉漲成了紫茄子,“你...你分明是心虛,這麼大的事你休想瞞天過海,你就是個寡廉鮮恥的賤人。”
“你若不心虛,爲何不敢讓太皇太后宣召你身邊的丫鬟婆子?”
孟雲裳滿臉急切地看着太皇太后。
“此事既然各執一詞,還得請太皇太后定奪纔是。”
太皇太后垂眸捻着佛珠,慈眉善目地看着顧楠嘆氣。
“咱們女子的名聲大過天,又說空穴不來風,這事既然傳了出來,哀家的意思是總要查清楚證明你的清白纔是。
不然傳出去一些不好的風聲,豈不是連累你和顧氏女子的名聲?”
顧楠心知太皇太后已經起了疑心,今日必定不好脫身。
心下一狠,倏然拔下頭上的簪子,緊緊抵在了脖子上,滿臉悲憤瞪着孟雲裳。
“就爲你兩句污衊,我就要被太醫診脈,被大家質疑,如今我滿身是嘴都說不清楚。”
“我也是太上皇欽封的縣主,豈能由你污衊?”
“我願意以死來證清白,太皇太后在上,只求你還顧楠一個清白,還我顧氏女子一個清譽。”
顧楠臉色蒼白,雙眼含淚,握着髮簪的手微微顫抖。
這副決然赴死的模樣嚇住了太皇太后。
顧楠若真是自戕在了她宮裏,她難免要落個刻薄晚輩的名聲。
太上皇哪裏都不好交代。
“尚嬤嬤,快,快攔住她。”
“你這孩子,好好地說着話怎麼就要自戕了呢?哀家也沒說不信你的話呀。”
顧楠死死攥着手裏的簪子不給尚嬤嬤,喃喃看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相信我的清白?”
太皇太后抿嘴不語。
“看來我只有以死明志了。”顧楠手上發了狠,尖利的簪子刺破了皮膚,有鮮紅的血跡殷殷流出。
太皇太后被她這股子狠勁嚇到,連忙道:“信,我信。”
“太皇太后!”孟雲裳驚呼。
太皇太后厲聲呵斥,“你閉嘴,若不是你胡言亂語,也不至於清河縣主要自戕以證清白。”
孟雲裳氣得差點吐血。
太皇太后看着顧楠,放緩了聲音,“好孩子,你快把簪子放下。”
顧楠微微鬆了口氣,這才鬆開了手裏的簪子。
尚嬤嬤趕緊收起簪子,將她扶到旁邊坐下。
顧楠表面平靜,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裙襬下的腿在不停顫抖。
太皇太后嘆着氣。
“不是哀家故意要疑心你,實在是哀家瞭解攝政王的爲人。”
“他平日裏從不正眼看別的女人,怎麼偏偏就對你刮目相看了呢?
甚至爲了你家侄兒,不惜闖入我宮裏來要大夫。”
“你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太上皇如今身體不好,不敢操勞,陛下年紀又小,國家大事全系在攝政王一人身上。”
“哀家少不得要多爲他操點心,好孩子,你說說看,你和攝政王之間到底有沒有什麼?”
“若他真欺負了你,哀家一定爲你做主,絕不讓你受委屈。”
太皇太后換了個方式詢問,一副真心爲她好的模樣。
顧楠心中冷笑,這是拿她當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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