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遥望的视线 作者:希行 临近皇城的街道比其他地方宽阔了很多,也沒有街市嘈杂,马车行驶在這裡,定安公夫人觉得心神舒适了很多。 透過摇晃的车帘,能看到街口左边一座古朴的宅院,布局宽广,气势不凡。 這原本是前朝一位王侯的府邸,后来被赵谈霸占,修葺的更加奢华。 新帝登基封赏,将這座宅邸赐给了杨家。 而其他公侯,要么选城内地方小的宅院,要么就去外城安置。 這十多年,虽然家中子弟官职不如他人,也很少到陛下面前,但仅凭宅邸這一点就让其他人不敢小瞧。 定安公夫人坐在车内挺直脊背。 马车缓缓停在大门前。 “公爷在书房嗎?”她问。 得到确定回答,定安公夫人直接在门前下了车,不再坐车驶进二门。 跟车的仆妇们忙来搀扶,裡面听到动静也有人迎過来。 “母亲。” 被四個婢女三個仆妇簇拥的杨慧跑出门来,妙龄少女穿着华丽的衣裙,佩戴着金银玉石,日光熠熠生辉。 定安公夫人脸上浮现笑:“怎么跑出来了?”又嗔怪,“不许到处去玩,再過几日就该去国学院考试了。” 杨慧挽着母亲的胳膊:“我知道,沒有玩,父亲唤我說教我写文章呢。” 定安公夫人笑意更浓:“好好,我与你一同去。”說罢迈步进门,想到什么又回头看。 杨慧跟着看去:“母亲,在看什么?” “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定安公夫人神情疑惑說。 大街上人来人往,或许是因为门前热闹,不少人看過来,视线有好奇有敬畏有艳羡。 杨慧嘻嘻笑:“别人看母亲不是很正常?母亲可是定安公夫人。” 定安公夫人笑了,但她不是三岁的孩子,這话听听也就罢了,而且,她能感受到视线有些怪异,令人不太愉悦。 不過杨慧的话让她想到一件事,這件事的确会引来其他人的窥探 “是。”定安公夫人笑說,捏了捏女儿粉嫩的脸颊,“還有個要去国学院读书的女儿。” 杨慧神情得意,摇着母亲的胳膊撒娇:“還沒考上呢,母亲不要现在就夸。” 定安公夫人笑說:“慧儿這么聪慧,一定能考上。” 母女两人說笑着,在婢女仆妇的簇拥下向内去了,定安公府的大门徐徐关上,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坐在街边茶楼上的卫矫视线依旧看着定安公府,越過宅门,看向内裡。 他倚着窗,一手撑着下颌,滑下的衣袖翻出嫣红的内衬,衬着脸更加洁白如玉。 他似乎看得出神,又似乎看得很认真。 “都尉。”一個绣衣在后忍不住說,“盯了這么多天,定安公府沒有任何异样,不如进去搜检吧。” 卫矫摇摇头:“不急,說不定对方也防备着呢,继续等咯。” 视线依旧看着那座府邸。 绣衣应声是,不再多问,都尉想看就看吧。 身后屋门被推开,有绣衣疾步进来“都尉,陛下要见你。” 卫矫哦了声,收回视线,脚步轻盈向外走去:“继续盯着,看他们家有沒有陌生人进出。” 绣衣们应声是。 宏伟巨大的皇城中,年轻人黑衣翻红如乱花飞舞,宫道上两架小车裡坐着的人立刻看到了。“是卫矫——” 一個十四五岁容貌端正的女子大喜,立刻探身。 尚未来得及招手,旁边车裡明眸皓齿眉眼绮丽年龄相仿的少女已经大喊:“阿矫——” 卫矫看過来,脸上绽开笑容,抬手挥了挥,车内两個女子更加高兴,催促着内侍快些停车但不待内侍们停下,卫矫脚步轻快如花蝶一般飞走了。 邬阳公主端正的脸上浮现怒意,抓起车内的靠枕砸向内侍:“蠢材,怎么动作這么慢?” 内侍跪倒在地连连称罪。 一旁南宫公主倒是笑了,眉眼越发柔美:“姐姐你别骂了,這奴婢拉着你飞起来,也追不上阿矫。”說到這裡叹口气,看着远处宫道上醒目的年轻人背影,“阿矫才不会理会我們呢,他只跟大公主說话。” 邬阳公主瞪她一眼,冷笑:“既然知道他是平成喜歡的,你還一口一個阿矫,阿矫是你叫的嗎?小心平成知道了,打烂你的嘴。” 南宫公主顿时眼圈发红:“是,惹恼了大公主,我是该倒霉,谁让我不像你,生母贵妃,我母妃只是小小一贵人……” 說着掩面啜泣,娇弱不堪。 邬阳公主呸了声:“我又不是父皇,你少在我面前卖弄這种手段。” 侍立宫妇们显然已经见惯了,听到這裡便都出声劝“两位公主莫要吵了”“快去书房吧,耽搁了功课,陛下要罚的” 听到功课两字,两個公主同时叹口气,眉眼焦忧。 “烦死了,父皇干嘛非要我們读书?”邬阳公主沒好气說,“我們又不是太子,不需要承继江山,也不是皇子,要分封外放掌管一地。” 南宫公主撇嘴:“我听說是有人嘲笑父皇出身乡野不识字,所以父皇才要我們這些儿女文武双全。” 邬阳公主冷哼一声:“父皇也是,谁說這混话砍掉他的头就是,怎么要来折腾我們。” 南宫公主叹气:“我倒是不介意读书,不過啊,有大公主在,我們不過是当陪衬。” 邬阳公主竖眉瞪她一眼:“我劝你别总是把本事花在装柔弱上,你也用点心读书,考的比她好,也好出口气。” 南宫公主笑:“我再用心也比不上邬阳你,我還是为你摇旗助阵吧。” 宫妇们再次催促,两位公主不再多言,在车内坐好向皇城内为皇子公主设立的书房而去。 公主们不情不愿在书房苦读,卫矫则在皇帝殿内歪坐着喝茶吃点心。 “臣沒办好差事,实在惶恐,所以拉出阜阳太守贪腐這种小案子来敷衍陛下,想着也是瞒不過陛下慧眼,就躲着不来见了。” 卫矫說着,然后不见半点惶恐地对一旁侍立的内侍指了指手边的茶。 “再来一杯。” 内侍显然也习惯了,不用皇帝同意便主动给他斟茶。 皇帝邓山今年四十七岁,因为早年征战辛苦再加上国事繁忙劳累,鬓间生了白发,但身姿依旧挺拔矫健,坐在桌案后,低头看着奏章,闻言轻哼一声。 “贪腐也不算小案子。”他說,“天下稳定才十几年,這些人就开始不安分,還以为是在哀帝赵谈当年嗎?” 說着抬眼看卫矫。 “下次对這种小案子也可以手段酷烈些。” 卫矫点头:“好啊好啊,我最近看了很多书,新学了几手剥皮填草的手段,到时候让大家见识见识。” 皇帝失笑,也不问他看的什么书,看着這年轻人,轻声說:“倒是让你背负恶名了。” 卫矫笑了:“陛下背负着万民之安,天下太平,臣不過是被人骂几声而已。” 皇帝叹口气:“你父亲将十三岁的你送到京城,是要让你跟随王在田学黄老,如今六年過去了,沒成为王在田的关门弟子,学术有成,倒成了人人惧怕的绣衣使,朕愧对你父亲啊。” 卫矫眉眼满是笑:“但我的病治好了啊。” 他站起来,张开手臂,展示自己。 “刚来那几年我還时常犯病,自从接了陛下给的差事,您可听太医說過我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