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飛霜 作者:未知 她一走,盛南時就惡狠狠踢了車門一腳。 踢得震天作響,司機冷汗直冒。 這車能經得起您幾次這麼折騰啊…… “回去。”暴戾的他坐回座位上。 司機抹了一把人中的汗,“好的。” 盛南時深呼吸一口,問司機,“你說,她不理我了,是誰的錯?” 這年頭連司機都要兼職情感顧問了,就業難啊。司機不自覺嚴肅起來,說,“這……要看事情的起因是誰了。” 盛南時沉吟,“是別的男人。” 這他媽還是叄角戀!司機更害怕了,生怕他殃及池魚,義憤填膺趕緊道,“那就是那個男人的錯了!” 眼見盛南時讚許地衝他點了點頭,又在後座閉目養神,司機心裏長出一口氣,知道自己答對了,感嘆真是伴君如伴虎,伴君如伴虎。 我能跟着盛總幾年全靠我心理學滿分! 林知返心不在焉一整個下午,腦子一團漿糊,稿子改不下去,縫個樣衣內襯扎到自己的指頭叄次。 她總算能理解網絡盛傳的那一句,不談戀愛,啥事沒有,這句話了…… 正煩惱着,突然手機震動起來,是有人給她打電話。 林知返拿過來看了看,以爲是盛南時又上班時間摸魚,沒想到居然是好久不見的肖雲霖。 她拿着手機到走廊上去。 夏日的走廊只有絲絲微風,驟然離了空調,體表更能感受到高溫,她想着有事說事,懷着速戰速決的念頭接聽。 【喂?肖哥。】 【好久不見,知返,這個週末你有空嗎?】 【好久不見,請問是有什麼事嗎?】 她隨手撥弄了一株花草,沒想到見到一隻七星小瓢蟲,她驚喜地伸手輕觸,小傢伙乖乖爬過她的指尖往別處去。惹她不自覺笑了笑。 【是這樣,大家都很想你,我舅舅這週末過生日,舅媽也想你過來一起熱鬧熱鬧。】 她想了想,爲了避免尷尬,到底不好直接拒絕。 【我工作最近有點忙,我先安排一下看看。我微信再和你聯絡吧,肖哥。】 那邊依舊溫柔敦厚,【好,那我等你消息,再見。】 【再見。】 林知返若有所思掛了電話,她並不想去,她也不喜歡這樣叄姑六婆都在的社交。哪裏是真心邀請,以前從來不聞不問,現在左右不過是想來榨取她最後一絲有用價值罷了。 她低頭還想看看那小蟲子,可它早就不知往何處去了。 因着工作進度在線,林知返接完電話之後,也不想勉強自己,索性放慢速度悠哉悠哉做起來。 她才發現這種家長裏短的事現在已經不能奪取她一絲一毫的注意,滿腦子裏還是盛南時在跑。 他撒嬌,撒潑,生悶氣,乖巧,溫柔,各種各樣的盛南時。 林知返認了,於是開始自己勸自己。 他還小,他不懂事,他只是個身高快一米九的孩子之類的,林知返自己聽了都不信,勸着勸着笑了出來。 反省自己是不是不該這樣以暴制暴,想着一會兒先哄他高興了,再說別的。 下班時收到盛南時的微信,估計還在生她的氣,就只有冷冷淡淡又拽又欠抽的叄個字,【我到了。】 嘴上不說,但身體很誠實嘛,下班時間掐着分鐘,巴巴來接她。算了算了,自己又何必跟他一般見識呢? 在抽屜裏找了塊別人給她的進口心型巧克力,打算借花獻佛,送他個小禮物哄哄他高興。 想開了就好了,快步出了公司,看見停了有一點距離的銀色跑車旁,自己高大帥氣的男朋友爲了能早點看到她,特地在外面站着等她。哪怕就算是這張臉單獨拎出來,饒是再大的氣也沒有了。 林知返心下雀躍,腳步輕盈加快速度走過去,衝他甜美笑一笑,打開車門坐進車裏。 一股淡淡的佛手柑氣息和正好的車內空調溫度,讓她滿足地喟嘆。 等盛南時也長腿一邁坐進來,林知返還沒拿出自己的小禮物,他反倒把手心伸到她面前。 嗯?這是知道自己給他準備了禮物? “手機。”他臉上沒什麼笑容,直來直去伸手要。 林知返不解道,“中午不是纔給你檢查過嗎?” “我說。”他提高了一些音量,“手機。” 縱使是知道男朋友長期處在裁決的上位者角色裏,這樣命令的語氣在所難免,但她同樣感到了不適和煩躁。 林知返並不想激化矛盾,秉着忍一時風平浪靜的態度,從包裏翻出手機遞給他,“好好好,你看吧。” 上善若水,以柔克剛。這當頭發生爭執只會讓事情更加嚴重,百害而無一益。 他接過去,極具目的性地翻了兩下,登時就找到通話界面,打開在她眼前展現。 “肖雲霖?這是誰?你爲什麼和我吵架完還要和他打電話?你中午說的只有我一個都是騙我的?”盛南時指着“證據”,咄咄逼人的口氣,目光如炬。 林知返無奈,她還一句話沒說,這個人就跟倒豆子一樣盤問,上綱上線的。 林知返解釋道,“就是上次因爲他我們才躲起來的那個人呀。” “那你爲什麼還要和他聯繫?” 狐疑地看了一眼盛南時,林知返壓下心裏奇怪的感覺,道,“我們沒說什麼……” 這目的性未免也太強了,說中午忘記檢查通話記錄的話太過巧合,而且就在這當口?似乎一切都不合情理,盛南時怎麼知道誰給她打電話? 他凌厲的目光審視她,好像她一絲一毫的不忠都難逃他眼,語氣強硬地自說自話,“還是你根本就很可惜沒能跟他在一起?和我在一起了還要去聯絡他,你就這麼喜歡他?現在很後悔選我吧?” 林知返皺眉,“你在胡說些什麼啊?”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啊? 略帶責怪的語氣讓盛南時好歹是消停了那麼幾秒。 “你爲什麼這麼生我的氣呢?就因爲一個電話嗎?” “南時,我在你眼裏就是這麼朝秦暮楚的女生嗎?他只是來問我要不要去參加我姑父的生日,我已經在想着怎麼拒絕了。” “這樣最基本的社交聯絡你都不允許嗎?未免也太過苛刻了吧。” 這人氣人的本事一絕,看她有點生氣了也不敢再頂嘴,用行動來表示他的態度。挑釁般打開車窗,當着她的面就點菸。 兩片形狀優美的薄脣不再用來說情話,而是叼着香菸,拿着火機,“啪”地點燃,微風裏忽明忽暗的火星襯着臉色晦暗不明的他。 白天鬧了,晚上還不肯鳴金收兵,現在更是因爲一個電話上升到她多水性楊花一樣, 做好的心理建設被他這麼一鬧也算是悉數瓦解,片甲不留了。 甚至還有一絲別的什麼靈光一閃而過,奇奇怪怪的巧合,她想抓住又馬上沒了蹤跡。 一切都亂糟糟的,哪還有心情管別的。 林知返便直接了當道:“送我回家。” 他不動,煙霧還繚繞在他伸到車窗外夾着香菸的指尖。 她解開安全帶就打算下車。 “我送。”盛南時喊住她,聲音沙啞,“別走。” 他深深吸了一口煙,往外吐了一口濁氣。摁熄了菸蒂,煙身被泄憤似地折成兩半。 一路上氣氛跟冰凝了一樣,夏日裏好像還往下垂着雪花。 林知返很無力,不知道到底這越鬧越烈的無聊把戲是哪一齣。 盯着窗外的車來來去去,也沒想出個好的解決方案來。 摸到包裏那塊心形的巧克力,心下又是一陣唏噓。 覷一眼他,見他本就侵略感極強的五官,因着抿脣冷臉而更加風饕雪虐。 六月飛霜。各種意義上的,六月飛霜。 心比竇娥冤,天比飛霜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