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 倡大事略論行止
這麼多焰硝足夠把這座大營給燎起來了。
拿到這些焰硝,纔是劉涌和王昱喋喋那麼多話的目的。
這種東西不是單兵軍械,直接向李金索要不但肯定不會給,還會引起敏感和懷疑。劉涌只能憑藉到左廂領軍械的機會,自己搞到手。
劉涌沒有騙人的特殊愛好,也不是不把王昱當兄弟。相反他知道王昱爲人豪爽義氣,如果放在平時結識了,倒說不定真能漸漸處成過命的交情。但兩人相識畢竟太短,憑着自己救過王昱一命的資本,劉涌有把握王昱會幫他,但重點是,幫的是什麼。
交淺言深是大忌。
讓人幫忙,最要緊是減小幫忙者的壓力,如果告訴朋友,遞個菸灰缸來讓我抽根菸,十之**那菸灰缸就遞過來了。如果告訴人家,遞個菸灰缸來讓我拍死一個人……那當然需要另外討論一下。
只是這麼一來,如果自己的計劃成行,那個王昱卒長顯然也就被自己扯進了水裏。如果事後有人覈查起來,雖然未必能坐實王昱,但他想必也難脫干係。更令人不堪的是,在這件事情上王昱是一直被矇在鼓裏的。這讓劉涌心裏甚感不忍。
但饒是如此,王昱再被覈查,也當是罪不至死,和手下四十八條人命比起來,劉涌不得不作此取捨。
唯一可怕的是,如果王昱落到李金手上,被李金懷疑他協助自己,那結果,便不好估摸了……
劉涌緩吸口氣:但是,如果李金活不過今晚。
劉涌暗下決心,今天夜裏一定要把李金解決掉,了結了自己和他的這段私案。哪怕爲了王昱和兄弟們那些可能無辜受到他牽累的家屬,也要絕了這個心胸狹窄,行事乖戾的後患。
劉涌和幾個兄弟趕着牛車,回到自己的先鋒營,終於看到伙頭們在造飯了。
錢士鋒和趙禹迎了上來,看到又拉了一堆東西回來,更是不解,幫着卸車。
趙禹看了其中一個罐子,訝然迷惑,同時咧了嘴,看向劉涌:“老大!酒?”
劉涌皺了下眉頭,甩手道:“放下,別碰!”
趙禹悻悻,繼續碼放東西。
劉涌看着地上一應的物件,安下一半的心。打發一個兄弟把牛車送回左廂,看向趙禹和錢士鋒道:“喫過了嗎?”
兩人搖頭:“飯算是好了,份量果然不夠,兄弟們說先等等大哥。”
劉涌責道:“等我幹嘛,儘量保證兄弟們多喫一些!”揮了揮手,“先喫飯!”
一幫人差不多都已經餓得發暈,飯場一開,熱鬧非凡,待得飯入各自刁斗,人人埋頭苦喫,個個不發一言,一片食具碰撞和咀嚼進食的細碎聲音。
另外就只剩下兩耳中嗚嗚灌入的風聲。
夏夜晚風,本應該是清涼愜意。現下卻稍嫌大了些,鼓動地帳篷嘩嘩作響。
劉涌沒有真的點起火來爲大夥喫飯照明,他搞來焰硝和脂膏本來不爲點火。依着劉涌本意,甚至還要儘量保證營區內的黑暗。
看得到飯量不多,劉涌稍稍盛了些,兩下入肚,稍填飢火,放下食具,靜靜看着手下這一幫年輕小夥子。
錢士鋒和趙禹兩人品性也都不錯,自己沒喫多少,儘量留下點給兄弟們,存了體愛下屬的心。劉涌暗自稱許,看兩人也率先停了口,便招呼了兩人出來。
帶着兩人走至一旁,貼近馬槽,戰馬都已經飼過草料,再喂便要到半夜了。劉涌挽着繮繩笑道:“一切算是順利,我們現在的武備是齊全多了,有了這一套東西,你們覺得,明天我們四十九個人把蕭縣大城拿下來,有沒有問題?”
錢士鋒和趙禹兩人聽得瞪了眼睛,又相互對視一下,都沒說話。
“問你們話呢,說話嘛!”劉涌又道。
趙禹撓了撓頭,深吸口氣道:“老大,兄弟我從來沒後悔跟過你!……今天晚上怕是咱們最後一頓飯了,那罐酒我也看到了,知道大哥是什麼意思!我只想大哥能多分我幾口喝,我們哥仨……好好來一頓!”
說完把手裏攥着的什麼東西拋扔到地上,很有些頹喪模樣。
“沒出息!”劉涌笑道,“覺得不行就說不行嘛……”看了眼錢士鋒,錢士鋒的眼睛裏也滿是憂慮。
劉涌又是一笑,對趙禹說:“既然不行,在後廂的時候,你不是說過要造反嗎?那麼,我們今天晚上就反了吧。”
兩人一驚,都齊齊盯了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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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禹兩眼差不多要放出光來,全身一聳,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老大!真的要反?!”
劉涌眯眼看他,點頭。
又看向錢士鋒,錢士鋒被劉涌目光一觸,怔了怔,舔了下嘴脣道:“老大……我們原先在大營邊上,你說不能反,現在我們已經被層層圍在最裏邊了……”
劉涌點頭道:“正是如此,我們纔有反出去的機會。最裏邊有最裏邊的好處。只從我們這營中不設篝火便知,李金把我們揪到這大營中心後,已經沒了心思專門監管我們,這不設篝火,是我們今天撞到的最大福利了。”
錢士鋒和趙禹聞言都有點驚訝,剛纔兄弟們對沒火光的事情,可沒少在心裏嘴上大作光火。
劉涌看看李金的中軍方向,暗道輕敵終究是落敗的根本,饒是虞子期再能謀劃,李金這莽夫還是要栽在這個毛病上面。笑下繼道:“三千人的營盤纔多大點地方?你就是不騎馬撒開兩條腿,想衝出去也快得很。問題不是我們紮營在哪裏,”反手敲了敲身邊的馬身道,“問題是,怎麼才能反出去之後,不被馬士追上!”
趙禹嘿地仰了下腦袋,全身的神經都好像被刺激起來了,咧嘴獰笑道:“早娘賊受夠窩囊氣了!”拎出手指頭來捏得咔咔響,吸氣道:“老大你說,怎麼搞?我們幹他孃的!”
錢士鋒微微點頭應道:“原來大哥要來這些馬,便是爲了突營作準備……”接着疑道,“可是我們有四十九個人,營裏卻只有二十匹馬……”
劉涌點頭:“我們手上有多少馬匹不重要。我們的馬不夠,左虞和中軍的馬卻是足夠了!離我們這麼近,不去牽幾匹怎麼好意思?知道設營在這裏好處多多了吧?”
錢士鋒眉頭大聳:“老大索要來這些武器,目的是爲了搶馬?”
“搶馬原本也用不着這麼多東西,”劉涌笑道,“我當時索要軍械的目的,只是爲了拿到弓箭,和一個進左廂營地的機會。至於馬匹多少,大盾幾何,不過是隨口一說,顯得真切一些,也防備討價還價。”頓了頓,繼道,“不過雖然只是隨口一說,卻也不敢張嘴就要求兄弟們一人一騎嘛,那樣就顯得太歪了些。畢竟是以攻城先鋒的名號來索要軍械的,如果人人都騎在馬上,沒人蟻附登城,這攻城戰還怎麼打?”
接着長出口氣,有些莫名沉重道,“只是沒想到項監軍真的把馬匹如數送來了。”
趙禹不耐煩甩甩手:“大哥你也別賣關子了,到底要怎麼搞,直接說嘛!”
劉涌撇他一眼:“很簡單,屯裏在弓弩上拔尖的人是誰?給我找兩個出來。”
錢士鋒和趙禹互看了下,錢士鋒道:“我兩裏面的楊良,挽弓百二十步,使弩四十步之內,射雞蛋不一定準,射瓜還是能百發百中的,這情況老大知道。趙禹那一兩裏,應該是朱嘉吧。”
趙禹點點頭:“嗯,算是他吧!比我稍微強上那麼一點點。”
劉涌看向四周道:“我們周邊是中軍、右虞和右廂,我們處在三營圍裹之中。但問題不在於這三營的環伺,只要我們不開始突營,便不會驚擾了他們。問題在於山上。”
錢士鋒和趙禹迷惑,順着劉涌的話頭,朝山上看去。劉涌望山道:“背山設營,必然在山上設置約鋪,居高臨下,遠眺監營都極爲方便。傍晚時候,後廂在山上的約鋪已經添置好了,好在這座山草木不盛,設置所在看得一清二楚。”
趙禹眯起眼睛,看向那一片山,道:“大哥眼力太好了吧?我怎麼就看不清楚?”
劉涌搖頭道:“你站這麼遠,天黑成這個樣子,自然看不清楚。傍晚時候我着意觀察了山體上的佈設,這座山石多滾滑,不好攀援,後廂只在上面設了兩個無火約鋪,便在中軍大帳的左右兩側上方,與大帳呈三角佈局,且相距不遠。站在右廂側位觀察,直線距離不足百步。山石亮白反射月光,站在右廂北面看的話,人影應當清晰可見。既知其所在,若欲除之,兩名強弓手足矣。”(太傅很忙移動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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