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 陡山口各自佈置
劉涌不去多想,帶隊向鳳凰山急急馳去,片刻漸至陡山口,煙火之味甚濃,直讓人覺得山體下層已經煙蒸霧繞,嗆人鼻口。劉涌聽到陡山口中傳來嘶喊回響,心道戰事果然已起,自已來得雖不算晚,卻也真的不早。
手下也看到聽到相關情形,各自驚異,小聲嗡嗡。
劉涌舉目四顧,策馬徐行,手下也都跟着減了速度。目下的地面仍很開闊平整,尚未至山口,但明顯已經被山體漸漸收緊,一條不算窄的河流從山中婉蜒出來,清可鑑發,劉涌在地圖上看過標註,此水名曰聖泉。
直到看到一處斜坡從左側山體延伸下來,劉涌知道,該是到了地方。
這處地界在剛纔孫雨帶來的地圖中也有明確標出,稱爲峻崖坡,此坡從左側山體延伸,直至將與右側山體相接,將入山山口驟然截住,如一面半掩屏風,入山路徑至此變得甚狹。
在看到孫雨的地圖之後,劉涌便即判斷,孫正所說的匪兵計劃中,所謂的“於陡山口堵截楚軍”,其實施處一定就在此地。
擡頭向坡上看去,更是倒吸真氣,這陡山口呈兩級階梯樣式,中部竟有一片近乎平臺的場地,茂草叢生。
劉涌搖頭,這真是個設伏阻截的絕佳處所,李金竟沒在這裏哪怕稍稍設置一個崗哨。
想想這倒也怪不得李金,他又怎麼能料到匪兵會又一次攻破蕭城,以致能夠從他後部殺將過來,使山口成爲一個危地呢?錯只錯在他貪功冒進,輕率入谷。
劉涌不敢怠慢,展開地圖,急尋到左側山體一處較平緩之處,招呼衆騎兵策馬一路上山。
正是夏季草樹茂盛時候,這隊百餘騎騎兵,驅馬急步,上山入林,直至頂部。峻崖坡名字叫得響亮,其實卻不甚陡峻,其高處與山脈融於一體,高度也不算太高,如今百餘騎兵隱於林中,向下俯視,可以把峻崖坡中部那處平臺盡收眼底。
劉涌着手下全都銜枚摘鈴,勿發聲響,靜靜候着,叫了楊良和朱嘉這兩個義帝侍衛中箭法最好的好手,隨他走到一旁去。
站在山頂林中看向陡山口內,火光煙氣更加清晰,聽得由谷中深處傳來的嘶喊聲逐漸大且愈加散亂,劉涌知道情勢已然嚴峻。
楊良朱嘉兩人立在劉涌身後,不知道老大叫自己過來什麼意思。但這一天裏面劉涌行事盡皆出乎衆人意料,卻又事事周密妥當,一衆手下跟着他剛剛殺伐快意,又見收服左廂,已經較之在義帝府中,更加心服甚至敬畏,劉涌不說話,楊朱二人也不敢加問,只靜靜候着。
劉涌突然道:“剿匪大軍已經在陡山口內遭遇火伏,稍後必然會從山口敗出。”
楊良朱嘉兩人各自喫驚,但楊良顯然更爲冷靜,驚訝表情一閃而過,又恢復到平日冷峻的樣子。
劉涌對左廂說起過剿匪軍遇伏的事,對自家兄弟倒是一直沒有說。這是楊良朱嘉兩人第一次聽說目前的戰況,適才看到濃煙,聽到殺聲,雖是已有猜測,但親耳聽到劉涌說定此事,終究不同。
劉涌繼道:“若你們兩個要隱蔽地射那從陡山口裏奔出來的楚軍,會選在這山上哪個位置?”
楊良朱嘉驚訝於劉涌古怪的問題,對視一眼,楊良年長,先開口道:“要說方便挽弓射箭,當屬那邊坡腰平臺,但如果再要隱蔽,那就是大哥你現在站的這個地方了。此地隱蔽,距離山口處又近,視線清晰,且谷中風向至此而穩定,不致擾了準頭。”言語之間甚爲敬服,顯然認爲劉涌是故意站在這裏,考較他們了。
劉涌點點頭道:“那麼你們兩人就在此值候!”頓一下又道,“如果李金從人羣中流竄出來,你們認得出、看得清嗎?”
楊良和朱嘉同時吸氣,稍稍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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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涌與衆騎兵伏在林中,居高臨下候着。
須臾便看到一大隊士兵從城西門方向急行而至,一路向陡山口而來。
劉涌曉得,蕭縣城已經再次失守。
他與朱國的火併,自然爲匪兵輕而易舉攻破蕭城創造了更好的條件。
然而釁不由己出,招致這樣的結果,終究仍是李金的決定造成的,劉涌心中坦蕩。
另外一邊,陡山口內已經是幾難見物,宛似一條火龍,不斷向口外噴涌毒煙。劉涌暗暗心驚在狹窄之處進行火攻的威力。環境閉狹,那散不去的濃煙只怕比一切火燒和矢石都更要可怕,劉涌這才理解,爲什麼歷史上記得起來的幾次著名有效的火攻,基本都是在深山峽谷中。
匪兵自然在執行他們要堵截剿匪軍的打算了。這樣的打算劉涌也可以理解。匪兵此計尚算周全,然而缺點卻是,匪兵的人手終究是不夠的。
在這樣長範圍的峽谷內縱火,雖然可能借助提前佈置,設置機關而不需要太多人力。但要製得住兩千多人的剿匪軍,並使起火範圍儘量快速地蔓延至全谷,再加上誘敵和擾亂敵軍的人員,怎樣也需要兩三百人,而且這些人想必要在移動中多處執行任務才能完成。須知此時正是水草茂盛的夏季,並非易於放火的時節。劉涌心道這些匪兵大概沒少花些物力和心思,依那孫正的說法,他們甫一攻入蕭城,便已經在謀劃對付西楚來襲的剿匪軍。只怕在過去的幾天時間中,匪兵一直沒停手地在這陡山口裏拾掇着。
劉涌心中一恍,若如此說,這些匪軍豈不是故意攻下西楚不得不救的蕭縣,從而引來楚軍?
不禁訝異,天下還有這樣的匪?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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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兵兵力被屢次映證,一共只有千餘人,第一次攻蕭城只怕就損失了一些,當然據說他們又從蕭城拉去了不少壯丁,這些壯丁好不好使不一定,但人數一定得到了補充。他們適才又攻蕭城,定然將主力都放在攻城上,那麼劉涌相信,谷中最多不過佈置三百餘人,故作聲勢,焚放大火,而儘量拿出近千人來攻蕭城。
只有三百餘人的問題就是,也許大火可以讓楚軍慌亂,甚至在濃煙之下崩潰,但他們在複雜的任務執行過程中,也沒有能力極大地殺傷楚軍。
所以匪兵纔會把大量殺傷的環節,定在這陡山口外的阻截上。
如果讓楚軍慌里慌張,卻沒有太多損耗地跑回去,速速整頓再來蕭城戰過,那這陡山口一場火,就真的只是場家家酒了。
問題只是,這些趕來阻截的匪兵,會在哪裏布軍?如果劉涌適才所料錯了,那麼他這一場埋伏計劃也就會全盤落空。
看到匪軍前部急行,一路向峻崖坡奔上,劉涌微微鬆了口氣。
這隊兵卒足有四百餘人,爬上峻崖坡中部平臺後,呈密集隊形排布,個個錯開,持械在手,前部勁弩,後部長弓,速速搭箭整備,一片咔嗒弦抻之聲,在山間迴響,雖被谷裏的喊聲擾雜,卻依然清晰可聞。其後個個將箭頭指向山口,全神貫注。
在這峻崖坡上設置弓弩再合適不過,還好匪兵顯然和劉涌一個看法。峻崖坡平臺可容兵力,又居高臨下,同時峻崖坡的坡形又一定程度上封堵了出山道路。楚軍從谷中奔脫而出,至此一定擁堵,勁箭射去,一可傷三,定是屠殺。而匪兵居於高處,西楚兵丁鞭長莫及,自然拿他們毫無辦法。
這是劉涌第一次親眼看到在他耳朵裏面磨出了繭子的“匪兵”,看起來確是衣衫散亂,甲冑破舊,然而卻個個敏捷矯健,不弱於軍中好手,劉涌看得暗暗稱奇。更令他驚異的是,這些匪兵手中所持武器,卻是基本都嶄新發亮,制式規範,明顯都是最新裝備。
劉涌不解,這些匪兵流竄於窮山惡水,上哪裏去搞來這些裝備?蕭城的楚國駐軍恐怕都沒有這麼好的武器。
而稍後的近四百匪軍則驅着重車,車上載滿大石頭,趕至峻崖坡尚未封盡的那出口處,停車反轉過來,把車子呼啦啦轟隆隆傾倒下去,頃刻將那不寬也不窄的出口也封堵起來。劉涌微眯兩眼,緊皺兩眉,這次這幫匪兵真的是要盡力殺滅楚軍的啊……
竟然一條逃路也不給楚軍留下。
楚軍如果沒了戰意,再加頭上飛箭前面遇堵,能做的只有攀上不高的右側小丘,縱跳逃命,只不過縱身一跳,也難免跳進那條山邊的聖泉裏。正經的水深火熱。
喝叫聲中,大石堆後面的四百匪軍緊集攏起,幾排碼開,長矛平放,向石前伸出,層層長矛疊住,如同刺猥,直指陡山口。
整個山口外徹底安靜下來,匪衆也如劉涌一般,屏息寧氣,靜靜等着。
嘶喊聲驟然真切,已經看到數十盔甲不整,矇頭亂撞的士卒從山口裏奔跑出來,個個挾裹一身滾滾煙塵,急速奔近。
一聲喝令谷間迴盪,梆子聲響,空氣大震,無數箭簇向着谷口疾發而出。(太傅很忙移動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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