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慈無

作者:東海魚頭
秦運桓連忙道:“父親之前說過之後,四弟便立刻親自前往,不過南部沿海的這條海障咱們爲了抵禦三洲修士,放任其成長,如今規模愈大,實在是難以勘察,四弟只是元嬰境,也只能匆匆檢查一遍,並沒有發現凌霄……蹤跡。”

  那聲音卻仍有些不甘:

  “我聽說小凌霄是被地脈轉移走的,你們有派人查過地脈麼?會不會被轉移到別的地方去了?”

  秦運桓遲疑道:

  “這……地脈變化無常,咱們沒有特別擅長這方面的人手,倒是萬象宗那邊,厚土峯的胡峯主和千流峯的苗峯主如今都還在那邊蒐羅,聽說還有幾位峯主也在那邊……凌霄和萬象宗的弟子一同失蹤,想來若是他們找到了自家的弟子,應該也能找到小凌霄,對了,長生宗的人也在幫忙尋找。”

  宮殿內頓時傳來了有些氣惱的聲音:

  “糊塗!兩宗雖與我秦氏世代交好,可打鐵還需自身硬,莫要全將希望寄予在別人身上!”

  “是,父親教誨的是……只是,運桓仍是不太理解,兩宗宗內化神、元嬰如此之多,明明可以禦敵於海上,爲何非要只派出少許修士在西海國駐守,他們到底是打得什麼主意?”

  秦運桓不解道。

  聽到秦運桓的話,宮殿內的聲音,微微沉默後,終於回道:

  “或許是想着趁機磨練出一批化神,又或者有其他的打算……太祖留下關於此界的讖言,如今已經越來越接近,咱們也不用理會這麼多,跟着他們便是,看在太祖的面子上,他們不會捨下我們。”

  秦運桓聞言,若有所思。

  “行了,你這次來的目的我知道,把這小子帶回去吧!另外,繼續給我找!小凌霄是我的後裔,我的靈覺不會有錯。”

  宮殿內,那聲音再度道。

  “是!父親!”

  秦運桓連忙拉起了旁邊的秦勝雍,然而這才發現,秦勝雍竟不知何時,已經昏死了過去。

  秦運桓的眼中,頓時閃過一絲心疼。

  打罵的時候痛快,可回過頭來,這畢竟還是自己的子嗣。

  爲人父母,便是修士,又豈能真的無視。

  更何況堂堂元嬰修士竟然生生跪暈,恐怕不光是被自己和父親輪流懲罰的緣故,也是他心內自責過度,甚至影響到了道心,以致心魔叢生所致。

  當下心中一嘆,連忙將太子秦勝雍帶走。

  很快,皇宮之內,便有數道元嬰修士,匆匆往西海國方向趕去。

  ……

  “檀越是說,去尋找大洪水的源頭,從源頭解決?”

  慈無看着王魃,微微側目,只是眼中卻看不出有什麼想法。

  王魃點點頭,旋即露出了一抹赧色:

  “晚輩可能是有些異想天開了,晚輩不知道這大洪水究竟是從何而來,竟能將三洲淹沒,可萬物皆有來處,若是瞭解了這大洪水的根源,咱們或許便能有辦法緩解,甚至消弭掉這場災劫。”

  慈無微微沉吟,旋即道:“這便要從膜眼說起了。”

  “膜眼?”

  王魃微微一愣,忽然便想起了之前在遇到那處能夠源源不斷生出颶風的漩渦時,秦凌霄似乎也曾提到過。

  只是對方明顯也所知不多,僅是提了名字,這膜眼到底是什麼,王魃卻也不太清楚。

  不懂自然便要問。

  “敢問前輩,這膜眼又是何物?”

  慈無看了王魃一眼,微有些訝異道:

  “吾若是未曾看錯,檀越傳承的,應當是上古之時便流傳下來的萬法脈,尊師難道未曾提過麼?”

  王魃心中一凜。

  萬法脈一旦完成五行互生之後,極難被看出根底,卻沒想到這僧人竟是一口便道了出來。

  莫非是和那個明善一般,能夠讀心?

  王魃心中思索,口中卻是道:

  “可能是我修行還未到家,老師不曾提起。”

  慈無看了眼王魃,似是知道他是胡謅一般,只是並未拆穿,而是解釋道:

  “膜眼,或者也叫眼子,便是此界天地胎膜破損之處。”

  “與界外相連,內外感應之下,而生出種種異象。”

  “膜眼所在,必有災劫,或是天火,或是妖風,或是傾世之水,或是滅國之雷……此間海障之中,便有能生出元磁的膜眼,故而這整片海域,都被元磁之力覆蓋……”

  “這些元磁,竟是膜眼產生的?”

  王魃難掩喫驚之色。

  他猛然間想到了中勝洲修士臨時洞府內的那張地圖。

  之前他還有些不解,可是如今想來,地圖上的那些黑點莫非就是膜眼的位置?

  想到這裏,他又忽然一驚,忍不住看向慈無。

  “大洪水,莫非也是……”

  “檀越所猜無錯,大洪水之源頭,正是一處膜眼。”

  慈無微微頷首。

  王魃此刻心中卻猛然又回想起,昔日在燕國玲瓏鬼市之時,師父姚無敵和唐籍師叔都曾提到過,天門教的教主被抓去堵了眼子。

  當時他還不明白,此刻卻頓時聯繫了起來,忍不住道:

  “這膜眼,莫非無法堵住麼?”

  慈無搖搖頭:

  “尋常膜眼,即便不刻意去堵,時間稍久,便可自然而然恢復癒合,需要堵的,都是陸地之上出現的膜眼。”

  “而大洪水源頭處的那膜眼……深處極西海域,此前無人知曉,即便是有人知曉,也並未當做一回事,時日愈久,此膜眼非但沒有消失,竟是越來越大,在接連與周圍的幾個膜眼連通之後,便成了一個堵不上的窟窿。”

  “連化神都無法填補麼?”

  王魃忍不住問道。

  慈無聞言,不禁雙手合什,面露悲憫之色:

  “吾西陀洲一代佛宗心緣大士,也即是檀越所知的煉虛境,因不忍衆生受苦,更不願攜西陀洲修士與他洲交戰,犯下殺戒,違背心中戒律,於是大洪水爆發之際,便孤身前往大洪水源頭膜眼,希求以身鎮此眼……”

  “那成功了麼?”

  王魃話一出口,便知道自己說了蠢話,若是真的成功了,三洲也不會陸沉,眼前的慈無,也多半不會來此了。

  果然,慈無微微搖頭:

  “洪水依舊不絕,心緣大士卻從此生死不知。”

  王魃不由得動容,只是隨即有些疑惑道:

  “心緣大士既是一代佛宗,若是真的……必有異象,何以無法知曉?”

  慈無垂目道:

  “吾等亦是後來多番查探之後才知曉,那膜眼一旦成勢,所覆蓋之區域,天地規則也會隨之而變,往日之異象,於此間,卻多半不會顯現。”

  “心緣大士進入其中,或許早已不在,又或許仍在其中……只是他這一走,卻也令得西陀洲無數佛國陷入兩難之境。”

  “兩難?”

  王魃心中莫名覺得有些熟悉,不過隨即便被對方的話吸引了注意,不由得心生好奇。

  慈無頷首道:

  “我西陀洲諸多佛國子民,皆以戒律持身,即便遭遇大洪水之災,卻也不願違背戒律,遠襲外洲之地,只是想方設法,消弭這場禍事,便如心緣大士,便是其中的主流。”

  “然而卻也有僧衆覺得大災之前,一切皆虛,唯有護得佛國子民,方是真實,所以甘願遭受戒律之反噬,亦要遷移別洲,造下殺業,爲佛國子民掙得一線生機。”

  “當然,也有渾水摸魚之輩,這些倒也不值提起。”

  說着說着,慈無忽然反問道:“未知檀越若是遇此難題,又該如何選擇?”

  “我?”

  王魃微微一愣。

  旋即也不由得陷入了思索。

  慈無所說的這兩種,着實讓他有些爲難。

  前者堅守戒律,寧可犧牲自己以及西陀洲的性命,也不願傷及他洲。

  後者破戒,雖造下殺業,卻也只爲西陀洲衆生掙得活命的機會。

  若是以西陀洲衆生的角度看,自是後者好。

  若是以風臨洲修士的角度看,卻是更喜歡前者。

  只是王魃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後者。

  他遲疑地看向慈無:

  “前輩想聽真話麼?”

  慈無單掌豎在胸前,唸了一聲佛號:“真話假話,檀越問心無愧即可。”

  聽到這話,王魃不再猶豫:

  “我能力有限,若是遇此情況,只會想盡辦法,帶着親近之人趁早離去。”

  慈無聽到王魃這話,倒是有些意外,認真地看了看王魃。

  半晌,他才緩緩露出了一抹笑容:

  “檀越倒是直爽,那,若是有朝一日,檀越有這個能力呢?”

  “有這個能力?”

  王魃微微一愣。

  心頭卻是一片茫然。

  他從未想過這些。

  即便是想得到的,也只是有朝一日能夠修行到煉虛,破碎虛空,白日飛昇。

  除此之外,或許便是珍惜和親近之人在一起的日子。

  猶豫了下,他還是老實道:

  “回前輩,此事,我未曾想過,也未曾遇到過。”

  慈無聞言似有深意地笑了笑:

  “無妨,只希望檀越以後不會遇到這般難題。”

  王魃也反應了過來,好奇道:

  “不知前輩又是這兩者中的哪種?”

  慈無聞言,笑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琵琶骨上穿過的鎖鏈。

  神色坦然:

  “吾與檀越有些相似,既不願造下殺業,卻也不忍西陀洲衆生受難……只是,吾至今也找不出合適的辦法。”

  王魃卻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無非是道不同,爲何要將前輩這般……”

  慈無卻神色平靜:

  “人間種種紛擾,本也不過是道不同而已,由此而生貪嗔癡,如此,也是在懲罰吾不能爲西陀洲衆生掙命吧……”

  說着說着,他忽然話鋒一轉:

  “只是吾身死事小,可吾所負傳承,若是因此而斷絕,吾當罪過也!”

  “傳承?”

  王魃一愣。

  這一瞬間,他恍然明白了對方將他邀來此地的原因了。

  “是因爲我是萬法脈弟子,可以兼修衆多功法……所以纔會找上我。”

  “也不知道這慈無的功法又是何樣的本質。”

  只是旋即便有一個疑惑升起。

  西陀洲弟子不知凡幾,天賦卓絕之輩,亦是數不勝數,何必要找他一個外洲修士?

  難道就不怕他修爲有成,對西陀洲造成更大的殺孽麼?

  然而下一息,他便知道自己想錯了。

  “這隻猴兒天生佛性,連你身上都被它沾染了不少,合該繼承吾衣鉢。”

  慈無看向一旁悶不吭聲的戊猿王,滿臉慈笑。

  王魃:?

  合着你是看上了戊猿王?

  他還比不過一隻猴子?

  不過一轉念,他便也坦然了。

  說起天賦,他說不定還真不如戊猿王。

  況且,反正教給戊猿王,便等於是教給了他,等戊猿王學會了,自己再跟着學也一樣。

  所以這些事情,王魃很快便想通了。

  只是唯獨讓他有些擔憂的是,戊猿王本來便修行了一門化神功法《猿神九變》,它可不像王魃這般,能夠同時兼修各種功法。

  他立刻便將這個問題拋給了慈無。

  慈無卻笑了笑:“吾這一脈,名爲‘元空無相’,不着法相,雖不似你們萬法脈能夠集百家衆長,但與另一門功法兼修,卻並無問題……只是,這猴兒可願意?”

  王魃當即便看向戊猿王,向對方不着痕跡地使了個眼色。

  戊猿王當下便老老實實地跪倒在慈無面前,衝着對方磕了幾個響頭。

  慈無的臉上,頓時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好!好!好!”

  正欲說什麼,他忽然擡起頭,看了眼上空緩緩開始晃動的鎖鏈。

  鎖鏈的盡頭,似乎又有什麼變化。

  當下卻是擡手招來了戊猿王,在猴兒的腦門上輕輕一拍。

  戊猿王頓時便如喝醉了一般,昏昏倒下。

  慈無旋即對王魃豎掌行禮道:

  “多謝檀越,吾已將傳承盡數授予這猴兒,檀越若是想學,也儘可學之。”

  對方的坦率,頓時讓王魃有些錯愕。

  “前輩不怕我學了之後,會對西陀洲修士動手麼?”

  慈無卻笑了笑,合掌在前,神色平靜:

  “衆生畏果,菩薩畏因。”

  “有今日之因,方有他日之果。”

  “此間或有變化,檀越也該離開了。”

  王魃一愣。

  旋即便發現靈獸袋一震,戊猿王瞬間被收了進去。

  而只是眨眼之間。

  他只覺得耳邊一片水流之聲,再回過神來,竟愕然發現,自己竟又回到了方纔離去前的位置。

  “王魃?你、你剛纔去哪了?我怎麼也看不到你?!”

  秦凌霄失態地抓住了王魃的手臂,激動地傳音道。

  王魃擡手指向海障:“我方纔就在……”

  然而他旋即便愣住了。

  海障中,方纔那道僧人所在的位置,此刻卻只有奔涌的激流,和在激流中游弋的兇獸,方纔的一切就彷彿是一場幻夢一般。

  但王魃清楚地知道這不是。

  “這個慈無,他究竟是什麼樣層次的存在?”

  思來想去,與自己所見過的所有人對比,王魃卻也想不出來結果。

  索性作罷。

  旋即他不着痕跡地脫離了秦凌霄,憑着腦海中記錄下來的地圖,喚出了大福,安排了一個方向。

  心中隱有雀躍,低聲道:

  “走,我們回家!”

  ……

  海障中。

  川流不息的海水深處。

  慈無看着兩人一獸鑽入了一頭巨蜥口中,旋即迅速地朝遠處游去,眼中閃過了一絲訝色。

  “這……此人,倒是和吾所知的萬法傳人有所不同。”

  “不過,獨善其身麼……”

  慈無慢慢回憶着方纔的對話,眼中卻不由得浮起了一抹感嘆:

  “心緣師伯,即便西陀洲失敗,這樣的人,應該能將您的傳承流傳下去了吧?”

  “如此,我也終於可以做點什麼了。”

  他緩緩擡頭。

  穿透了他琵琶骨的鎖鏈悄然落下。

  目光似是穿過湍急的水流,穿過擋在他視線之前的巨大章魚身軀。

  落在了半空中飄然而來的兩道身影身上。

  而這一刻。

  那兩道身影也同樣似有所覺。

  直直朝他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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