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佛國變化
幽寂的夜空,西北方向,卻仍能夠看到小半個天空都被一層淡淡的琉璃金光所籠罩。
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奇異瑰麗色採,讓遠處西陀洲的夜色多了幾分獨特的味道。
只是凝立在半空中的王魃和照戒,卻都面色微沉。
一路飛行,他們能夠清晰地察覺到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試圖穿透他們的道域,將他們元神之中蘊藏的海量法力都牽引出來。
儘管這股無形的力量對他們來說不足爲懼,可麻煩的是,這種牽引力量卻伴隨着他們靠近西陀洲而越發明顯地提升。
“可西陀洲以往並未有這般情況啊……”
照戒感受着道域之外的那股牽引力量,滿臉困惑。
王魃微微沉默,回想起道嵊洲與塗毗洲的異常,心中卻是已經有了幾分猜測:
“應該是與那大洪水有關……我記得這大洪水的源頭,便是在西陀洲附近?”
照戒聞言點點頭:
“正是,就在西陀洲的北邊……咱們先去大輪佛國,取到萬佛舍利塔之後繼續向北,以我等腳力,約莫個小半日便能抵達,到時候不妨去瞧瞧。”
王魃也沒有拒絕,他對這個間接引起了整個小倉界動盪的大洪水源頭也實在是好奇,只不過他心中也清楚,如今連洪水都已經退去,只怕這座真實膜眼也早已彌合。
“可這股對靈氣、法力的牽引吸扯力量又是源自哪裏?”
懷揣着這樣的疑惑,兩人很快便來到了西陀洲上空。
“還好沒有像道嵊洲那樣。”
照戒目光掃過眼前看不到盡頭的莽莽山川、平原、沙漠,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他最擔心的是西陀洲陸沉,其次便是像道嵊洲那樣至今還有不少洲陸沉在水中。
但眼下看來,至少這兩樣他最擔心的事情都沒有發生。
欣喜之下,他也沒有忘記作爲東道主的禮數,連忙邀請王魃:
“檀越,咱們下去看看吧。”
“老僧佛國便離這裏不遠。”
王魃聞言也有些好奇:
“大師也有佛國麼?”
“呵呵,檀越有所不知,我西陀洲諸佛國其實皆從大輪佛國衍化而來,因各人緣法、念頭不同,而生出了諸多流派,這些流派,有的行得通,有的卻行不通,行得通的,只要成就了檀越所言的‘元嬰’果位,便可從大輪佛國佛主那裏,領一城之地,踐行自身理念,成就佛國。”
照戒仔細解釋道:
“不過佛國也並非一直會存在,辯經落敗,或是後輩再無可以成就‘元嬰’果位之時,佛國也會被佛主收回,重新賜予得道了悟之人。”
“據聞巔峯之時,我西陀洲曾同時有十萬佛國,化神層次的僧王,亦是如雲如雨,數不勝數,只可惜如今……”
想起了昔日的榮光,這位老僧人不由得嗟嘆了一聲。
王魃卻是下意識想到了一句話:
誰家祖上還沒闊過?
西陀洲顯然也是如此。
想到這,他倒是不由得更加期待起來。
兩人邊走邊說,腳程極快,沒過多久,越過一片雪山之後,照戒便微微頓住了腳步,面帶驚喜地指着下方:
“這是慈覺師伯的梵衍那佛國,沒想到居然還在!”
王魃循着照戒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了下方雪山之中竟立着一座土黃色城池。
這城池顯然有不少年頭,牆體在海水的侵蝕下剝落了不少,許多地方都露出了牆體內部的黃土。
聳立在牆頭上的一尊尊佛像伴隨着靈氣的消失,也在海水和時光的洗禮下面目全非,幾乎看不清模樣,城中更是隨處可見一尊尊倒下的大佛佛像、佛頭,只是在風沙的吹拂下,一些細節早已被磨滅。
而讓王魃意外的是,這城池之中,雖然早已沒有了僧衆,但竟還有凡人棲居於此。
人數雖然不多,卻大多衣着素樸、神情恬淡,在城內不緊不慢地行走、交談。
即便買賣,也不疾不徐,有說有笑。
相比道嵊洲民衆來往匆匆的熱鬧模樣,此處的城內民衆,卻多了一份散淡安寧。
“小國寡民,安居樂業,若無外敵侵擾,於此間民衆而言,倒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王魃由衷道。
道嵊洲的未來,前世他也曾親身經歷,諸多技藝的提升,非但沒有讓凡人得以從繁雜俗事中脫身,反倒讓凡人更加疲於奔命,難得解脫。
這其中諸多緣由他不予置評,無非人性而已。
但如今想來,若他還是凡人,他更願生活在眼下這座城中,清心少欲,卻也得以自在。
當然,世上從無恆遠的世外桃源,若真有,那亦必有人爲其遮風擋雨。
所以這個念想,也終究只能停於想法而已。
照戒則感慨道:
“此去百餘里,有一座寺院,建有佛陀入涅槃之臥像,有千餘丈,昔日慈覺師伯在時,每每在此開設無遮大會,國庫諸多珍寶,盡而施捨,衆居士、僧衆在此辯經,無有遮礙,無有上下尊卑之別,各抒己見,熱鬧非凡,是我等最最歡愉之時。”
“只可惜當年大洪水淹至此處,慈覺師伯也恰好涅槃,大家自顧不暇……”
說到痛處,他便似乎又回想起了昔日大洪水氾濫時的慘狀,一時神色黯然。
王魃聞言,也不禁心嚮往之。
無遮大會,並非不穿衣物,而是沒有任何顧慮,全心辯講自身觀念,此處無人會計較所言善惡對錯,但求個直抒胸臆的痛快,不因言獲罪,也不因言廢人。
堂堂僧王,卻與凡俗居士、尋常僧衆坐而論道,可見昔日此處風氣之開放、平和。
當然,凡事好壞參半,也許正因少卻了爭鬥,反而令得此處的僧人們怠於修行,也並不善爭鬥之法。
一旦遭逢大變,也因往日的鬆懈而極易被沖垮,很難再重振旗鼓。
兩人各自感慨,一前一後落入了下方的古城之中。
古城內的民衆眼見竟王魃、照戒二人竟從天上而來,驚得紛紛跪地行禮。
只是他們的臉上沒有多少畏懼,有的反倒是好奇。
照戒出聲詢問,讓他驚喜的是,這裏的民衆所用之語言,與其雖有少許出入,卻也能正常交談。
一番問詢之後,兩人也大致瞭解了西陀洲這些年的情況。
原來昔日大洪水之時,西陀洲上的僧人們因各自觀念不同而或留或走,走的人便與塗毗洲、道嵊洲修士聯合,東渡風臨洲。
由此爆發了三洲和風臨洲修士曠日持久的紛爭。
卻也有一部分僧衆因覺不能將本國民衆帶走而心生愧疚,一部分以身化佛,截斷洪水,爭取時間。
一部分則是建造船隻,收攏食物,帶領凡人們求生。
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西陀洲最終被大洪水淹沒,沉入海中,但西陀洲的普通民衆卻也終究保留下來了一小部分。
在海水中漂泊了許久,這些僧人們似也受到了無形力量侵蝕,紛紛老死坐化。
直至僧人們徹底死絕,在海中漂泊、生存、繁衍了近兩百年的西陀洲凡人們,才最終等來了水落石出之日。
他們離開船隻,重新迴歸土地,回到曾經祖輩們生活的佛國城池。
和道嵊洲一樣,隨着靈氣的枯竭,僧人們傳下來的諸多法門都已經不再有用,伴隨着時間的推移,曾經的佛陀、僧王,也漸漸只剩下傳說。
但好在因爲在船上有許多僧衆教導他們文字、經典,是以西陀洲的文明並未斷絕,雖無神通妙法,但流傳下來的典籍卻還是教化了民衆,他們也按照祖輩們的生活習慣,待在一座座早已褪去了佛光的佛國裏,繼續生活了下去。
“這麼說來,大洪水爆發之後沒多久,此處的靈氣便已經開始消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