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費鄂心中自是高興,宋晏儲卻對那些沒興趣。之所以會去費家那麼一趟,一來是因爲費家現在的確還有用,真把人逼急了後面怕也有不少麻煩;二來也是免得總有些人來煩,不得安生。
她這些日子清閒無比,又對外放出什麼消息說在養病,就連早朝都不用去。時不時就侍花弄草,得了趣便去審問審問東宮那些被清理出來的探子,日子倒也不無聊。
這樣的日子過了幾日,直到陳玉看不下去她一直待在東宮裏悶壞了,費盡心思給她找一些事做。
“殿下也多該出去走走。”陳玉立在她身旁,苦口婆心勸着:“奴才聽聞今兒晚上碎玉樓會給岑家郎君舉辦梳攏禮,屆時賓客出價,價高者便能得岑郎君一夜相伴。殿下可要去看看?”
像是碎玉樓這種腌臢之地,平日裏陳玉自是不會提出要讓宋晏儲去。可今日不同,那要掛牌梳攏的是岑家郎君。先不說他的身份,只殿下那日中了藥就是讓他們去尋岑家郎君,最後雖說出了意外,但陳玉卻是沒敢忘記那事。
——也是擔心那素有京城第一公子美名的岑郎君萬一真的遭受了侮辱,怕是會壞了殿下的事。
“岑蘊和?”宋晏儲侍弄花兒的動作果然一頓,她皺了皺眉道:“這碎玉樓背後的主子也真是有膽。”
岑蘊和雖是罪臣之子,但在京城好歹也是頗有名聲,雖說淪爲賤籍,但京城上下推崇他的文人學子也不在少數,碎玉樓如此大張旗鼓,倒是不怕自己被那些人的唾沫淹死。
“利益薰心嘛。”陳玉嗐了一聲,又道:“殿下不知,今夜岑家郎君梳攏,起價二百兩白銀!”他伸出兩根指頭比了比。
“二百兩?”宋晏儲哼笑一聲:“他們倒也不怕貪心不足,喫不下那麼多。”
朝中一個品大員一年俸祿也不過堪堪二百兩。京城連年來那麼多極品花
魁娘子,最高價也沒有超過一百兩。這碎玉樓也不知是真的對岑蘊和那麼自信,還是說就是故意定下那麼高的價,好藉此大賺一筆。
“那殿下可要去?”陳玉殷勤問道。
“去,怎麼不去?”宋晏儲碾了碾手中的花,緋色的汁液順着浸在雪白的指尖,美得驚心動魄。宋晏儲笑道:“這麼熱鬧的場面,孤哪能不去瞧一瞧?”
岑家地位特殊,當初的事有誰不知岑將軍是被陷害?可大多是人即便憤懣,也是有心無力。今日的梳攏禮,怕是熱鬧極了。
陳玉歡歡喜喜地應下,連忙讓人去準備一應東西。
暮色緩緩遮蔽了天空,金烏已至西邊,天空一派黃昏之色。
此時時辰已是不早,百姓們無事都待在家中,白日熱鬧無比的坊內一片清靜,襯得平康坊愈發不同。
平康坊從來都是夜間比白日要熱鬧的。碎玉樓內,燭光滿照,透過窗邊朦朧的輕紗,依稀可見舞女翩然,管絃悠悠。
樓下來來往往行人不斷,時有青衣書生不自在低着頭,眼神都不敢隨意亂瞥,偶然在人羣間遇上相熟之人,也是面上飛紅,連忙走到一旁;也有大腹便便商賈豪富,笑意從容,目光在來往間伺候的小倌身上掃了掃去,盡是淫邪;甚至也不乏錦衣裘緞的朝廷官員,來去如風。
碎玉樓,從未如此熱鬧過。
一旁的酒館內,蕭肆趴在窗戶上巴巴地望着下方,看着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不由詢問出聲:“爺,咱們要在這兒等到什麼時候啊。”
“不急。”蕭淮一身萬年不變的黑衣,淡淡道:“時辰還早呢。”
他端起酒桌上的茶盞輕抿一口,姿態優雅,氣度非凡,眼瞧着就是大家郎君。一旁的堂倌見狀卻是狠狠呸了一口,憤憤轉身離去。
他見這郎君穿着不凡,身後還有兩個小廝,以爲是哪個大家族出來的,歡歡喜喜湊上去,以爲能混點賞錢。結果人家在這兒待了半個多時辰,就只點了一盞茶!
在酒樓裏喝茶,可還要點臉?
許是在京城待了這麼些日子早就習慣了,蕭肆只當沒看見那堂倌的動作,他看着不遠處已經黑透了的天,巴
望道:“可我看再等下去,樓裏面就要開始了吧?”
“早着呢。”蕭淮瞥向窗外,嘴角微微動了動。
真正的貴客,還沒來呢。
“哎呀你着什麼急啊!”蕭悟一巴掌扇在他的後腦勺上,十分淡定道:“爺讓你等,你等着就是了。”
蕭肆捂着後腦勺,嘟囔道:“再等,還能把銀子等來不成?”就算他們真進去了,爺身上沒丁點兒銀子,到時候也只能在那幹看着。
這又不是西州,還能帶着兄弟們光天化日把人搶了不成?
蕭肆沉沉嘆了口氣,只覺得肩上的責任萬分的重。
他從窗戶上爬下來,有氣無力的坐在椅子上,擡頭看着蕭淮,卻見他目光含笑,底氣十分充足的模樣:
“誰告訴你,咱們等不來錢了?”
蕭肆:??
他張張嘴,憨憨道:“我只聽過天上掉餡餅,還沒聽說過天上掉銀子呢。”
“你真是笨死了!”蕭悟恨鐵不成鋼地白了他一眼,跟蕭肆比起來,他明顯要聰明許多,也大概明白他們家爺打的是什麼主意。他道:“你就看着吧!”
蕭肆還是二丈摸不着頭腦。
又過了片刻,不遠處的拐角處一輛奢華的馬車悠悠駛來,蕭淮見了,眸中立刻浸滿了笑意:“你瞧,這不是來了?”
馬車途徑酒樓旁,宋晏儲似有所感,掀開簾子一角,就對上一雙灼灼的星眸,她先是一愣,等到反應過來怎麼回事,眸中也忍不住帶上了些許笑意。
蕭淮起身,隨手把茶水的銀子結了,不顧掌櫃難看的臉色,揹着雙手悠哉悠哉走到酒樓門口,蕭肆蕭悟連忙跟上。
蕭肆還沉浸在剛纔的震驚中剛剛回過神,忍不住一邊走一邊問:“爺、爺、爺!那不是太子的馬車嗎?你你你你什麼時候和太子勾搭上了?”
蕭淮臉上的笑一僵,蕭悟忍不住扶額哀嘆。
怎麼就有這麼個傻子啊。
·
馬車停在碎玉樓旁,蕭淮十分殷勤的遞上手,宋晏儲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這一次倒是沒落了他的面子。
細膩的觸感劃入手心,蕭淮便是一頓。
他久經沙場,手上老繭疤痕再多不過。往日蕭淮也沒覺得有什麼,可宋晏儲的手一入
掌心,二者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掌心裏的手又白又嫩,十指纖長,指腹上帶着些許粉意,光潔的指甲上還有小小的月牙,看着倒是可愛極了。
蕭淮心裏不由有些異樣。邊關都是一羣糙老爺們,誰的手這般精細過?
他心下微動,忍不住捏了捏,又小又軟,能完全包裹在他的掌心。
手心裏的老繭和傷痕並不平整,二人雙手相貼間就帶來一陣陣癢意。宋晏儲睫毛輕顫,她悠悠擡眸:“摸夠了?”
蕭淮動作一頓,下一瞬握着她的手卻是又緊了緊,理直氣壯:“沒。”
他頓了頓,這才察覺到宋晏儲手的溫度有不對勁:“殿下的手怎麼這般涼?”
雖是入了秋,但這兩日的天不錯,白日的氣溫並不算低,大街上穿着短打的漢子也並不是沒有。哪有人像她這樣裹得嚴嚴實實,裏一層外一層的,結果手還跟冰渣子一樣的。
宋晏儲覷了他一眼,一把抽回了手。蕭淮一時不備,還真被她脫離了去。他心裏嘖了一聲,握了握空蕩蕩的手心,還是提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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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康坊內分三曲,南曲中曲和北曲。其中南曲中曲皆是優妓,來往多是官宦人士,世家貴族,裏面妓子地位也要高上不少。而北曲又叫一曲,來往大多是尋常百姓,妓子地位也更低下,頗爲南、中二曲輕視之。
碎玉樓在其中,卻又是一個特殊。碎玉樓雖位於中曲,但行事作風低俗,類似今日的梳攏禮並不少見,藉機大肆斂財,沒有絲毫高雅之風,是以素來爲中曲所不齒。在外人眼中,進入碎玉樓的人,大多是同那些出入北曲的貧民百姓相差無幾。
岑家當初通敵叛國,岑蘊和作爲罪臣之子能保住一條命已是不幸中的萬幸。按理他本該被充入北曲,還是那些岑將軍昔日的部下舊友百般周旋才把他安排到了碎玉樓。
雖比不上中南二區,但比起北曲已是極爲不錯。
碎玉樓內紅燭搖晃,遍繡灑珠金絲牡丹花的紅色紗帳自二樓輕垂而下,風吹紗動,伴着繚繞的煙霧,如墜雲山幻海,惶惶失真。
樓內歌舞昇平,身姿柔媚小倌在臺上翩然舞動,一舉一動間情而不色
,媚而不俗,卻能簡簡單單撩人心魂,讓人慾罷不能。
雖說碎玉樓同那些高雅的青樓相差甚遠,但如此一看,反倒更添了些情趣。
樓內有雅間,妥帖照顧到了每個人的隱私。宋晏儲身份特殊,自是不能隨旁人一般待在大廳,貌美的小倌引着一行人往二樓雅間走去。
不得不說碎玉樓的小倌大多是極品,容色中上,細腰翹臀,渾身上下也沒什麼不該露出來的,一舉一動間甚至還頗知情識趣。
可就是這樣才更讓人心癢難耐。
蕭淮下意識看向宋晏儲,卻見她眸光清明,左右環視,對周圍環境的興趣好像比對那些貌美小倌還要濃一些。
奇了怪了……
蕭淮手指不由輕輕摩挲。這些日子以來他多少也能看出這位太子並不是傳聞中那種好色成性的模樣,可若是這般,她當初又是爲何要大老遠地從碎玉樓找一個小倌來……?
等等!碎玉樓?
爲什麼會是碎玉樓?
蕭淮一個激靈猛地想起這個問題。要說小倌館,碎玉樓並不是最頂尖的,中曲南曲隨便找都能找到更好的,她爲什麼非要來這碎玉樓?
想到那個可能性,蕭淮臉色一陣青一陣紫,漂亮至極。
“愣着作什麼?”
已經走到包廂門口,宋晏儲回頭一看,就見他臉色多彩紛呈,不由疑惑開口。
蕭淮回過神,臉色還是不太好,隨便糊弄兩句之後,正要隨宋晏儲進去,卻聽一陣動靜,回頭一看,就見不遠處一行人走來,爲首一身錦衣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見着宋晏儲當即驚訝開口:
“殿下?”那中年人走上前來,呵呵笑道:“殿下也是想來玩樂一番?”
宋晏儲回頭,見着來人毫不意外,微微頷首道:“譽王叔。”
蕭淮眸光一深。
譽王臉上掛着一貫的笑,目光在蕭淮身上一掃而過,隨即看着宋晏儲,面露慨嘆道:“殿下一去江南兩載,我們叔侄之間,也是有兩年未曾相見了。”
宋晏儲道:“王叔若是不嫌棄,過段時日孤便去王府拜訪。”
譽王哈哈大笑:“不嫌棄,不嫌棄!殿下儘管來,我這些年又尋了不少好玩的東西,保管讓殿下
滿意!”
譽王喜歡的東西能是什麼正經玩意兒,無非是些喫喝玩樂的紈絝手段罷了。一時之間,一旁的人看向宋晏儲的目光都有些莫名。
宋晏儲倒是面色不變,輕笑道:“王叔既說此言,孤自然不會客氣。”
她看了眼下方,道:“梳攏禮怕是快要開始,未免耽擱時間,王叔先請?”
譽王笑道:“既然殿下如此說,那臣就卻之不恭了!”譽王大步向前,卻在走到宋晏儲身邊時緩了緩腳步,用開玩笑地道:“待會叫價,還請殿下口下留情啦!”
宋晏儲立刻搖搖頭,不贊同道:“侄兒還想說王叔是長輩,便請王叔把這個機會讓給侄兒呢。”
“哈哈哈哈!”譽王搖搖頭,無奈笑了笑:“各憑本事,各憑本事可好?”
二人算是達成一致,譽王大步離開。宋晏儲看着他的身影遠去,這才斂下了笑意,進了雅間。
門被打開又關上,伺候的小倌送來了一些喫食玩意兒,擡頭便看到宋晏儲坐在正中間的位子上,而蕭淮也是懶懶散散毫無形象地坐在另一個位子上。
那小倌面帶猶豫。他原以爲那個黑衣男人只是隨從,但現在看來,卻是不像了。他咬咬脣,一時不知該去伺候哪個。
宋晏儲瞥了他一眼,陳玉立刻揮揮手:“這兒不用伺候了,你先下去吧。”
小倌糾結片刻,又知道今日來此的人非富即貴,不是他們能招惹起的,也就乖順地退下。
蕭淮一手撐着腦袋看着那小倌離去的身影,回頭笑道:“美貌佳人,溫香軟玉,殿下怎地不讓人伺候?”
宋晏儲斜眼看他:“這不是有一位大美人了?那些凡夫俗子哪能比得上將軍?”
蕭淮被她懟得一梗,開口還想再說什麼,卻聽下面樂聲驟停,而後就是老鴇捏着嗓子的笑聲:“多謝各位賞光前來,今兒個呀是咱們蘊和的梳攏禮,規矩呢,大家想必也都知道,二百兩銀子起價,每次加價,不得低於二十兩銀子!”
臺下面一陣唏噓,一些圍坐在一起年輕書生聞言面上都有些爲難。他們敬仰岑將軍的赫赫戰功,對於岑家留下的唯一血脈也想盡力護上一
護,最起碼不會讓岑將軍在九泉之下看着自家孫兒被人侮辱,死不瞑目。
可這些人多是貧寒學子,便是每人咬咬牙湊上十幾兩銀子,怕是也未必鬥得過那些豪富商賈。香滿路言情聲明:本站所收錄作品收集於互聯網,如發現侵犯你權益小說、違背法律的小說,請立即通知我們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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