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活着
我看着她的臉一點點變紅,看着她的喜悅上了眉梢。
看着她輕鬆地忽而舉起雙手大笑,忽而又跑到我身邊摟抱。
她絕口不提愛你,卻又時時刻刻都泛着愛的漣漪。
但是,奇怪的是,我沒有再感到那種排斥的力量……
她將分寸拿捏得讓人覺察不到壓迫感。
深一絲會越線,淺一絲則顯生漠,讓那些情感不深不淺地蕩滿了整個小包間。
可,當她醉倒在我懷裏的時候,我卻有種深深地虧欠感。
我終是負了她,
而她沒有恨我。
將她送回家後,扯過被子給她蓋上,她趁機扯住我的衣領,將我拉下去索了一個吻。
又,有些不捨地將我推開。
“不是要回老家嗎?快走吧……下雪路滑,慢點兒開車。”
“嗯,好。”我應聲後,轉身便走。
給她閉臥室門的時候,她躺在被窩裏,臉色紅潤,帶着淚花的美眸怔怔地凝視着我。
那純美的模樣,
我一生都忘不了。
——
南城的雪落了地,被車壓過後,一地的髒亂不堪。
就像是司庭花說的那樣,世間很多愛情變成婚姻之後,當那些情愛慢慢被柴米油鹽化掉後,便只剩下一地雞毛般的凌亂了。
聽到天氣預報從小雪變成了大雪,我便決定開着費曉這輛勞斯萊斯回家。這輛車的安全性要高一些。
童歌知道下雪,便給我打電話想要早點兒往回趕。
我便直接開車去了她的出租房去接她。
她一直挺省錢,租住的地方是個老舊小區。
當她從破舊的小區門口拎着大包小包出來的時候,便覺得自己真是沒她想得周到。來的時候竟然忘了買禮物。
我趕忙下車幫她拎東西。
“你的車嗎?”她有些驚訝地問。
“不是……”
“誰的啊?”她問。
“朋友的。”我說。因爲考慮到她會問,我還特意將後視鏡上的女式水晶掛鏈摘了下來。
“厲害啊……”她笑着上車,在上車前還特意跺掉腳上的雪,上了車又拿衛生紙擦了擦,說:“這麼好的車可別給人家弄髒了。”
看着她那細心的樣子,真感覺不到如此一個她,曾經竟還是夜場大姐大。
但是,人總是會變的。或多或少而已。
開着車上了高速,還好高速沒有封。
上了高速之後,她輕輕觸摸着面前精美的車內飾,笑着說:“什麼時候,我也能買上這樣的車呀?”
“很快啊……等你入股之後,一年能分紅不少呢。而且,老年康養中心發展前景很不錯,你要是坐穩了,還不得跟火箭似的竄上富豪榜啊?”
“我不懂那些。就覺着現在這一切都挺神奇、挺不真實的。”她笑着,慢慢收回手去之後,看着前方的路,忽然安靜了下來,半晌,兀自笑着說了句:“不過,我一定會、一定會好好努力的!”
“……”我聽後,沒有應聲,打開了音樂,繼續行駛。
——
當天回家沒有通知我母親和姐姐,下了高速之後,便直接開往童歌家。
那刻的雪已經很厚,路上的車都小心翼翼地行駛着。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六點,天都黑了下來。
可是,他父母和他小叔一大家子都在等着我們。
房子高了很多,但也不是很高。
在農村街坊四鄰平時其樂融融,但是,到了蓋房子的時候,卻經常會打架。不是因爲佔地而打架,而是因爲誰家屋頂高了而打架。
誰家的屋頂比自己高了,就跟矮人家一頭似的。
而童歌的父親向來保守,覺得自己生了兩個姑娘,也不好意思蓋高,只是跟旁邊的鄰居持平。
整個房子寬大了很多,還吊了個大大的水晶燈,屋內一片明亮。
確實如童歌所言,這個房子蓋起來不過十多萬,對於現在的我和童歌來說不是大事,可是對於童歌父母而言,這是人生裏的大事兒。
她一家人像之前的那幾次一樣熱情,推杯論盞,一直勸着我喝酒。
但是,童歌的母親今晚卻一直沒有怎麼說話。迎上我的目光時,纔會笑一笑,像是藏着什麼心事。
“叔,你別讓韓飛喝了!都快喝醉了!”童歌說。
“對,別喝醉了……”童歌母親也說。
她小叔當即回頭看着嫂子說:“哎呦嫂子!人家媳婦向着老公是沒差,但是,你咋還不讓喝了來?這待客之禮滴,咱得陪好了啊!”
“對,今兒我生日,多喝點兒!我給你倒……”童歌父親說着,便給我倒酒。
童歌母親聽後,臉上的表情就更不對了。
我知道,她肯定是有什麼心事兒。
“再喝一杯沒事兒吧?”童歌母親看着我又倒上了第四杯白酒時,有些擔心地問。
“沒事兒。”我笑着說。
“哦……那就好。”她母親憨厚地將雙手放在小腹處,一臉慈祥地看着我說。
過生日,吃麪條。
童歌母親擀的麪條很好喫,童歌也說她母親的手擀麪是村裏一絕。她母親聽後,在旁邊有些害羞地微笑着低下了頭,臉上雖有皺紋,卻不會覺得難看,每一道褶子裏都透着慈祥的味道。
她見我喫完飯之後,當即問:“阿飛你喫飽了嗎?”
“剛飽剛飽滴啊!”我笑着用土話迴應。
她母親當即笑着站起來,指了指西邊的臥室說:“你過來看看這臥室咋樣!”
童歌父親見狀,當即笑着說:“哎呀哈哈,你瞧瞧這老太婆子,那些掛心事啊!哈哈!”
“是我臥室嗎?我也看看!”童歌站起來說。
“你拾掇拾掇桌子,我帶着阿飛看看……”她母親回過頭指了指桌子對童歌說:“快收拾收拾,收拾完泡上茶,這麼大的閨女得懂事兒了。”
“行啦,知道啦!”童歌趕忙開始收拾碗筷。
進了臥室之後,她母親輕輕掩上了門。
整個臥室很漂亮,那種漂亮當然不是年輕人眼中的漂亮,而是老人眼中的喜慶。
大紅色的窗簾,紅色的被褥,儼然一個要出嫁女人的閨房。
“呵,您裝扮得真漂亮啊。”我笑着轉頭看她母親。
她母親卻低着頭慢慢走到牀邊坐下後,輕輕拍了拍一側說:“你過來坐,我,我有話給你說。”
我看着她那低落的神情,慢慢靠過去坐下。
她那粗糙而又略顯乾枯的手,探過來抓住了我的手,低着頭說:“我有個事兒,一直沒有跟他們說。連童歌她爹都不知道。”
“什…什麼事兒啊?”
她另一隻手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紙遞給我。
我接過來看到,是一張縣醫院裏的檢查報告。
“晚期了……沒治療的必要了。我這些年看着那些得癌的,化療過來化療過去,受那些罪還治不好。我不治了。但是,我吃藥,我買了些藥,都換了瓶子在那放着。你可得給我保密啊。”她抓着我的手說。
我看着那張化驗報告,確實是肝癌晚期也已經大面積擴散。
心裏,當即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想着前幾次來時,她那慈祥的樣子,心裏就受不了。
而且,我知道這種病到了後期是非常非常疼的,真不知道她是怎麼忍住那些疼,一聲不吭的。
“要不,咱還是去大醫院治治吧……”我說。眼中不自覺就含上了淚,強忍着不掉下來。
“不治了。治也是一個多月的活頭,不治也是差不多時候,村裏很多去外地治的都死外面了,我想死自己家裏,阿飛啊……”
她說着,很是緊張地攥着我的手,雙眼之中透着一股直透心底的慈愛,說:
“你說…你說我還能活着見你跟俺家妮子結婚不?我…我想活着看她出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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