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真假
我當即抱着她起身後,搖晃身體,想將她從身上甩下來。
可她死死摟着我的脖子,雙腿依舊盤在我腰上,一遍遍地問:“是不是真的?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啊?二婚…二婚咱們不辦婚禮都行的啊!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咱放個鞭炮就當結婚都行!”
“下來……”我瞪着她說。
“嗯啦……”她慢悠悠從我身上下來。
這麼一折騰身上也多了些雪化後的泥巴。
我隨手拍了拍之後,便往她家的方向走去。
她跟在後面拍拍我屁股上的泥土後,又探過腦袋來問:“真的假的啊?你說話嘛……”
我是不知道怎麼說了。
想到她母親的眼神,想到口袋裏的那張報告單,想到那病痛的折磨,那股糾結就在胸口來回地激盪。
忽然感覺月光之下,整個村莊的雪白,都像是在爲後面的葬禮做準備。
那刻很想告訴童歌她母親病重的事情,可是,她母親卻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她等了很久了吧?
我看到那張報告單上的日期是十多天以前。
她隱瞞了很長時間了,只是爲了等我回來,等着告訴我這個祕密,讓我了了她人生最後的心願。
“喂!”童歌喊了我一聲。
轉過頭才發現她站在不遠處,沒跟上我,還雙手攥着拳頭,一臉的不悅。
“你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啊?結婚啊!”童歌問。
那聲音挺大,
在這寒冷的冬夜裏,
帶着冷風鑽進耳朵時,心都跟着發涼。
“你騙我的嗎?”她又問。
看着她那認真的樣子,我覺得任何欺騙的話語都無法霸佔那真實。
“我不知道。”我說。
我真的不知道。
這是不是騙?
如果和她舉行一場婚禮,並不複雜。
讓她穿上婚紗,戴上紅花,我再從城裏開着車隊,將她從這個村落娶走便可。
甚至,都不需要跟她去領結婚證。
可是,接走之後,便是一生啊。
童歌的執着,會讓她認定這一生。
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我的時候,我的內心便愈發焦灼起來。
她踩在雪上發出的吱吱聲越來越近,就像是要逼迫着我做出一個抉擇似的。
“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啊?”她擡頭看着我,問:“難不成,剛纔那情話都是演出來的?”
聽到“演”的時候,我當即想到——我們一直是在演戲啊!
於是,當即說:“我們不是一直都在演戲嗎?”
“你……對!是演戲!”她說着,還挑釁似的瞪了我一眼,那小眼神裏的倔強都在迎着月光發亮。
“那個……幹什麼事兒都要善始善終,我們演戲也得演足。要不,來場婚禮結束這一切吧?”我輕聲說。
她昂着頭聽完後,那嘴角便慢慢地勾了上來,眼內倔強的神色蕩然無存,滿目的星光,愛意深切,盈盈又蕩蕩。
“一言爲定!”她擡起手,在我胸前伸出了小拇指。
我慢慢擡起手,勾住說:“只是演戲。”
“對,演戲!”她勾住我的小拇指,笑得精明又開心。
宛如一隻,田野裏的雪精靈。
——
田野的雪固然美好。
回到家後,卻是一身狼藉。
客人散去,她父親醉後也已經睡去,她母親在客廳裏忙活着,見我倆身上髒兮兮的回來,便是一陣責備。
“你這是上哪兒打滾啦?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跟個小狗似的啊?趕緊脫下來,我給你們擦擦,放爐子邊兒上騰騰。”
童歌一邊笑着一邊脫衣服,說:“哎呀!我倆都喝多了,出門口就滾溝裏去了!好一陣兒才爬上來呢!”
“去你的!那是臭溝,你要滾下去身上早臭了!你看這衣服上的綠芽兒,你個死丫頭,是不是跑地裏撒歡兒去了?阿飛,快脫下來,我給你擦擦,你們這沒帶着新衣服來,不趕緊弄好,明兒都幹不了、穿不了!快點兒!”她母親說着,便過來取我的衣服。
我推辭一陣後,童歌卻直接給我撕扯下來,“俺娘愛乾淨着呢!絕對給你弄乾淨了。”
“你倆快去屋裏歇着吧!都幾點了!快去睡覺。”她母親催促道。
“你快睡覺去吧!我和俺娘一起弄……”童歌將我推向臥室說。
將我推進臥室後,便給我關上了門。
“你快進去睡吧!我年紀大了覺少,你們快睡。”她母親說。
“我不困,和你一塊兒弄。”她說着,便聽到馬紮聲。
應該是坐到屋裏的暖爐旁跟她母親一塊兒擦衣服了。
“娘,你臉色咋這麼難看?”她問。
“你說爲啥啊?還不是讓恁姊妹倆愁得?你這麼大了還不結婚,娟兒更好,她爸生日也不回來,就知道給你爸發紅包。我跟你爹都快埋土裏的人兒了,要那些錢做什麼?就盼着你倆能早點兒成家過日子,唉……”
“行啦……誰說不結婚啊?這不是馬上就結婚嘛!”
“啥時候結啊?年前能結婚不?”她母親問。
“你看你……這麼盼着閨女走啊?”
“越快越好。”
“中!年前我就嫁出去!今年不陪着你和俺爹過年了!中不?”童歌笑着問。
“你看你這嬉皮笑臉的樣兒,就沒個正經時候。俺老倆巴不得你快出去住。”
“嘿嘿……”童歌笑着說:“你快甭操心俺倆了,俺倆這月就結婚!”
“真……?”
“嗯!阿飛都同意啦!”
“那好那好!”
“娘,你先別樂,我給你說個事兒……你可得頂住啊。”
“啥?”
“阿飛離過婚……”童歌小聲說。
“離過婚?看着不像啊……爲啥離婚啊?”
“不是他的事兒,是他以前找的那個老婆太愛出去玩啦。不顧家。”
“有孩子嗎?”
童歌知道子墨不是我的兒子,便直接說:“沒孩子。”
“就是有孩子也沒事兒。他是不是也知道你以前那些事兒啊?我說人家怎麼看上你呢?是個二婚的話,我覺着就正常了,二婚也妥、也行。”
“你看你這當孃的,有這麼貶自己閨女的嗎?”童歌當即不樂意了。
“說說你還不行了?”
童歌母親也不示弱,聲音略顯嚴肅地說:
“你這也老大不小了,既然快結婚了,就得收收性子。結婚不跟談戀愛似的,談戀愛的時候怎麼看怎麼順眼,這要是結了婚,倆人肯定會吵架。你們這代人沒俺們這代人能忍,咱東頭小冬那倆口子,就是吵架吵離婚的。以後你倆人在一塊兒,肯定免不了吵架,你記着吵架的時候,千萬別提他離婚的那些事兒。誰都有犯錯的時候,過去了就過去了。他如果生氣,說了你以前的事兒,你也忍住。知道不?”
“我覺着沒那麼複雜,阿飛不是那樣的人。”
“他不是,別人也不是?你自己釀的錯,你自己受,被人家知道,被人家說,你也得熬着過日子。阿飛心善,那是你的福。知足常樂,倆人以後要相敬如賓,別跟現在那些年輕人似的,結了婚還想着情情愛愛的不好好過日子。日子都是一點點兒過出來的,窮就窮着過,富就富着過,窮是咱的命,富是人家好幾輩子積下的德,你爸窮,但是,你說下地幹活,有比他能幹?就是人太老實不會跟人家打交道,不會做生意,但是,我這心裏跟着他一點兒沒覺着委屈,就是……”
“你這是咋?咋還哭了啊……你繼續說就行,我又沒嫌你嘮叨!”
童歌並不知道她病重的事情,又怎能理解那其中生與死的難捨?
“這月能結?”她母親哭着問。
“結!看把你急的……放心吧!肯定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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