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春盈水
賽琳娜掰着手指頭，遺憾地嘆了口氣。
“那兩個傢伙在加練，也沒有辦法來了。”童花見攤開手，同樣有些鬱鬱寡歡，“今天馬正恩好像心情不太好，就讓他們兩個一起做平衡訓練了。”
“嗚哇……真是倒黴。”
張子鳴縮起脖子，可臉上的苦笑夾雜着幾分幸災樂禍，“那兩個傢伙”應該是他的好朋友。
“既然如此，只能我們四個人先聚會了，下次有機會再叫上他們吧。”
阿瑞爾倒是不怎麼在意，他看着兩側的高樓，滿是新奇。
贔屓區的建築風格其實更接近亂序文明的二十一世紀，但用材完全不同，大部分是鈮鈦合金、鎢鋼和高分子材料。
月球基地的使用的能源也是依莫忒能源，真虧那種能源能跨越過宇宙啊……
還是說有什麼起到了中介的作用？
“唔……好像就是這裏？贔屓區最大的餐廳，春盈水大飯店。”
張子鳴對照着地圖，看了看面前的巨大建築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說來真是慚愧，在贔屓區待了四年，還是第一次來這裏。”
“哼哼，之前我讓你跟我一起來這裏，結果你拒絕了。新人一來你倒起勁了……”童花見戳戳他的胸口，壞笑着看向阿瑞爾，“果然，你們兩個……”
“不要胡說八道，賽琳娜小姐會生氣的！”
張子鳴在她頭上敲了一下，率先走了進去。
外表看上去和其他高樓沒什麼區別，可一進入內部，便知道“別有洞天”這四個字的真切含義。
清雅的青色鋪滿視野，擬態模因板塊讓牆壁和天花板隱去了身形，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幅挑不出瑕疵的景色全息投影。
第一層的左手邊流淌過一條清澈的小溪，盈盈綠草鋪滿山丘，春風的溫暖、草的芳香、鳥的鳴叫，富有生機的信息同時灌注進感官系統之中，幾乎讓阿瑞爾忘記了自己其實是在月球上。
春盈水大飯店，是贔屓區的地標建築，高521米，食客可以進入的樓層是1到99層，從100層到105層是可以付費參觀的“景區”，而最頂層的106層不對外公開。
不過，在贔屓區有着一些小傳聞，據說在105層一吻定情的情侶，能夠相愛到老，不論是何等災難都無法把他們分開。
但根據一項公開的追蹤調查，在這裏吻過的一百對情侶中，如今已經有七十三對分手了，還有一對在幾個月前發現雙方其實是表兄妹。
於是，無論這裏的經營商如何包裝，人們都已經認定105層是會讓情侶分手的、被詛咒的樓層。
“幾位好，請問有預約嗎？”穿着紅色旗袍的女服務員走過來，微笑着問道。
“還有……現在還有包間嗎？”張子鳴同樣報以客氣的微笑，輕聲問道。
女服務員點點頭，伸出白藕般的胳膊：“請跟我來。”
一邊說着，服務生就帶他們來到了藏在全息投影后面的電梯中，電梯緩緩上升，眼前的景色不斷變換。
分明是絕美的風景，可阿瑞爾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現在是飯點，客人多很正常，但觀察一週下來，阿瑞爾發現有很多人只是佔着桌子，什麼也不點，只是坐在那裏聊天。
他正疑惑着，就忽然收到一條信息——是賽琳娜發來的？
“已對一層的六十五名客人進行了解析，作戰型義體佔比6308，而九龍閣平民中作戰型義體佔比0007。”
顯然，是不能當着服務生的面說出來的話。
阿瑞爾不動聲色地點點頭，更加確信了心中的疑慮——
這個地方，應該不只是餐廳那麼簡單。
賽琳娜很快就解析了整座春盈水大飯店的結構，隨後分享給了阿瑞爾。
整座大樓有十口電梯井，只有最靠南的十號電梯能通往頂層。
並非每層都有衛生間，說到底，現在還需要用得到衛生間的人類實在是太少了，可又不能沒有，所以只有50層和99層配備有被分爲四類的衛生間：男廁所，女廁所，應急廁所，私人廁所。
見鬼，廁所還能私人到哪兒去？
阿瑞爾正想着，電梯右側的數字在“50”處頓了頓，電梯門緩緩打開，迎面走進來一位面容姣好的可愛女孩。
女孩擦着手，不經意間擡起頭，正巧和阿瑞爾對上了視線，便猛地一顫——
“葉晞小……先生？”
賽琳娜驚訝地叫出聲，惹得包括服務生在內的人看了過去。
“您不是負責嘲風……”
“啊哈哈哈好巧啊啊啊嗚呼！”
葉晞以一種奇怪的腔調強行打斷了賽琳娜的後話，手忙腳亂的樣子像是不小心走到了男廁所的小女孩。
她繞到服務生背後，悄悄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故作自然地說道：“真、真沒辦法，既然你們執意邀請我一起喫飯的話，那我就大發慈悲地賞你們個臉好啦！”
張子鳴一頭霧水：“你們……認識嗎？”
“認識，當然認識了。”阿瑞爾忽然冷冷地笑了，手指頭敲了敲自己的眉心，“我們可是掏心窩子的交情呢。”
和掏心窩子差不多，葉晞上一次險些桶穿了他的鈀腦，從某種意義上說，兩個人也算是同生共死了。
“誰、誰跟你這麼親密啊！我們是……仇人！”葉晞雙手抱胸，倔強地揚起下巴，“我巴不得這傢伙趕快死掉呢！”
阿瑞爾沒有言語，他沒法確定那句話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
電梯停在75層，眼前藍天白雲大草原，看上去好不愜意。
每個包間都有獨立的屏蔽模因板塊，以保證各個客人不會察覺到彼此的存在。
在服務生劃定了一片區域，幾個人也點了些東西后，幾個人才落座在“草原”的木椅上。
“葉先生雅興啊，居然還跑來贔屓區的著名餐廳就餐，看來嘲風區最近沒有發生什麼惡劣事件呢。”
阿瑞爾陰陽怪氣地說道，還刻意加重了“先生”這兩個字的語氣。
果不其然，童花見騰得站了起來，一副見了瀕危動物的驚喜表情：“先生？你是男的？子鳴子鳴！你不就是喜歡長成這樣的女孩子嗎！你的機會來了！”
張子鳴老臉一紅，連忙把她按了下去：“別鬧了，葉先生是男人……”
“那豈不是更好……嗷！”
在又吃了一記腦瓜崩後，童花見乖乖地用白開水堵住了嘴，饒有興趣地看向了葉晞。
葉晞的臉色不太好看，他始終盯着阿瑞爾，似乎擔心這傢伙會從懷裏掏出一把手槍……
也難怪，畢竟上一次見面，還發生了那樣的事。
“我、我也是有自己的原因的，要不是爲了完成任務，我纔不想再見到你呢！”
葉晞別過頭，語氣有些奇怪，顯然隱瞞了些什麼。
吱呀一聲，門忽然被人推開了，一個穿着髒兮兮的小裙子的女孩忽然跑了過來，不由分說地就抱住了張子鳴的胳膊。
“小朋友……？”
張子鳴被嚇了一跳，疑惑地看向阿瑞爾。
阿瑞爾也搖搖頭，示意自己並不認得這個孩子。
“小朋友，你是不是走錯房間了？”
張子鳴笑着問道，沒發現葉晞已經悄悄躲在了牆角，擬態模因板塊忽然啓動，完美地融入到了草原之中。
阿瑞爾默默地看了眼葉晞所在的方向，下意識地扣住賽琳娜的手腕——
有什麼……要發生了。
女孩從始至終也沒有說一句話，只是擡起頭看了張子鳴一眼——
張子鳴忽然愣住了，他從未見過那種眼神，但能清楚地讀懂那個眼神的含義：救救我！
“小朋友，你……！”張子鳴剛要詢問，一個人影就忽然走了進來。
“對不住對不住，我家孩子給你們添麻煩了哈！”
男人長着一張窩囊臉，佝僂着腰，鼻樑上還架着一副小眼鏡，一副受氣包的模樣。
男人輕輕摟過女孩的肩膀，不由分說地拉着女孩往門外走去。
女孩並未抵抗，只是讓眼神黯淡下來……像是甘願死在沼澤裏的羔羊。
張子鳴忽然覺得煩躁，他不明白剛纔那個孩子爲什麼會露出那樣令人心疼的表情，可他唯一知道的是，這個男人絕非孩子的父親！
“站住！你……”張子鳴站起身，剛要叫喊，男人卻先一步大叫起來。
“哎？我錢包呢？我錢包哪兒去了？”
男人誇張地左右跳動，走廊裏“恰好”經過五六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好奇地湊近過來。
“阿瑞爾先生，他們帶着槍。”賽琳娜小聲提醒道。
阿瑞爾笑着，有意無意地看向了葉晞：“問問葉晞，哪個是她找的人。”
“是。”賽琳娜輕聲答應。
男人們叫嚷着，像是熱心腸的傢伙，幾番推搡之下，女孩的身影就消失了。
男人忽然轉過身，幾步走到張子鳴面前，右手在張子鳴的口袋一番，掏出來一個髒兮兮的黑色錢包來，旋即陰陰地笑了。
“哦，原來是你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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