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百層煉獄（二）
賽琳娜眯着眼，水藍的眼睛已經沒有了一個月前的慌張，連她本人都沒有察覺到，她已經能鎮定地應對這樣的亂況了。
張子鳴疑惑地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通過捕捉空氣中的氣體分子，利用序力逆向推算就能知道了。”賽琳娜微笑道。
從某種意義上說，賽琳娜的【拉普拉斯】能起到預言的效果。
“這、這樣啊。”張子鳴深吸一口氣，拿過了阿瑞爾手中的槍，“我去擋住他們，你們想辦法逃走。”
“好！”童花見跳起來，一本正經地指了指窗外掛着的五個人，“那他們呢？”
“你倒是一點都不擔心張先生的生死安危啊……”阿瑞爾有些驚訝於童花見的“樂觀”，沉聲說道，“讓他們在這裏掛着吧，贔屓區的警會會處理好他們的。”
童花見點點頭，然後揚起燦爛的笑臉：“子鳴可是很強的！大家都說他一定會是下一任首席呢！”
“沒有啦，只是比大家更努力了一點而已。”
張子鳴已經習慣於這樣的誇獎，眼珠子像是珍珠一樣滾動到一側，盯緊了從門口走進來的人。
左臂的義體忽然翻轉，拋出一枚手雷，電磁驟然炸開，干擾了整個包間的擬態系統，露出了鐵灰色的牆壁。
站在門口的人也受到了干擾，陷入短暫的麻痹——
張子鳴突然靠近，把剩下的三發子彈分別打在三個人的手腕上，空氣中旋即瀰漫開依莫忒能源的波動。
序力編號410，【永恆】。
被射進三個人手腕處的子彈早已被序力包裹，保留了它們的質量、動量等一切信息。
三個人的手臂忽然萎縮，缺失的材料被構造成幾十枚子彈，以相同的狀態飆射而出，瞬間精準貫穿了餘下十幾個人的四肢——
【永恆】，能夠保留任何無機物的狀態，汲取與之接觸的材料進行復制，得以實現“永恆的新生”。
那些人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四肢就已經被打殘了。
張子鳴單手捏在牆壁上，用力扯下一小塊來，忽然揮舞手臂，【永恆】再次發動，與那一小塊金屬相連接的牆體便像是水一樣，循着前者的運動軌跡砸了下去，硬生生把張子鳴和那些人阻隔開來。
一堵扭曲的牆壁橫擋在包間和走廊之間，做完這些，張子鳴才鬆了口氣。
“我還是第一次對人類使用序力……希望他們不會死。”
張子鳴的臉色不太好看，不知道是因爲過度使用序力還是因爲第一次攻擊人類而心生驚懼。
“放心，人販子不算人，是沒有人權的。”
阿瑞爾很快從驚訝中恢復過來，不由得想到，如果有一天他不得不和張子鳴敵對，那一定是場惡戰……
他不慌不忙地把手杖拿出來，支撐着疲憊的身體往門外走去。
“阿瑞爾先生，另一側也來人了。”賽琳娜說道。
“嗯。”阿瑞爾不以爲意地點點頭，笑道，“我們去把那些孩子救了吧，不然50層的朋友們會死很多的。”
“我來攔住他們！你們快……！”張子鳴還沒說完，就被阿瑞爾擡手打斷了。
“沒事，他們不敢動手的。”
阿瑞爾看向那些已經擡起槍口的人，緩緩擡起手杖，在地板上輕點一下。
走在最前面的人，食指都已經貼在了扳機上，他死死盯着站在失去擬態的“草原”中央，滿臉不怕死的蔑笑。
他剛要開槍，就忽然注意到手杖上的蛇頭，腳下一個踉蹌，差點直接摔在地上。
他驚恐地睜大眼，駐足在距離阿瑞爾四五米的地方，仔細看了看那柄手杖，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他趕忙把槍口壓下去，一巴掌扇在跟在身後的瘦小男人的臉上，嚇得一衆跟班都是一顫。
“混賬東西！也不看看是誰來了！都把槍放下！一羣吃裏扒外的混賬！”
男人扯着嗓子大吼起來，幾步湊到阿瑞爾身前，在一衆驚愕的目光中拱手作揖，賠着笑臉說道。
“小的是燭陰會六東家麾下的馬克龍，不知客卿大爺大駕光臨，手下人不懂事衝撞了爺，萬請恕罪。”
“客卿？”葉晞挑了挑眉毛，“你什麼時候升官了？”
“說來話長……”阿瑞爾聳聳肩，客氣地朝馬克龍拱手回禮，“馬先生客氣了，貴餐廳的歡迎儀式，還真是激動人心呢。”
阿瑞爾話裏話外透着責備，馬克龍臉色鐵灰，心裏一萬個想宰了那個不長眼的小個子，此刻卻只能訕笑。
“驚擾到爺了，小的該死……”
“確實該死。”阿瑞爾收起笑臉，昂首挺胸走在前面，那些人匆忙讓開一條路，“那些被拐賣來的孩子呢？仔細說說你們都幹了什麼。”
馬克龍看阿瑞爾無意殺了自己，便鬆了口氣，他揮揮手，讓手下人去把牆對面的二十多個弟兄救出來，自己跟在五個人屁股後面。
“那些小兔崽子好着呢……”馬克龍乾笑着，悄悄看了眼熟人葉晞，“爺，您怎麼……跟嘲風會的人在一塊兒？”
阿瑞爾突然站定了，側過頭，狠毒的目光像是釘子一樣釘在馬克龍腦袋裏：“你是在質疑我的立場？”
饒是張子鳴，都覺得阿瑞爾現在的形象像是個心狠手辣的道上人士。
“不敢不敢不敢，小人只是好奇……好奇。”馬克龍連連擺手，反覆確認那手杖是不是真品。
那手杖可不是誰都能拿到的，燭陰會客卿，和巢主享有同等權力，什麼都不用幹每個月也能領二十萬通用幣的俸祿。
這還只是明面上的，只要利用好客卿這個身份，通用幣這東西，只不過是虛擬屏幕上跳動的數字罷了，想要它是多少位，它就是多少位。
而現今，燭陰會的客卿也只有兩個，加上面前這個……一共有三個了。
馬克龍嘆了口氣，把心中的鬱悶和不幸藏起來：“我們也沒做什麼，和往常一樣拐了幾個小崽子，結果不知怎麼的，嘲風會的狗……呃，嘲風會的大人物們就追着不放，一直追到了贔屓區。”
阿瑞爾心中一動，看來其中的確有些隱情。
葉晞可是嘲風會副會長，理應處理一些機密的大案件，比如上次的馬紹私通奧林波斯的事情。
拐賣案……雖然同樣很嚴重，但也不至於讓副會長親自動手纔對。
問題，出在那些孩子身上。
阿瑞爾清了清嗓子，走進通往80層的電梯：“那些孩子……都是嘲風區來的？”
“差不多。”馬克龍掰着手指頭數了數，“有兩個是從蚣蝮區來的，一個是蒲牢區的……哦，還有一個是地表來的。”
地表？
阿瑞爾忍不住勾起脣角，手杖敲擊過地面，發出砰砰的脆響。
每次響動都讓葉晞的臉色難看一分，不知不覺間，阿瑞爾已經步入了絕不能讓外人得知的機密。
“地表的那個，細說。”阿瑞爾像是沒看到葉晞威脅似的眼神，徑自說道。
馬克龍沒有動手，全靠他客卿的身份——想安然無恙地帶孩子走，葉晞就必須容忍他詢問這些事情。
馬克龍想了一下：“也沒什麼吧……亞洲地表基地來的，前一陣子地表那塊兒，不是有個二傻子侯爵要把工程義體人改回來嗎，改完之後就出現了失業潮，很多人都來到了月球基地上，別的……也沒什麼了。”
阿瑞爾拼命抑制住把手杖捅到馬克龍鼻子裏的衝動，冷笑着問道：“呵呵……就只有這樣嗎？”
“就這樣啊，從地表來的人都在宇宙魔方待了段時間，然後就到月球基地來了，以前也是這樣。”馬克龍沉沉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這次嘲風會哪根弦搭錯了，居然一直追着不放……到了，爺，前面就是。”
馬克龍走到藏在擬態後的門前，解開密碼鎖後，把門拉開。
黑黢黢的房間像是長在草地上的黑洞，聚集着一切的黑暗、絕望與不幸。
阿瑞爾能看到那些孩子麻木的眼眸，不由得皺起眉來。
“沒人守着嗎？”阿瑞爾忽然問道。
馬克龍一愣，以爲客卿回心轉意了：“沒有沒有，所有人都到50層去了，您要是看上哪個小崽子了，您就拿……”
話還沒說完，阿瑞爾的手腕突然翻轉過來，手杖像是一柄刺劍，驟然穿過馬克龍的下頜骨間隙，在接連穿過口腔和鼻竇後，貫穿了他的鈀腦。
手腕下壓，白色的血液濺落在草地上，張子鳴立刻擡起手，捂住了童花見的嘴。
他們的身體顫抖着，驚懼地看着連眼皮都沒眨一下的阿瑞爾——
他忽然明白，爲什麼顧自正不允許他接近阿瑞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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