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無限試誤（六）
孫朔雙手扶着七號通道的巖壁，一步一頓地往前走着。
幾個人的面部肌肉都抽了抽，餘銳立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和傻子置氣……
“笨死了，義體上有熱感視野和其他的視野。”
梅蒂用槍托敲了敲他的後背，笑着提醒道。
“哦！差點忘了！”孫朔誇張得大叫一聲，洞窟裏便迴盪起一陣陣迴音來。
這條通道比阿瑞爾想象得長得多，現在已經走了將近七公里了，面前依舊是彎彎曲曲的道路，像是會直接通道地獄一樣。
“真奇怪，這條通道沒有空氣流通，從哪兒來的硫磺氣體？”張子鳴撓撓頭，不解地問道。
阿瑞爾忽然笑笑：“可能……這底下有一片大湖，大湖裏有一座城市，城市底下是火山，偶然一次機會，城市中發生了爆炸，就把硫磺氣體炸到了這裏呢。”
“這是什麼睡前童話嗎？雖然沒有邏輯，但一點都不可愛。”
張子鳴滿臉都是“你瘋了吧”，迅速地擺擺手，以示自己無法認同阿瑞爾的說法。
開玩笑，水裏有座城市？那城市裏住着誰？海超人和大洋遊俠嗎？
阿瑞爾和賽琳娜偷偷交換眼神，壞笑道：“要打賭嗎？我覺得地下肯定有一座城市。”
“那就打賭！”張子鳴來了興致，半開玩笑地說道，“如果我贏了……你要請在場所有人喫一頓大餐，還要加上妃也首席和顧教官！”
“好！”阿瑞爾一口答應，加快了語速，“如果我贏了，你就把顧自正的頭髮剃光，並且喊他一句老禿驢！”
“好……嗯？什麼？”張子鳴下意識地想要答應，卻猛地緩過神來，意識到阿瑞爾可能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賭注。
“這個好這個好！”孫朔拍手起鬨，“我早就想這麼幹了！”
張子鳴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你這麼仇恨顧教官……好！我跟你賭，怎麼可能會有水中城市呢！”
“少年，要相信奇蹟。”
阿瑞爾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心想是時候讓年輕人見識一下什麼叫做“社會險惡”了。
“喂！”
一聲尖叫，嚇得所有人都是一顫，紛紛看向走在最後面的孫朔。
那個傢伙現在正趴在巖壁上，似乎要和岩石親吻，死死盯着某個角落：“你們看你們看！這塊石頭是藍色的啊！”
“你的熱成像視野是不是壞掉了？怎麼可能會有藍色？”張子鳴眯起眼睛。
“我沒找到熱成像！它真是藍色的！”
一邊說着，孫朔打開了義體前方的鉚蓋，用機體的光亮照亮洞窟。
阿瑞爾遲疑片刻，恢復了正常視野——
果然如孫朔所說，在崎嶇不平的巖壁上，在與腰奇高的地方有一塊突兀的藍色！
“賽琳娜，分析成分。”阿瑞爾說道。
賽琳娜點點頭，取樣分析，很快就得出了結論：“鬆耳石，阿瑞爾先生……這裏真的有礦脈。”
“看來我們可以做玉石生意了。”阿瑞爾驚喜地握住賽琳娜的手腕，高高舉起，剛要高呼萬歲，就又聽到了孫朔的大呼小叫。
“上面上面！這也是鬆耳石嗎？”
孫朔指着腦袋上方的透明晶體，露出白癡般的燦爛微笑。
餘銳立翻了個白眼：“任務結束後檢查一下腦子吧，如果你沒有得腦疝，就該能看出來這兩個東西顏色都不一樣！”
“是……水晶？”賽琳娜迅速得到了分析結果，可結果超出她的預料，“這個地方怎麼可能會有水晶？”
“怎麼了？有玉石的地方有水晶不正常嗎？”
張子鳴蹲下身，好奇地敲了敲有些渾濁的天然水晶。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些小玩意兒，如果他知道這樣一塊原石能在月球基地賣出天價，恐怕就不會隨意地敲擊了。
賽琳娜沒有立刻迴應，而是確定了一些事情後，才把眉頭皺起來：“不可能……這個地方不應該有水晶礦脈。”
“說明理由。”阿瑞爾也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他不認爲自己到這裏來是因爲顧自正無意中派發的任務。
這個七號通道，估計也和【共鳴者計劃】有所聯繫。
“地理構造模型最後一次更新是在序元405年，最新版的模型也是根據亂序文明的模型進行推算的。”賽琳娜打開雙手，地理構造的全息投影照亮了漆黑的洞窟。
隨着賽琳娜的手指滑動，一條藍色的礦脈被標註在斷層面上。
“這是鬆耳石的礦脈，應該在地下二十米左右的地方。”
說着，她縮小了地圖，在隔着上百公里的東側，標註出一條白色的礦脈來。
“這是模型中距離最近的水晶礦脈，相隔二百一十四公里……可現在不光兩條礦脈交叉在一起，更詭異的是，我們現在在海拔下四百米的位置，根本不該出現礦脈！”
“有斷層。”
童花見忽然開了口，手指在巖壁的某條縫隙上緩緩劃過。
她皺着眉，完全沒了平時的跳脫，認真得像是世界上最嚴謹的科研人員。
賽琳娜立刻走過去，順着童花見的指尖看去。
她採樣了附近的岩石，在機體分析的同時，脖頸上的收束裝置裏摻進了幾粒紅點——
序力，【拉普拉斯】。
把所有的信息堆疊起來，逆向推理，把所有可能性進行反覆驗算，排除不可能狀況，最終，只剩下唯一的可能性——
“地殼結構……改變了？”
賽琳娜睜大眼睛，驚恐地看向阿瑞爾。
“阿瑞爾先生，是一場洪水！洪水把水晶礦所在的岩層沖刷到了這裏！只有水流的衝擊才能造成這樣的斷層！”
“洪、洪水？”
阿瑞爾覺得腦袋像是被誰猛砸了一下，有些分不清賽琳娜是犯了失心瘋，還是認真的了。
兩百多公里，什麼樣的洪水能把整片岩層衝過來？
即便是神話中逼得亞當造出諾亞方舟的洪水，也做不到這種事吧？！
可賽琳娜像是感受不到阿瑞爾的疑慮，只是低着頭，失魂般地喃喃起來：“一定是這樣的……所以地下水系纔會如此突兀地出現在火山之上，所以城市纔在水底……！”
阿瑞爾突然就愣住了——
那座城市！
他猛地回想起來，之前和梅蒂一起去的那座水下城市，似乎也有相當程度的防水屏蔽層。
如果是抵禦這種程度的洪水，就不難解釋爲什麼要把整座城市包起來……
也就是說，在餘燼文明末期，人類已經意識到會發生這樣的天災了？
可轉移到不會被洪水吞沒的地方，不是更方便嗎？
賽琳娜低着頭，把思緒緩緩理清——
依莫忒能源，高塔，降序者守護的城市，大雪，聚集的地趨種……
“氣象武器……？”賽琳娜猛地擡起頭，怔怔地看着阿瑞爾，“那座城市……是用來降低溫度的裝置？”
一旦思路貫通，賽琳娜就明白了很多事情——
那座城市並非是仿照亂序文明的城市構造修建的，而是因爲亂序文明的城市，街道和街道之間是連貫的，這樣就能鋪設完整的脈絡。
那座高塔從火山中吸取能量，捨棄了依莫忒能源，想要引發特定的大雪天氣，從而避免被洪水吞沒。
但他們沒有料想到，那場洪水居然恐怖到能夠直接改變地殼結構……
“答對了。”
一個陰冷的聲音，突兀地從左側巖壁後傳來。
就連賽琳娜也沒有發現，左側的巖壁之後居然是中空的，突如其來的說話聲讓所有人齊刷刷地看過去，卻沒能尋找到聲音的發源地。
“fk012，你的任務結束了。”
那個聲音再度出現，可阿瑞爾尚未來得及做出反應，就忽然覺得胸口一疼！
低下頭，銀色的無機物擰成觸手般的尖刺，已然貫穿了他的心臟。
“阿瑞爾先……”
賽琳娜驚呼一聲，剛要跑過去，更多的無機物尖刺便從各個角落猛地鑽出來，精準地貫穿了她的鈀腦！
“混賬——！”
阿瑞爾嘶吼起來，可氣息剛吐到一半，尖刺便貫穿了他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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