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情詩（三）
葉晞看着軟軟倒在地上的馬正恩，驚愕地睜大了眼——
再怎麼說，馬正恩也是山海關的教官，就算他真的有什麼錯，也應該交由山海關的領導層裁決。
現在就把他殺了……
“抱歉，向小姐，讓您看到不乾淨的東西了。”
阿瑞爾面無表情地伸出手，把葉晞腦袋上的禮帽拿回來，扣在自己的頭上。
“接下來我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就不奉陪了。”
向情詩愣了愣，很快恢復了從容：“沒關係的，今天這一趟沒有白跑……不過，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阿瑞爾先生。”
阿瑞爾眯起眼，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一眼——
很快就會見面？爲什麼這麼說？
算了，眼下必須確認馬正恩是怎麼聯繫上假於業白的，如果他還把這些情報告訴過其他人，那就麻煩了。
而要調查這件事，最快的方式……還是詢問顧自正。
阿瑞爾轉身離開了房間，葉晞便緊步跟了上來。
“你要去哪兒？警會嗎？還是和江三聯繫？”葉晞小聲問道。
“都不是。”阿瑞爾加快了腳步，不悅地看了他一眼，“接下來我要去山海關，雖然不知道副會長大人監視我有什麼意圖，但我建議你還是離我遠一點。”
“監視……？”
葉晞的臉色變了變，停頓了幾秒後，忽然小跑到阿瑞爾身前，伸開雙臂把他攔了下來。
漂亮的小臉上浮現出一抹慍怒，眼白周邊泛起晶瑩的液體。
他像是被欺負的小貓，散亂的頭髮讓他看起來有些歇斯底里，飽含委屈、不甘和憤怒的目光緩緩擡起，落在阿瑞爾的臉上。
“你居然以爲我是在監視你……”葉晞悶聲說道，嗓音有些發顫，似乎是在……哽咽？
阿瑞爾愣住了，他不明白葉晞爲什麼會露出這麼難過的表情……像是心碎了一樣。
“我是聽說賽琳娜死……不在了，你可能會做傻事，才陪着你的，你居然以爲我是在監視你……”他說着，咬了咬下脣，“你太讓我失望了，阿瑞爾。”
阿瑞爾的手指顫了一下，眼前野貓似的少年身上似乎爆發出一股無法令人直視的火光。
溫暖，輕柔，卻又讓人心生愧疚。
仔細向來，似乎不止葉晞這麼說過。
還有章擇。
或許這些人曾經敵視過自己，但現在，他們都發自真心地關心自己。
像是家人一樣。
他擡起手，把手放在胸口，久違地注意到了心臟的跳動。
即便我變成了這樣的怪物，還是有人關心我嗎？
葉晞放下雙手，半憂半怒地看向阿瑞爾：“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你必須記住，即便賽琳娜不在了，你也不是一個人。而且……她的事，我們也有責任，如果我能早一點發現莫妮可的計劃，說不定就……嘖。”
他低下頭，狠狠地咬住下脣，雖然現在的咬合力無法咬破合金的皮膚，但還是讓嘴脣上出現一抹令人心疼的紅色。
葉晞把頭埋得更低，隱約間，一些透明的液體從他的眼角淌下，彷彿滑落的星辰。
“如果我能早一點發現，你也不會……變成這副樣子。什麼聯合行動，明明就是宇宙魔方用人命爲賭注，做的一場圍剿戰。”
他喃喃着，用力擦去臉頰上的水痕，擡起頭，死死盯着阿瑞爾的眼睛。
“我不管你接下來有什麼計劃，但是……別讓我失望。不，應該說——別讓我們這些關心你的人失望。”
心臟似乎停止了跳動，一切感知都被放慢了。
阿瑞爾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思緒把時間拉得很長很長——
是嗎，即便是這個不坦率的傢伙，也會因爲自己說出這種話嗎？
從什麼時候，我變成了這副樣子？
不擇手段，不惜代價，不信任任何人的怪胎。
他不知道答案，但強裝鎮定的僞裝被稍稍撕下一角。
他低下頭，眉眼低垂，停頓片刻後，便稍稍擡起頭，上前一步，輕輕拍了拍葉晞的肩膀。
“抱歉……不，謝謝你。”阿瑞爾深吸一口氣，讓混沌迷茫的大腦清醒了幾分，“放心吧，我會努力做到最好的。”
“我不需要你做到最好。”葉晞搖搖頭，像是忽然恢復了羞恥心一樣，傲嬌地撅起嘴，“好好活着，別給大家添麻煩就夠了。”
“恐怕會有些難度，但我會努力的。”阿瑞爾失笑道，“接下來我也沒什麼計劃，但我必須確保馬正恩沒有把這些情報泄露給其他人，否則一定會出大問題的。”
葉晞也迅速把心情平復下來，悶聲問道：“那、那要不我讓警會的人給你調查一下？”
“不用了，你們連於業白有傀儡都不知道，應該查不出來。”
阿瑞爾開玩笑似地說着，繼續向前走去。
“在贔屓區，有個能把情報網同時灑在山海關、九龍閣和燭陰會的傢伙，我要去問問他。”
“呃……”葉晞愣了一下，忽然問道，“難道你說的……是顧自正顧教官？”
“嗯？”阿瑞爾也愣了一下，“名字沒錯……不過他現在是指導。”
葉晞的表情變得古怪起來，腳步也不自覺地放慢了一些：“沒、沒想到你還和這樣的大人物有聯繫……”
“他是我在山海關的教官。”阿瑞爾輕聲說道，“你認識他？”
“算是吧……”葉晞含糊其辭，“如果說終池是九龍閣的大腦，指揮整個基地的運作，那山海關就是心臟，爲基地輸送營養和人才。而顧自正先生，就是心臟中的心臟，近二十年來，九龍閣最優秀的進化者，都是他的學員。”
阿瑞爾乾笑兩聲：“聽起來只是個優秀人民教師。”
“你還不明白嗎？這些人才都出自他的門下，就代表能夠毫無保留地信任和幫助他。很久之前就有傳言，只要顧自正先生一聲令下，整個九龍閣的進化者都會爲他所用。”
“現在聽起來像是個傳銷頭子。”阿瑞爾嘴上打趣，但心裏已經有些發憷了。
如果真如葉晞所說的這樣，那顧自正爲什麼還只是指導？爲什麼還沒有成爲委員？
“還有一件事。”葉晞撓撓頭，似乎想起來了什麼，“這幾天九龍閣的各大義體相關企業召開了一場研發會，山海關也參與其中。過去參加研發會的領導，似乎就是顧自正先生。”
“研發會？”阿瑞爾挑了挑眉毛，很難把顧自正那張臭臉和飽含熱情的科研人員聯繫起來，大概是趕鴨子上架吧，“在哪裏召開？”
“我查一下。”
葉晞說着，就打開了一個虛擬界面，利用副會長的權限簡單搜索後，很快就有了結果。
“嗯……蚣蝮區。”
…………
“小姐。”
管家上前兩步，恭謹地低頭致意，隨後一揮手，便有十幾個人一同涌了上來。
那些人把向情詩緊緊包圍起來，有的負責梳理頭髮，有的負責撫平衣服的褶皺，有的負責擦去皮鞋上的血漬，短短几秒後，便迅速撤開。
管家稍稍擡起頭，疑惑地說道：“您看起來，似乎很開心？”
“嗯，很開心。”向情詩點點頭，在一衆人的擁簇下，緩步進入長城峽，“我見到阿瑞爾了。”
“阿瑞爾……哦，就是那個壟斷了義體稀土資源的人嗎。”管家跟在她身後，聲音溫潤而謙卑，“聽說是個毛頭小子，是嘲風區的江三的繼承人，所以燭陰會纔想方設法地爲他鋪路。”
“不，你錯了。”向情詩掩口輕笑，和端莊溫婉的笑顏不相匹配的是，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有能力，有心計，有手段，還得人心……之前把他當做只會惹麻煩的花瓶，是我太過專斷了。”
管家驚訝地睜大眼睛：“您……很少這樣誇獎一個人。要告訴其他公司的領導嗎？畢竟很快就要在研發會上見面，讓他們早些準備，以免……”
“不用了。”
向情詩笑着，擡起頭看向穹頂。
“期待吧，洗牌的時機……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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