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是怎麼了?”看着跟前圍上來的人,她道,“都圍着我做什麼?”
這幾個圍着她的人,有的是律所的律師,另外兩個則同樣是天恆的合夥人,其中一個還是昨天給她打了電話的,名叫彭珍。
這會兒彭珍看着她,言語之間充滿了對她的佩服之情。
“于歸,你是怎麼辦到的,顧氏那邊的人一大早就跟我們律所聯繫,說那個併購案就交給我們了。”
旁邊的另一個合夥人也道:“我以前只知道沐律師辦案子有一套,沒想到談案子更厲害。”
“是啊。”一旁一個今年剛執業的年輕律師也感慨道,“還是沐姐厲害,我聽說顧氏那邊先前就已經定好和道和合作的,沐姐昨天就是順道去送個材料,居然把這麼大的案子談下來了。”
這次顧氏的併購案是由總部來操作的,因此標的極大,本埠但凡有條件的律所都想爭取,沐于歸所在的天恆所也一樣。
只是聽得說早就內定後,便覺得沒了機會,萬萬沒想到,這已經快到別人碗裏的肥肉竟直接送到了自己的碗中。
因此天恆所人人都十分佩服沐于歸,都想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把這個案子談下來的。
然而得到的答案卻讓他們有些驚愕。
“你沒談?”看着眼前神色平靜的人,衆人都不敢相信,“你昨天真的就是去送了個材料?”
沐于歸點頭:“我昨天去了之後全程就只和他們前臺的小姑娘,還有那個商務部的主管溝通過,其他人連話都沒說過。”
“不對啊。”彭珍有些不解,“如果不是你談的,爲什麼顧氏那邊指定要你作爲這個案子的主要負責和對接人呢?”
沐于歸無奈:“我也想知道爲什麼。”
她這一番話,讓原本想取取經的衆人愈發摸不着頭腦了。
於是只能各自散了。
而沐于歸在回自己辦公室前順口問了句:“顧氏那邊的對接人是誰,還是那個商務部的黃主管?”
彭珍便說了句不是,接着道:“那邊的人說,這次的併購案牽涉甚廣,所以是他們總裁親自負責。”
“顧明羽?”
“對……誒你認識他?”
“不認識。”沐于歸語氣平淡地道,“看過關於他的報道。”
彭珍想了想也是,於是沒再追問,只是道:“聽說他是這幾個月才從國外回來的,之前都是在處理顧氏海外的業務。”
沐于歸聽後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應了聲,接着進了自己辦公室。
她今天一天都沒有庭,只有上午約了個當事人見面。接待完對方後,又處理了手中的事情後,差不多到了中午,彭珍於是來辦公室找她。
“走吧,出去喫午飯。”
律所裏面,她和彭珍關係好,所以別人都叫沐于歸沐律或者沐姐,唯有彭珍會叫她的名字。
“等會,我把這個卷宗整理下。”沐于歸說着,手上的動作也沒停。
幾分鐘後,收拾完畢,她拿起手機和車鑰匙起身準備出去,手機卻響起。
“喂,您好。”沐于歸並沒有停下腳下的步子,邊接電話邊和彭珍出了律所大門往電梯走去。
“沐律師您好。”電話那頭是個男人的聲音,聽上去十分沉穩。
他先自報家門,說自己是顧氏總裁的私人助理,聯繫她是爲了併購案的事。
“是這樣的,因爲顧氏已經確定和貴所的合作,所以我這邊跟您確認一下,看您今天下午是否有空來顧氏,我們顧總和您親自溝通這次的併購案。”
沐于歸一直等對方說完纔回了句:“抱歉,今天下午我有點事,可能來不了。”
那邊並不惱,反而十分禮貌地問道:“是一個下午都不得空嗎?”
沐于歸說了聲是。
原本這種情況,對方提出更換見面時間是最好的做法,沐于歸也等着對方問,可她等了等,等來的卻不是更換時間的詢問,反而是令她沒想到的問題。
“沐律師,方便問一下您下午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此時沐于歸和彭珍已經出了電梯,來到地下停車場,她正往自己的車子走去,乍一聽得這話,握着手機的指尖微微一頓。
顯然對方的問題是她沒預料到的。
但她還是直接回答了,並沒有隱瞞的意思。
“下午我要去接孩子,之前答應了帶他去遊樂園玩……?”
沐于歸最後幾個字話音未落,手機那頭便忽然掛斷。
怔了怔後,她把手機從臉側拿下。
彭珍已經在車子旁等了她一小會兒了,原本做好了她這電話要打上一段時間的打算,結果沒想到忽然就掛斷,於是問了句怎麼了。
“不知道。”沐于歸搖頭,看了眼顯示通話結束的手機,“說着說着就掛了。……算了,我們先去喫飯吧。”
另一邊,顧氏頂樓。
總裁專用辦公室內。
看着自己忽然被搶走掛斷的手機,朱鴻博有些驚愕,尤其是當他發現總裁的面色十分陰沉時,想了半晌,最終遲疑着開口:“顧總……”
顧明羽沒說話,他只是單手握着手機,腦中一直迴響着剛纔聽見的話。
“下午我要去接孩子……”
孩子。
他的指尖愈發用勁,以至於骨節之處都隱隱泛出青白。
顧明羽狠狠一閉眼,呼吸之間喘息愈發沉重。
孩子兩個字就像是壓在心頭的一塊巨石,讓他每呼吸一下,那由心間騰昇而起的疼痛便從四肢百骸散發開來。
最終,他緊緊攥着手機,猛然轉身。
辦公桌上,那被他看了不知多少遍的關於天恆律所送來的資料靜靜躺着,他另一隻手迅速拿起資料,反覆在關於沐于歸的那頁上看了許多遍,卻始終沒能找到關於對方是否已婚的內容。
“顧總,您在找什麼?”身後的朱鴻博有些奇怪,便問了句。
顧明羽指尖捏着那疊資料,半晌後纔開口:“天恆所送來的資料上,爲什麼寫沒有律師個人的婚姻情況?”
朱鴻博:……?
他是不是幻聽了?
爲什麼總裁會問這種問題??
這種商業合作的資料,不寫個人婚姻狀況纔是正常的吧?
想了想,他還是儘量委婉地道:“可能因爲……這個並不是必要的內容吧。”
顧明羽便看向他:“沐……沐律師她是不是已經結婚了?”
朱鴻博一怔。
“抱歉顧總,這個我不清楚,畢竟是她的個人情況。”
顧明羽頓了頓,最終把手機還給對方。
“再給沐律師打個電話,跟她確定明天的見面時間。”
朱鴻博應了聲,正要出去時,卻聽到總裁又說了句。
“查一下她究竟有沒有結婚。”
這句話就讓朱鴻博有些懵,因爲他根本不知道爲什麼總裁這麼關注那個沐律師。
先是指定她作爲天恆所的對接人,接着又叫他開着免提給對方打電話,現在又讓他去查對方的婚姻狀況。
怎麼看,都覺得不正常。
可這話他就是問了總裁估計也不會告訴他原因,所以他只能抱着滿腹的疑問,離開了總裁辦公室。
而在他出去後,輕微的關門聲響起,將整個辦公室和外面隔絕起來。
顧明羽坐在桌子後,頭微微往後靠。
這麼幾年過去,他除了面容愈發冷峻,氣質變了不少外,其他的地方几乎沒有改變。
或者說,他自己不願做改變。
因爲他怕,如果自己變得太多,會少了面對她的勇氣。
畢竟當初如果不是這張臉,沐于歸可能都不會理會他。
可當初費盡心思纔得到沐于歸認可的是他,而最終口出惡言,讓對方心灰意冷離開的……也是他。
這麼長時間過去了,顧明羽早就知道,當初的自己究竟是多麼愚蠢。
爲了所謂的面子而傷害了一個自己喜歡的人。
年輕的時候總是抹不下面子,嘴硬極了。
其實當初那句話說完時,他心中就覺得不對了,可他意識不到原因,等到他回過神來時,他已經徹底挽回的機會。
時至今日,顧明羽都記得當初他去找沐于歸,面對的卻是人去樓空時的那種感覺。
那是一種,在滿懷希望時忽然被逼面對現實,最後一切落空的感覺。
那時候他以爲沐于歸只是生氣一段時間,畢竟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對方待他那樣好,所有的溫柔都給了他,就算他做錯了事,也不會真的這麼決絕就離開。
可顧明羽沒想到,她竟真的這麼狠。
因爲已經畢業,所以連夜就離開了本埠,刪掉了和他所有的聯繫方式,從此消失在人海。
那段時間顧明羽發了瘋一樣地找她,卻再得不到有關她的隻言片語。
再後來他被送出國,一去就是幾年,儘管這期間他從沒放棄過尋找,可始終沒有消息。
如果不是聽說了沐于歸在本埠的消息,他不會這麼着急趕回來。
可他沒想到,回來沒多久就真的見到了對方。
更沒想到的是,她也許已經結了婚,有了孩子。
思及此,顧明羽沉沉喘息幾下,似乎覺得呼吸有些難受,他於是擡手鬆了鬆喉間的領帶,接着修長如玉的指尖解開那原本扣到了頂端的扣子。
不會的。
他告訴自己。
她不可能結婚。
他不信!
並不算明亮的辦公室內,半數的窗簾都被緊緊拉上,電腦屏幕中隱照而出的光顯出幽幽的光,一陣陣閃爍着,坐在電腦前的男人單手撐在桌子上,指尖卻用力得隱隱有青白顯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