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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 远行

作者:闲等渡鸦飞却
赵莼目不斜视,跟在妇人后头走。 那妇人四十出头的年纪,鬓边生了些白发,从后面瞧她,身形消瘦,只是脊背挺起,做出一副傲然的姿态来。 “明日启程,东西都收好了嗎?” 赵莼知道這是在和她說话,回答了声:“全部妥当了。” 接着便沒听见妇人說话了,两人一路无言到了屋中,见妇人一脸疲倦,赵莼识趣告退,三步并作两步回到自己房间内。 妇人是她名义上的母亲,却非她生母。按照此间世界的說法,要称作嫡母。赵莼本是现代世界中的普通人,工资還算丰厚,逢年過节也能回家去陪伴父母老人。想来是一辈子過得太顺,攒出首付后,查出了白血病,病情恶化得太快,沒等到配型的骨髓,就一命呜呼了。 闭眼前,赵莼想着去地府瞧瞧是不是真的有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结果阎王小鬼沒见到,睁眼发现自己成了個话都不会讲的婴孩。他们喊生她的女人叫“李娘子”,等她摇摇晃晃长到一岁,李娘子就急病死了,赵莼又跟着奶娘生活。 她起初以为自己穿越到古代,后来又觉得不对,這裡虽诸国割据却不是春秋或五代,有能人者力破山石,世人称之为武士。 倒是個颇为玄幻的世界了,赵莼想。 等她再大些,也对這些武士有了自己的衡量,他们力气大于常人,却也要学舞刀弄枪,不然一身蛮力难以使出。不過正当乱世,纷争不断,武士倒能够因此获利,一路封侯拜相。 赵莼的父亲赵简便是平民百姓出身,凭借一身武力,封上大夫,治一郡。尝到了甜头的赵简自然希望后代能走武道的路,他拼搏大半辈子,红颜知己不少,儿女自然也多,当中還真出了几個武学天才,被他接到身边亲自教养。 至于赵莼,她并不是武士的料子,实际上,就算是在這样全民尚武的风气中,女人习武的也是少数。同父异母那么多姐妹,就出了一個赵念,能跟着哥哥们耍枪弄棒的,可见走武道的女子有多稀缺。 古代女人地位本就低微,男人大多三妻四妾,又因为這個世界崇尚武力,人与人之间便有了天堑。赵简妻妾成群,却并不风流解意,而是好大喜功,冲动易怒,后院夫人裡,常有不如他意被活活殴打致死的。赵莼深以为戒,丁点不敢把性命交到其他人手裡,就算沒有习武的天分,一年四季也逼着自己跑到练武场去学武,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不间断。 刀太重,枪太长,偏门的兵器她沒得学,练武场有個教导剑术的教习师傅,姓郑,从吕国逃难過来,又刚好是個女剑士,将赵莼的勤奋看在眼裡,知道女子活得艰难,也愿意认真教她。从六岁到十岁,赵莼受郑教习看顾,也能挽几套完整的剑术。只是她力气不丰,剑术有形无实,难以达到上阵杀敌的程度,只能长期坚持,期望能借以自保。 上個月,王城向辖下郡县征召十二岁以下八岁以上的孩童,供楚国境内的灵真道观挑选,赵简自己也有儿女在内,得到消息生了好一通怒气。 “我儿女裡不定有好些练武的苗子,被這什么道观选走了,赵家靠什么兴盛?” 赵夫人劝他:“都是王上的命令,我們也只好照做。這几年王城裡行走的道士越来越多,不是王上看重他们,怎么会如此?說到底,不過是年纪大了,开始求长生了。”她的儿女早已长成,這次征召和她倒沒什么干系。 “要真的能长生,天下人都去修道了。嘴上說着求超脱,還不是冲着富贵来的?王上老来昏庸,倒是被他们迷了心智。”這番话,便也只是讲给赵夫人知道,不敢朝外散播。 赵家年龄适当的孩童中,刚好有男三個,女三個,赵莼正在其中。她对征召一事并不抗拒,乱世中生存本就不易,习武是为了自保,有立身的能力。如果中选进入道观,就能不婚嫁,哪怕一辈子待在观中,也好過三从四德,总归能够是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了。 她是现代人,思想与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迥异,一同被征召的两個异母姐姐倒不是這么想。道士大多清贫,了却尘缘孑然一身,她们平时奴仆成群,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說什么也无法忍受苦修的生活,所以都盼望落选,能够回来。至于那一個哥哥,两個弟弟,他们是笃定了要走武道的。一行六人,想中选的竟然只有赵莼一個。 临行的晚上,赵莼久违地失眠了,她在赵家的地位并不高,未来大概也是当做联姻工具被草草打发掉,进入道观修行几乎是目前能看到的最好的路,要是沒被选上,就要再作另外的打算了。 她才十岁,人生不過刚开了個头。赵莼翻身对着墙壁,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白茫茫一片,零星能看到几只飞虫上下起舞。走一步是一步吧,赵莼缩进被子裡,强迫自己清空脑袋,明天還有许多事情要做,得养足精神才是。 天边刚生出橙金色的霞云,远处大山還笼在夜裡,赵莼就被人喊起来了。行李早收拾好,放在床边架子上,她身边不是沒人伺候,只是赵莼觉得不习惯,从不让下人进屋,日常梳洗穿衣都是自己动手。 赵家所在的平阳郡不大,人口虽然只有几万人,其中年龄合适的儿童也有八百余,有头有脸的人家坐四轮马车,拿得出钱财的也租個骡子拉车,至于平民百姓,就只能坐官府安排的牛车了。赵莼這时候倒庆幸出生在郡公府裡,不用去挤十多人一辆的牛车。 来這個世界這么久,出远门還是第一次,她坐上马车不久,就忍不住掀开车帘往外看。车队匀速往前走着,平阳郡高大的城门不断缩小,连绵的城墙像黑蛇,最后也变成一條黝黑的细线。赵家的马车走在最前面,后面骡车牛车依次排列,裡面也有人像赵莼一样,往外边打量,窗沿边露出几张青涩的面庞。 和她一车的是两個刚過十一岁的姐姐,赵月和赵棉,她们和赵莼一样,都是小娘子生的,不過运气好得多,亲娘還在人世,有人疼爱。 赵莼六岁便开始学武,比同龄人都长得高些,皮肤倒是很白,却不细嫩,比娇养在后院裡的姑娘们要糙一点。她适应力强,又满是好奇心,坐在车上自然不觉得累。至于赵月赵棉,神情恹恹的,刚出城门就已经喊了两道胸闷头晕了。 “我還沒坐過這么简陋的车呢,城裡的路都是铺平了的,哪像外边,都是烂的。”赵月倚在靠枕上,一张小脸被颠得发白。 赵莼不接她的话,赵棉比她好些,虽然难受但還算精神,抱着行李說:“這才到哪儿啊,听說到王城良驹日夜不停也要跑上三天,按咱们的速度,恐怕得小半個月。” 赵月听此噩耗,往后一倒,动了动嘴唇不再讲话了。 车裡安静了好一会儿,赵莼早有准备,从包袱裡摸了本《晋楚异事百解》,读得津津有味。這世界的文字语言和古汉语有相似之处,她前世就是研究文字出身的,学這些东西进度很快。 “你叫赵莼?”赵棉只是個十一岁的孩子,难以安静下来,把包袱裡的东西裡裡外外摆弄個遍,沒什么可以玩乐的,就开口向人搭话了。 赵莼正读完一桩神鬼故事,漫不经心回答:“嗯。”赵简儿女那么多,她也不是谁都认识,要不是走前赵夫人让她们几個聚在一出混個脸熟,這些人她连名字都喊不出来。 赵棉也一样,她昨天才知道赵莼是谁,這個妹妹从来不参加赵家女儿们的聚会,在姐妹裡面,是個透明人。 “你看的是什么书?” “喏”赵莼把书合上给她看了眼封面,又打开翻回原处,继续读起来。路途那么远,這种年纪的小姑娘理了她一次,就时时刻刻都缠着你,赵莼不想自找麻烦,干脆给自己立一個自闭寡言的牌子,拒人于千裡之外。 吃了闭门羹,赵棉也不好拿热脸去贴冷屁股,赌气坐到一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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