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七十四盞燈火(二更)

作者:十三春夏
一旁的婆娑的樹影開始搖晃,一抹冷冷清清的影從樹上落下。她的全身,都包裹在黑色中,連唯一露在外面的那雙眸子,也是漆黑一片,沒有絲毫的光。

  行至李汐跟前,隱華單膝落地,反手將一枚蝴蝶標插入自己的肩膀,未語。

  “再有下次,這蝴蝶標取得便是你性命。”李汐這話是對隱華說的,目光卻仍舊看着李盈盈。

  李盈盈心裏清楚,李汐這話擺明了是說給自己聽的,她不由得退後,再退後。

  一直退到門邊,看着那座種滿水竹的院子,突然間服了軟,“我只是想看看他。”

  “看他?”李汐一聲冷笑,示意新衣將院子裏的丫頭都打發出去,一步步逼近李盈盈,“李盈盈,你不要忘了,當年是誰害的三哥變成現在這樣的。”

  李盈盈是心高氣傲的,可在聽到李汐這句話時,卻不由得身子打顫,說話的聲音又軟了幾分:“我沒忘,但……”

  “沒忘就好。”李汐不想與她多做糾纏,打斷她的話,轉身,惡狠狠道:“若非爲了炎夏,早在五年前我就殺了你。”

  “李盈盈,你不要考驗我的忍耐力,這些年死在我手上的人不少,多你一個,也不多。”這句話說得平淡,可裏頭蘊藏的殺氣與怒火,卻很明顯。

  李盈盈身子又退後數步,踉蹌着出了水月別居的門。

  李汐站在院子裏,仰頭長長嘆出一口氣,卻見前方的沈清鳴盯着自己,目光中滿含探究。

  她無奈的一笑,卻極其的苦澀,“我本是心狠手辣之人,比不得沈大哥濟世之心。”

  “公主濟的是萬民。”沈清鳴少有說漂亮話,這句話,卻是出自真心。

  李汐笑了笑,不置可否,正如與鳳塵說的那般,那不過是她的私心罷了。

  一直到午間,李昭才醒來,兄妹二人皆鬆了一口氣,在水月別居停留半個時辰,便被李昭趕了出來。

  深知李昭的性子,李汐唯有安慰着李錚離去。

  李昭將李汐二人請走,卻留下了沈清鳴。他臥在牀上,背靠着玉枕,柔柔的目光落在牀邊白袍男子的身上,許久不語。

  沈清鳴被他盯得不自在,李昭的目光中沒有任何目的,可就是這樣才令他害怕。這樣的人,巧妙地將自己的情緒隱了起來,然後在不經意間將所有人看穿。

  “殿下的身子若再受寒,只怕藥石無醫。”沈清鳴從一旁取出筆墨,在牀邊的案前鋪開,垂首書寫。“藥方是公主讓沈某開的,用與不用,在殿下一念之間。若殿下按照此藥方調理,可保三年無虞。”

  “多活兩年又如何?”李昭忽而轉了視線,仰首,卻只能看到暗紅的帳頂。他喚來童兒,要在竹林間安榻,自己到那處躺躺。

  童兒兀自擔憂,沈清鳴便將藥方交給他,“殿下的身子,不能再去外面,快要入秋,外頭風大。”

  童兒心中一喜,連忙點點頭,“神醫說的沒錯,殿下就在屋子裏罷。”

  沈清鳴又道:“屋子裏也有些寒氣了,記得每日爲殿下燃個暖爐。”

  沈清鳴又叮囑了一些,童兒一一記下,方纔離去。

  李昭靜靜看着沈清鳴,一直未曾出言阻止,隨後問道:“身子涼了,可以躲在屋子裏,燃個火爐。可人心涼了要怎麼辦?”

  “沈某行醫數載,自認這世上還沒有什麼病能難倒的。”他微微一頓,擡首迎上李昭的視線,“唯有這人心,傷了、涼了、累了皆是無藥可醫。”

  “哈哈哈……”李昭大笑出聲,卻又引得陣陣咳嗽,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沈清鳴淡然而坐,似乎已經習以爲常了。

  李昭咳了許久,取了牀頭的帕子捂着嘴,再拿起時那帕子上已經有一灘鮮血。他用乾淨的一角拭去脣邊的血絲,毫不在意地放在一旁,“藥我會按時服用,你走吧。”

  他既然下了逐客令,沈清鳴也沒有留下去的理由,起身告辭離去。

  李昭一人臥在牀上,閉目養神,許久之後,方纔睜開眼,喚了聲,“隱華,事情查的怎麼樣了?”

  大門應聲而開,童兒捏了張紙條進來,遞給李昭過目。

  紙條上工工整整寫了三個字,“無異常。”

  李昭點點頭,忽然又覺得有什麼不對,不顧童兒的阻攔,起身幾步行至門邊大門拉開,門外的黑衣女子盤腿坐在廊下,肩膀處的衣服顏色格外深沉。“你受傷了?”聲音雖然仍舊平淡,可掩不了其中的擔心。

  女子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起身微微俯身行禮,便轉身離開。

  “怎麼傷的?”李昭沒有喚住她,只是淡淡地問童兒。這樣的傷對隱華來說不打緊,平常性命攸關的傷口在她眼中,也不過一個刀疤而已。

  “適才皇貴妃硬闖,隱華沒有攔住,公主責罰了她。”童兒一邊回着,一邊小心翼翼擡首看李昭的表情,見那張臉上仍舊一臉的風淡雲輕,方纔鬆了口氣。

  “皇貴妃?”李昭輕聲呢喃着三個字,想了許久,“是她啊。”

  童兒不知他什麼意思,沒有回答。李昭便不再搭話,進了屋子。

  半月下來,鳳塵與蘭青言二人,時而策馬在三軍之前,在三山之間悠轉。時而打馬在後,立於山峯之巔,觀察三軍走向。

  軍中大事,二人皆不做理會,一手交給副將王巖打理。

  這日正午,日頭毒辣,王巖便有意下令,三軍于山谷間休息,待日頭下去,一舉奔赴邊關銅城。因鳳塵與蘭青言皆不見,臨行又將軍中的大事交給了幻櫻,他遇事只能和這個冷漠的小姑娘商議。

  幻櫻端坐馬上,四下看過山谷地形。她自小是被當做殺手培養的,對地形十分敏感,只看一眼,便知道此處幾並不適合安營紮寨。

  左右山峯覆蓋着青翠植被,山間的過道緊容五人同行,參天古樹下在陽光的照射下投下斑駁的影,不遠處便有一個水潭。

  這樣的地界,無論是埋伏還是襲擊,都是十分有利的。

  她正要搖頭拒絕,卻見蘭青言打馬前來,朗聲道:“傳元帥命令,大軍再次安營紮寨,稍事休息,待日頭下了再趕路。

  命令一層層傳下去,大軍一陣騷亂,已經就地起營地。一邊欣喜可休息,一面對這位年輕的元帥陣陣鄙視。

  行軍半月有餘,唯一下的命令,竟然是休息。

  幻櫻深深地看了蘭青言一眼,她看人的眼光獨到,也不信這二人但真如三軍所言,不過頑劣的世家子弟。單憑公主特意讓隨軍而來,便不簡單。

  蘭青言以眼神示意遠處盯着幻櫻看的幾個士兵,調侃道:“自古可沒有女子隨軍的道理,這些熱血男兒在軍中,一年半載不見女子,如今,你可成了香餑餑。”

  他話音剛落,一名士兵已經被衆人推搡着過來,在幻櫻跟前結結巴巴地說道:“幻櫻大人,營帳已經爲你紮好。”

  蘭青言得意地祛了幻櫻一眼,打馬離去。

  幻櫻卻目光一冷,“不必。”

  一個存在安全隱患的地方,她是不可能好好休息的。

  鳳塵立在山巔,居高臨下看着營地從山谷這頭蜿蜒至那頭,片片白色營帳間,炊煙已起,扶風直上。

  蘭青言與他並肩而站,臉上掛着若有若無的笑,“鼠之所以爲患,只因羣居出沒,必須得連根拔起,否則一旦遺漏下,後患無窮。”

  他念着的,是李汐才飛鴿送來的話,“這護國公主,倒是和你想到一塊兒去了。”

  鳳塵不語,看着獨自立在半山腰的女子。

  似發現有人看着自己,幻櫻擡首,正看到鳳塵。心下一沉,打馬朝他奔去。

  “你這次帶了多少人來?”待幻櫻至身後,鳳塵開門見山問道。

  幻櫻絲毫不覺驚訝,她可不信鳳塵與蘭青言這半月,但真去遊山玩水去了。“二十人。”

  鳳塵嘖了一聲,女策的人數不過百,李汐竟捨得派了二十人來隨着自己,不知是對自己的信任,還是不信任。

  他從懷中取出一份名單,“今晚,盯緊這些人,一有風吹草動,立即擊斃。”

  見幻櫻遲疑,鳳塵又道:“明日便可抵達邊關,今日是他們最後的機會,這一路上,你不是也解決了不少人嗎?”

  下午,一道指令傳遍三軍,元帥忽然染上了重病,大軍繼續原地休息,待元帥病好後,再行出發。

  夜,如潑墨一般,沉沉地壓着大地。一輪孤月也被烏雲遮擋,三兩星子落下。

  鳳塵和衣躺在牀上,黑暗中一雙眼微微眯着,靜靜聽着外頭的動靜。

  幾突兀的鳥啼劃破山谷,外頭傳來細碎的聲音,鳳塵翻身而起,撩起被子覆在榻上,自己轉瞬躲入牀後。

  見兩條身影快速閃進帳篷,沒有絲毫猶豫,對這家牀鋪一陣亂砍,隨後又立即閃出帳篷。

  就在二人離開帳篷的那一瞬,外頭突然亮起了無數火把,刀劍相撞之聲傳來。

  鳳塵出了帳篷,見蘭青言領人將二人扣下,臉上的笑還未蔓延開,卻見那二人身子軟軟倒了下去,嘴角有黑色的血液流淌。

  羈押二人的士兵下身探了鼻息,“元帥,已經沒氣了。”

  鳳塵眉頭一斂,擡首見幻櫻帶領着二十名黑衣女子前來,手裏拎着幾個血淋淋的頭顱。

  “主子,幻櫻來了消息,鳳塵一夜將軍中所有奸細剷除,簡直大快人心。”

  清脆的聲音劃破來儀居清晨的寧靜,新衣捏着信進了殿。湛藍的十二章紋長袍上印着點點露珠。

  李汐正對鏡整理飛鳳羽冠,聞言露了笑臉,“他果然沒讓我失望。”

  說着展信看過,末尾瞧見鳳塵生病的字樣,臉色微變。立即命新衣準備紙墨去信,執筆要書,卻不知該如何下筆。猶豫再三,終下筆。

  “主子,早朝時間到了,只怕今兒個廉親王又要給主子難堪了。”新衣將信收好,貼身收着。一邊替李汐整理着衣襟,一邊說着,脣角掩不住一絲笑意。

  “他爲難我也就罷了,只要不爲難邊關那幾十萬軍士,便是好的。”李汐瞧瞧鏡中的自己,紫金長袍上孔雀開屏,這一身華服雖然簡單,卻是耗盡千金之作。什麼時候,自己能夠徹底換下這身攝政服?“走吧。”

  早朝按部就班進行,李權仍舊端坐朝首,與鳳銘安國候嚼嚼舌頭,絲毫不見異樣。

  他安分,李汐自然樂的輕鬆,只簡單帶過鳳塵已經率領三軍抵達邊關的事,便又說起炎夏的其他事。

  早朝散的快,李權一路冷着臉回府,李尚武早已經在書房等着。見他以來,人已經跪下,“請王爺責罰。”

  李權瞧了瞧他,半條胳膊吊着,臉上也多有擦傷,沉眉道:“怎麼弄成這樣?”

  李尚武埋下頭,小聲說道:“鳳塵武功太厲害了。”

  “是老夫低估了那兩個小子。”李權悠悠一嘆,軍中有不少自己的人,鳳塵卻在半月時間內,將他們全部找出,並且一一除去,可見不簡。“此事就此過去,他若在銅城出事,對我軍士氣影響太大,會給北狄可乘之機。”

  “謝王爺不罰之恩。”李尚武道。

  “你先下去養傷吧。”李權罷罷手,他相信李尚武已經盡力,只是鳳塵太過狡詐。

  李尚武退出書房,見李承鋒迎面而來,上前頷首行禮,“老爺正在書房。”

  李承鋒瞥了他一眼,“尚武大哥一想驍勇善戰,沒想到這次竟然敗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手中,實在是可笑。”他心裏清楚,李尚武的傷根本不是鳳塵弄得,而是自己派去的刺客。只是沒想到他命這麼大,那麼多刺客,竟然也讓他逃脫了。

  李尚武盯着李承鋒看了許久,收斂起眼中的寒光,意味深長道:“小傷而已,不足掛齒。身上的傷算不得什麼,人心若是涼了,就無藥可醫了。公子好自爲之。”

  “昭哥哥……昭哥哥……”

  一聲驚呼,榻上的人陡然驚醒,滿頭大汗地坐起,急促喘了幾口氣,粉紅的衫子已經被汗水浸透。

  “娘娘怎麼了?”守在外間的連星連忙入內,見李盈盈坐在榻上,一臉驚懼,忙上前安慰。

  李盈盈陡然間回神,強行壓下心中的不安,斂起眸子,啞聲問道:“皇上在何處?”

  連星迴道:“皇上此刻在勤政殿,要奴婢去請嗎?”

  “罷了。”李盈盈想了想,苦澀地說道。“替本宮梳洗,出去走走。”

  九月秋菊傲霜,宮裏的菊花因有人精心培養,更是開的格外的豔麗,又大多是名種,少見的很。可這些明豔的東西,此刻在李盈盈眼中,又是一番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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