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來襲
可是現在,她經常會想象,五年後,十年後,二十年後,或者更久以後的日子。
她想了很多,比如畢業那年就可以和原亦安結婚了,比如她或許會繼續跟着喬老讀博,然後留在s大研究院,比如她或許會用十年的時間或者更久一點,完成現在的的項目,然後給自己放一個長長的假期,每天陪着原亦安,那個時候,或許他們已經有一個孩子了,原亦安一定會是一個非常好的的爸爸……
她真的想了很多很多,她原本以爲,生活就會按照她想象的這樣,沒有意外地繼續着。
喬教授喊她去辦公室之前,她原本以爲只是要探討一下最近的實驗進度或者是什麼比賽亦或是論文。
“這是什麼?”她捏着喬清和遞給她的m國一所名校的交流申請同意書,感覺腦子一片空白,“我沒有申請過。”
喬清和似是沒想到她完全不知道這回事,神色有些微的詫異,“你不知道?是你父母幫忙申請的,不然不會這麼快就通過,雖然比我之前計劃的早了一點,不過早點去也沒壞處。m國的製藥研究技術都是最前沿的,尤其是關於帕金森綜合徵的研究,我本來是打算下學期再和你說這件事的,你知道的,我們這個專業出國交流幾年是常態……”
他後來說了什麼溫言聽得已經不甚清晰了,自那句“是你父母幫忙申請的”之後,她的狀態就已經不太好了,明明手裏只有幾張薄薄的紙,她卻感覺好像是有一整座山壓在她的心頭一般,太重了,壓得她已經不能呼吸了。
她緊緊捏着手裏的那份同意書和其他文件,恨不得現在就把它們扔到那兩個人面前,問問他們究竟想做什麼。
對她不管不顧那麼多年,爲什麼要在她生活穩定、過得好好的時候來插上一腳,不是已經不要她了嗎,不是已經不管她了嗎,那現在又算什麼?
“溫言,溫言?你聽見了嗎?”喬清和許久沒有聽到回覆,喚了她兩聲,這才發現她的臉色有點不太對,“怎麼了?”
“沒事,”溫言將拿着文件的手背到了身後,剛剛老師好像是說,讓她抓緊時間去辦簽證和護照,“老師,這件事,我想再考慮一下。”
“考慮?”喬清和不解地看了她一眼,“是因爲你父母瞞着你生氣了吧?這個機會很難得的,不要因爲耍小孩子脾氣輕易就放棄了,回去好好想一想吧,儘快給我答覆知道了嗎?”
“嗯,謝謝老師。”溫言保持着最後一絲冷靜離開了辦公室,一關上門她就把手裏的那幾張紙胡亂塞到了包裏,她怕她再看着它們會忍不住直接撕成碎片,老師那裏,她剛答應了會好好考慮的。
她站在走廊上想要打給她的母親,卻遲遲沒有打過去,最後還是撥通了溫少城的電話,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失控,連一開口的客套都沒有了,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你知道的對不對,他們爲什麼突然要送我出國?我不信是因爲良心發現,你說,你一定知道的。”
那邊沉默了一瞬,“他們知道你和原亦安在一起了,不是很贊成,出國交流一年半是條件,回來以後要怎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溫言有些無言以對,只覺得完全是莫名其妙,不禁出口道,“他們有什麼資格……”
“他們有,溫言,不管怎麼說,他們是你的父母,你的戶籍是和他們在一起的,”溫少城的聲音很冷靜,冷靜地陳述着這個她竭力想要避開的事實,“還有,溫言,你要記得當初你答應過什麼,你說過的,不會因爲原亦安放棄什麼,你現在不是很冷靜,我希望你鎮定下來後能想清楚,他們,現在在a市,我覺得你們有必要見一面。”
她沒有再說什麼,沉默了一會兒後直接掛了電話。
今天的陽光其實很好,她踏出辦公樓的大門時甚至覺得有些刺眼伸手擋了一下,可明明陽光這麼好,她怎麼感覺渾身冷得要命呢?
她拉了拉外套,覺得自己冷得牙齒都要打顫了,如墜冰窖大抵也就如此了。明明和他們流着一樣的血,可她卻一點都不理解他們的想法,拋棄她的是她們,現在回頭要來干涉她的也是他們,她和誰在一起,喜歡誰,和他們有什麼關係呢?爲什麼就是不肯放過她?
她感覺自己現在的狀態很不好,很久都沒有出現過的那種不好,身上好像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她感覺雙腿有些發軟,只能靠在大樓側面的牆上慢慢蹲下去。
遇上這種情況,要給賀醫生打電話,要給賀醫生打電話,要給賀醫生打電話,她摸索出自己的手機,最近聯繫人裏已經不是賀子謙了,不對,原亦安說過的,他說以後有什麼事,她要第一個找他的。溫言此刻的思維簡單得宛若一條直線,想到原亦安後便直接將賀子謙忘掉了,她撥通了那個聯繫次數最多的號碼,小心翼翼地將手機舉到耳邊,“嘟——,嘟——”
“阿言?”一如既往的溫和的聲音。
聽到熟悉的聲音後,溫言終於沒有了那種空蕩蕩的恐懼,她緊緊抓着手機,不確定地喚了一聲,“亦安。”
電話那頭似乎是笑了笑,“嗯,我在。”
“原亦安。”
“嗯,我在。”
“原亦安。”她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每當聽到他的迴應便覺得心安一些。
“嗯,我在。”他沒有一點點不耐,就這樣一直迴應着她,終於讓她那顆浮萍一般無依無靠的心找到了歸途。
“你來接我好不好?我想見你,立刻、馬上。”
原亦安終於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你在哪兒?我現在就來。”
“我在,”溫言似乎是忘記了自己在哪裏,擡頭看了看纔給他答案,“我在喬教授的辦公樓下。”
“乖乖等我,我馬上就到。”
掛掉電話後,溫言還是窩在那一個小小的角落,雙臂抱着膝蓋,眼神失去了焦距,只呆呆地盯着腳下的草坪,像是走失了以後在原地等主人來認領的寵物。
好在原亦安沒讓她等很久,視線中驟然出現了一雙黑色皮鞋的時候,她反應了一會兒才擡起頭來,“原亦安,抱抱我。”她伸出雙臂,毫無防備地表現出了對他的完全信任和依賴。
原亦安的心不由得一緊,他好像,見過她這個樣子,是什麼時候呢?好像是,在a市的時候,那不是段太美好的回憶,他將溫言拉到了自己懷裏,安撫性地輕拍着她的後背,“我來了,沒事了。”
“原亦安,帶我回家好不好?”
他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明明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狀態了,就連賀子謙都說過,她的狀況有了很明顯的好轉,只要繼續下去,會越來越好的,是什麼人,是什麼事,讓她又變回了現在的樣子?
原亦安一路上都憋着一股氣,握着方向盤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可現在不是問她的時機。
他看着一動不動坐在副駕駛上的溫言,她的眼神有些空洞,不知是在想什麼,又或者是什麼都沒有想。
到家以後,溫言似乎已經很累了,原亦安在加溼器里加了安神助眠的精油,沒過多久,溫言就抱着他的胳膊睡着了。
待她睡熟後,原亦安動作很輕地將自己的胳膊抽了出來,然後去了陽臺給喬清和打了一通電話,她是在辦公樓下給他打的電話,說明令她失去理智的那件事,是在那裏發生的。
掛掉電話後,他低聲罵了一句,回頭透過玻璃門看了牀上的人一眼,依舊睡得很熟。他很久不抽菸了,可現在卻實在是需要一個發泄的途徑。
現在室外的溫度已經有些低了,他沒穿外套,就在這樣的低溫下抽了整整半盒的煙,他該猜到的,除了她的父母,沒有什麼別的能讓她如此失態了。
溫少城的信息就是這個時候來的,他把那幾行字看了一下,已經罵不出什麼了,他實在是理解不來那對父母的腦回路。
溫言是傍晚的時候醒過來的,休息了幾個小時後,她的狀態算是基本穩定了,她沒有瞞着原亦安,將整件事原原本本地都告訴了他,他告訴過她,她不再是一個人了,不必把所有的重擔都壓在自己一個人身上,她現在,有他了。
“你想去嗎?”他問她。
“我不知道,”她茫然地搖了搖頭,“我以前有想過去這所學校,可不是用這種方式,這種被人逼着、自己做不了選擇的方式,而且現在……”而且現在,我捨不得你。
“阿言,”原亦安將她攬進了自己懷中,“我不會干涉你的想法,沒有人可以評價你的決定對與否,你如果去,接下來一年多的時間我就多飛幾次,一有時間我就會去找你,你如果不去,我會和你一起面對你父母,”他將溫言的手握在手心摩挲着,“我其實,一刻都不想讓你離開我的身邊,”溫言聽到這句話後似乎是想開口說什麼,他只伸出手指輕貼在她的脣上,“噓,讓我說完。”
“可我不想成爲牽絆住你的那塊石頭,我更想成爲拉住你的那根線,不管你以後會去哪裏,只要記住,我就在這裏。”
他很清楚,他的小朋友不該是關在籠中的金絲雀,她是可以翱翔於天際的鵬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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