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番外二
這一年，她只有26歲。
新聞報道主要分爲兩方面，一是對研製藥物的詳細報道，二是對溫言個人的深挖報道。
世人只知道這個女孩年少成名，智商奇高，以爲這件事對她來說很簡單，殊不知，她從16歲跨入這個專業起，到今年項目成功，已經爲這件事耗費了十年的光陰。
溫言很少接受需要出鏡的採訪，也基本沒有出席過國內的藥物上市發佈會，得到美國蓋倫獎的消息還是喬教授告訴她的，喬教授千叮嚀萬囑咐，儘量本人到場領獎，她這才結束了短暫的假期，在原亦安的陪同下再次來到美國。
領獎那天，場下的人很多，她看到了史密斯教授還有研究所的幾名同事，她現在已經不懼於人前發言了，以前的那些症狀也很久沒有出現過了，所以她纔敢站在這裏，和自己的過去說一個再見。
“我或許並不是一個合格的研究人員，啓動這個項目的時候想的也不是單純地造福衆多患者。剛開始研究這些的時候，我16歲，剛上大學，那時，我的祖母已經去世十年了，我和她的關係其實並不好，我曾經無數次告訴自己，我選擇這個專業並不是因爲她的病。”
“可我知道的，答案是肯定的，我六歲的時候，我的祖母患上了帕金森綜合徵，她一生都是一個無比優雅和驕傲的人，我想，她大概是不想在自己的晚年變成自己忍受不了的樣子，所以她在確診以後沒多久選擇了自殺。”
“我想很多帕金森患者都不會喜歡自己患病以後的樣子，無論他/她之前是運動員、舞蹈家、編程師，亦或是演員、醫生、教師，這個疾病摧毀的不僅是他們的健康，還有他們的尊嚴。”
……
下臺的時候，原亦安已經離開了原先的位置，直接去了後臺等溫言下場，方纔在臺上的前半場發言是他沒想到的。
果然，看到她的時候，小朋友的眼眶很明顯地發紅了，他疾步走到她身邊，脫下了身上的禮服外套披到她肩上，然後抱住她輕聲安慰了幾句。
“亦安，”溫言的情緒好一些了，她將手裏的獎盃遞給原亦安，眼神裏有隱隱的期待，“我也送給你一個禮物好不好？”
原亦安接過獎盃挑眉看向她，“這個是你的，我可不接受。”
“不是這個，”她勾住他的脖頸，附在他耳邊輕聲說，“我想告訴你的是，你要做爸爸了。”
這個消息來得太過突然，原亦安一時竟難得地愣在了原地，微張着嘴說不出話來，溫言都沒見過他這個樣子，居然感覺有些呆呆的，她笑了笑，在他脣上印下一吻。
原先生終於緩過來了，臉上的笑意怎麼都藏不住，輕抵着溫言的前額和她靠得很近，“什麼時候的事？”
“醫生今早給我打的電話，已經快兩個月了。”溫言摩挲着他的鼻尖，後臺時而有人來來往往，她卻覺得這是此刻世上最溫情的地方。
“阿言，謝謝你給我的驚喜，我愛你。”
頒獎後的第二天，二人就回國了，原家二老得知了溫言懷孕的消息後激動了好幾天，溫言一下飛機就被接到了老宅，索性項目已經結束，她可以給自己放一個很長的假。在原家只待了一個星期，原亦安開車帶着她去了一次z市，因爲回國的那天溫言曾經說過，“我想去z市看看她。”
上次他們回去的時候，他曾經問過她要不要去看看老人家，那時溫言說的是還不到時候，現在就是很好的時機了。
z市這幾天的天氣很好，梅雨季節已經過去了，一週有四五天都是晴天，怕一天之內奔波太久溫言會累，他們打算在那裏住一晚，訂的還是上次那家老闆的客棧。
溫老太太的墓地在z市市郊，溫言只在六歲那年的葬禮上來過一次，不過她記得很清楚，那塊墓碑的位置。
原亦安隨着溫言在一塊墓碑前停下，照片上的老人表情很嚴肅，但不難看出年輕時的風姿，“奶奶，我來了，這是我的愛人，原亦安。”
原亦安對着墓碑恭敬地鞠了一個躬，“奶奶，您好。”
溫言只說了那一句話，之後便沉默地一直站在原地看着照片上的人，不知在想些什麼，原亦安也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陪着她。
不知過了多久，溫言終於再次開口了，“我不再虧欠你什麼了，也不會再和溫家有什麼關係了，我和你們，都不一樣了，”說完這句話，她拉了拉原亦安的手臂，“走吧。”
回到客棧的時候，老闆的五歲的兒子正在大廳裏彈琵琶，老闆娘時不時地指導他一下，隔壁店裏的老奶奶抱着她一歲大的小孫子坐在店門口，嘴裏哼唱着一首搖籃曲。
歌聲宛轉悠揚，帶着明顯的吳儂軟語的軟糯，溫言莫名地覺得有些熟悉，可明明她小時候沒有人給她唱過這個的。
是她記錯了嗎？
不對，記憶深處隱隱有一個很陌生的模糊畫面。
那好像是她四歲的時候，因爲淋了雨發了一場高燒，那時候她病得很重，有一天夜裏，那位老人似乎也曾把她抱在懷裏給她哼唱過這首歌……
“阿言，午飯想喫什麼？”
許久沒有聽到迴音，原亦安回頭的時候，只看到身後的人臉上有兩行淚，她的目光還停留在那位抱着小孫子的老人身上。
臉上一片溫熱，是他伸手輕輕替她擦掉了淚水，“怎麼哭了？”他的動作很輕柔，擦完淚後將她攬進懷裏抱了抱。
溫言緊緊抓着他的衣襟，她的聲音不大，更像是在自言自語，但她卻聽到了，“原來她愛過我的，她走之前，是愛過我的，她給我唱過搖籃曲，她也曾抱過我，是我，忘了的人是我。”
原亦安頓了一下，隨即便明白了那個她，指的是誰。
耳邊的哼唱聲已經停下來了，隔壁的那位老人抱着熟睡的小孫子進了屋，周遭只餘下老闆小兒子不甚熟練的琵琶聲。
原亦安沒有說話，只是雙臂又收緊了一些，現在、以後，懷裏的人都是他的無價之寶了。
他不會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她以後的生活裏，必須只有愛。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