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克夫的毒寡妇〈上〉 作者:水叶子 村学建在村口处三面环围的空地裡,是一圈低矮土墙围着的一栋三进三间的四合舍,夕阳西下的薄暮裡,整個义学显得分外宁静,隔着院墙,隐隐的有童子稚嫩的诵书声随风传来: 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以知鸟兽草木之名……”。 穿越之初唐缺沒有想到,就是今天早晨上县城之前他也沒有想到自己将再次踏进学堂,而且是踏进這样一座类似于后世村小一般的学堂。 尽管這样的事情很匪夷所思,但唐缺却沒有更多的選擇余地,他知道在当前所面临的情况下,他必须经過這样一场回炉再造的過程之后才能真正适应這個新的社会环境。他需要在這裡练成一笔楷法遒正的毛笔字,他需要在這裡学会熟练的辨认并书写所有常用的繁體字,他也需要重新学习并系统诵记唐朝规定的五经,唯其如此,他穿越前二十多年的学习成果才能真正释放并体现出来。 唐朝的诗,诗的唐朝,在這個诗歌的国度,在這個朝廷以诗作为选材标准的国度,在這個习惯性以作诗衡量文人才华的国度,唐缺并沒有因为县城裡的挫折就丧失信心,他始终自信着将来能過上好日子,但這個好日子的起点就是在眼前這所简陋的村学裡。 “知识改变命运!俗是俗了点儿,但的确是句实在话”,低声自语的唐缺再次看了看笼罩在薄暮中的义学后,迈开步子向家裡走去。 等唐缺从义学外走开时,天色已是暮色四合时分,沿着村中的黄泥小道向自家借居的那院破房子走去。 拐過一個小弯儿,唐离远远的就见院门前有两個未老先衰的身影在依着柴扉向外探望,浓重的暮色裡,這两道身影在初春的夜风中难免的有些瑟缩。 唐缺几乎是在看到這两道身影的同时就停住了脚步,心裡也蓦然浮现出“依门盼归”這四個字来,在后世的二十多年裡,這個词他早早学過,却始终沒能感受過。也正因为如此,這個完美的诠释出家庭亲情的词语就成了他心中最深的遗憾与渴望,只是他却不曾想到后世苦苦渴盼不来的东西竟在一千三百年前如此突如其来的呈现在面前。 唐缺在這栋房屋的暗影裡站了良久,只是静静的看着远处那副温馨和谐的画面,直到隐隐听到后面路上的传来的人声后,他這才迈开步子向前走去,一天裡来回奔走了几十裡路的腿再也感受不到疲累,唐缺脚下生风的迎着那两個身影越走越快。 “爹,娘”,与昨晚出于感激的称呼比起来,唐缺這次的称呼已沒有了多少勉强与生涩。 见月前還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儿子现在走了一天的路依旧生龙活虎,唐张氏眉眼间满是慈爱与欢喜,手上一边拿着旧手巾替他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口中边絮絮叨叨個不停:“日头都落山了,想着你也该回来了,走累了吧,娘已经给你擀好了面,进去就能下锅”。 至于唐父,双手拢在袖中的他虽然也是满脸慈爱的看着儿子,嘴上却沒說什么,直到唐张氏說完后這才念叨了两句:“下面,进去就下面”。 为了节省灯油,屋裡的油灯中只用了一根灯草,本就是借住的破房子,农村裡也沒有太多的讲究,那口大灶就垒在堂屋裡,唐张氏添火烧水,先给儿子弄了一陶盆洗脸水后,這才边烧火准备下面條,边问着唐缺去城裡的事儿。 就着热水洗過手脸,唐缺顺手扯過一個老树根做的小杌子坐了下来,他自然沒說上县城找工作吃瘪的事儿,只是捡着城中所见說了几样,即便如此,唐张氏两人也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笑出声来。 眼前這间房子既破且穷,与后世那套四室两厅的双教授楼不具任何可比性,但這栋穷房子裡流动的欢笑与亲情却让唐缺无比沉醉,而這种感觉是在那冰冷的教授楼中无论如何也感觉不到的。 唐张氏的确是一手的好茶饭,這面條擀的厚薄适度,筋道道的很有咬头,再就着一勺下面的酸汤水儿,的确是美味的农家饭。唐缺也确是饿了,端過碗来三两口就下去了一半儿,边吃边含糊的說着“好吃”。 唐张氏见儿子吃的高兴,笑的满脸皱纹都开了,她又拿出两只黑陶粗碗盛了饭后,从灶上吊着的小草篮裡掏出了一個碗口大的蒸馍:“今個儿你大姐和姐夫都来看你了,這蒸馍就是她们拿来的,看這面多白!”。 就着酸汤水儿浇出的擀面吃蒸馍,味道很不错,唐缺正吃着时猛然注意到唐张氏两人手中不仅沒有蒸馍,而且碗裡面也是清汤寡水的挑不起几根面條。 唐缺注意到這一幕后,昏暗的灯光下脸上猛然一红,后世裡习惯了在生活上跟忙碌的父母各人顾各人,眼前一不留神儿就表现了出来。 放下手中的碗和蒸馍,唐缺从草蓝子裡掏出两個蒸馍后不由分說的塞到了唐张氏两人手中。 “忙时吃干,闲时吃稀,马上就要上床睡觉了,别糟践了好东西”,唐张氏接過男人递過来的蒸馍,边往灶边走边道:“你身体刚好,吃食上一定要经管仔细才行,這些留着给你慢慢添补”。 唐缺见两個老人连個蒸馍都不舍得吃,再看看唐父那双粗糙的象柴耙子似的手,心中真是五味杂陈,莫可名状。伸手接過唐张氏手中的蒸馍后,他不由分說的就按在了两人碗中,蒸馍经此一泡,就算再想收起来也不行了。 唐缺突然的表现让唐张氏又是心疼又是高兴,既心疼两個好面蒸馍沾了汤水后收不住,又高兴儿子的孝顺,“哎……你看這……”。 “你们赶紧吃吧,再等就泡散了”,唐缺說着就顾自坐回了小杌子吃起饭来。 唐缺吃完饭放下碗后,低声道:“爹,我明天跟你一起上地干活”,眼下家裡第一缺的就是粮食,好歹要先保证這一季麦子能有個好收成,否则下半年秋冬两季就沒饭吃了。至于上村学的事情也就只能暂时缓缓了。跟這個比起来,倒是眼下坚持到夏收的粮食缺口更愁人。 见唐缺大病之后休息時間不到一個月就要上坡种地,唐张氏正要劝他再养养时,就听外面一阵脚步响动,随后就见一個穿戴整齐的妇人推门走了进来。 “高……高家娘子……”,放下碗迎到门口的唐张氏显然沒想到這個女人会到自己家来,所以說话就有些不爽利,“你……怎么得闲到這儿来了?”,唐张氏嘴裡虽是问着,但她堵在堂屋门前的身子却是半点沒动,显然是不想让那妇人进屋。 见眼前的景象奇怪,唐缺侧了侧身子从门缝向外看去,见院子裡站着的妇人最多不過三十岁上下,身上穿着一件净面的六褶洒脚裙,许是风寒的缘故又在肩膀上加了件同色的泥巾领子,时俗与中唐后衣尚宽肥不同,当下的女子裙装還循着北周与北齐的风俗,流行窄衣小袖,這妇人身形本就婀娜,這身杀腰裙装更把她撩人的身姿纤毫毕现的勾勒了出来。 3Z全站文字,极致閱讀体验,免費为您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