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她愛他,也虧欠了他。
其實她擁有的並不多,且盡其所能,把剩下的都給了他,連命都可以。
這還不夠麼?
足夠了。
這五百年的心靈煎熬,她一夕若要放下,絕不可能。
她的感情染了一片污穢,這是她永遠的痛。
“魔祖,或許我們不該相遇,不該相識,更不該相愛,你錯了,我也錯了,我們以爲只要彼此相愛,足夠堅定就可以天荒地老,可世上沒什麼東西是天荒地老的,這五百年,你讓我相信,其實愛是很脆弱的,你已耗盡我對你的愛,如今剩下的,就是這句,我不認識你。”海藍目光平靜,清冷,宛若魔界永遠不滅的白月花,清輝漠漠,再無以往的眷戀和深愛。
君無恨的目光比她更平靜,拳頭握緊,只有緊繃的肌肉和隱忍的平靜泄露了他少許情緒。
阿寶和晴天等人皆是沉默了。
海藍的話,太過於平靜,不是賭氣,也不是矯情,而是她真真正正的想要放手了。
以前再多傷害,再多折磨,兩人再不信任,君無恨和她都不曾放開彼此的手,每一次賭氣說分離,可哪一次真的分開過。
而這一次,他們在海藍目光中再也找不到一絲漣漪。
心如死灰,便是如此。
她說罷,攜着金日離開。
君無恨靜默地站着,仿若一尊雕像,白月花的清輝在他身上攏了一層細碎的薄光,淒涼薄透,渾身的力量彷彿都被抽走。
他的臉色蒼白,在月光下如一隻受了傷的孤狼。
他的伴侶離棄了他。
他所期盼的溫暖,永生永世,被自己親手,掐碎了。
狠狠的……
掐碎了!
衆人看他的神色,較之瘋狂的冥王,更多了一層悲哀。
冥王怒中有悲有痛。
他是靜中有哀有傷。
霓裳見海藍離去,心中歡喜,雖知道婚禮不能繼續,可海藍和君無恨也回不到從前了。
“無恨,我們……”
君無恨回頭,倏地拂袖,掌風已刮在霓裳臉上,沉悶的巴掌聲令衆人都吃了一驚,特別是那些魔王們,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們的魔祖竟會動手打女人。
在他們魔界男人的眼裏,女人是至寶,是該被呵護,寵溺的,即便是脾氣再暴躁,即便是再粗魯的男人也不會動手去打女子。
女子在魔界如同珍寶般。
可沒想到,君無恨竟然動手打霓裳,且是他們心目中的準魔後。
霓裳捂着臉,目光通紅地看着君無恨,又怒又怨,他竟然在這麼多人面前打她?阿寶、晴天、楚天等人都在,幾位魔王也在,他竟當衆給她難堪?
這是一直對她尊重溫柔的君無恨麼?
“你打我?”霓裳淚如雨下,那副楚楚動人的面容,令人不禁憐惜,卻撼動不了男人此刻冷硬的心。
君無恨看着霓裳,一字一句道:“在莫愁海上,我和你說得很清楚,我們之間再無任何關係,已經兩清,你竟然敢暗算我?霓裳,看來你還不夠明白我的話。”
那日他心中不祥之感益發重,和霓裳說清後,一心擔憂海藍,只想趕去六道,並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她解放碧血冥月,就這麼一次疏忽,卻造成他和海藍分離五百年。
讓海藍對他恨之入骨,她在地獄深淵這五百年,該承受什麼樣的痛苦,這纔對他死了心。
一想到海藍,君無恨目光更厲,“滾,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你說什麼?”霓裳震驚地看着君無恨,他說了什麼?讓她走?她去哪兒?魔界是她唯一的容身之所,若是魔界都不能去,她還能去哪兒?
阿寶拍手叫好,“走吧,老子早就看你不順眼了,整日只會興風作浪,早走早了事,省得礙眼。”
“就是,爲了阻止你接近白癡君無恨,老子怒得蛋疼,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女人。”
阿寶邪魅睨着誅神劍,“你有蛋?”
“軒轅有。”誅神劍斬釘截鐵地說,“軒轅美人的就是我的。”
阿寶皮笑肉不笑地睨着她,“軒轅喜歡淑女。”
“我們家軒轅害羞,你要理解。”
衆人一致無語哽咽了。
誅神劍,你的臉皮比阿寶還厚啊。
本來是緊張的氣氛,阿寶和誅神劍一言一語都把衆人逗樂了,那幾位魔王也是忍俊不禁,霓裳憤怒地看着阿寶和誅神劍。
她如此難過悲傷,在他們眼裏竟成了笑話,她真的好不甘心。
她五百年的等待,就差一步夢想成真。
“君無恨,你不能趕我走,我是爲你才墜入魔界,你不能過河拆橋,忘恩負義。”霓裳控訴說道,她不能離開魔界,不能離開君無恨。
不然,她能去哪兒?
他不會真這麼狠的。
“五百年前我就和你說得清楚,若你再敢傷害海藍,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五百年前我和你已兩清了,你竟然還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對付我。霓裳,這樣的你,我豈會留你在身邊?”君無恨沉聲道,聲音冷硬。
霓裳痛哭,去抓他的袖子,君無恨再一次拂袖,又把她摔出去,霓裳倒退了幾步,癡癡地看着他,君無恨再不說什麼,轉身離開。
同是神界的人,晴天對霓裳的遭遇卻無半分同情,她真是自作自受。
爭取愛沒錯,可若在手段錯了。
任何一段愛情,都不是靠手段得來的。
難怪她認識君無恨在先,溫柔、識大體、見識又淵博,君無恨幾百年都沒有愛上她。
阿寶拍手,輕蔑地凝着她,語氣譏誚,“恭送曾經的準魔後咯,您還不起駕。”
“起駕咯……”誅神劍拉長了聲音,嬌滴滴地喊,晴天都不可避免的抖了抖,這聲音太可怕了,誅神劍你不能這麼嚇人的。
“你們……”霓裳含淚掃過衆位魔王,他們都不敢說半句挽留,君無恨臨走時的神色已說得很明白,他們不敢違抗。
爲了海藍,他能再一次動手打魔王,他們是不敢再和君無恨說什麼了,看得出來,他對這一次的婚事另有想法,他們不能再左右他。
霓裳咬着牙,羞憤絕望,晴天搖了搖頭,她含淚離開魔界。
“真是太便宜了她。”誅神劍不滿輕哼。
阿寶笑着搖頭,“冷漠是對一個人最大的懲罰,海藍曾受的,她也會感同身受,君無恨豈是那麼溫情的人,給她一巴掌打碎她的夢,再讓她感受衆叛親離,這滋味可不好受。”
晴天冷哼,“你倒是說得很有經驗。”
阿寶望着她,“我做過當然有經驗。”
晴天怒不可遏,誅神劍涼涼道:“寶哥哥你真是太有勇氣了。”
一位魔王輕聲問,“爲什麼時空女神會在這裏?”
阿寶和晴天異口同聲道:“關你屁事!”
衆人,“……”
海藍出了魔界,軒轅問:“主人,現在要去哪兒?”
“還能去哪兒,流亡界。”海藍輕聲說道,流亡界是她唯一能去的地方。
“不去找不悔和問天麼?”
“他們不悔有事。”海藍說,驟然一蹙眉,“軒轅,我們去一趟莫愁海。”
“是!”
莫愁海上,一人臨風而立,衣袂飄飄,姿態如仙,正是里亞。
君無恨的婚禮,該結束了吧!
他脣角逸出一抹輕笑,轉身正想離開,卻察覺到一抹熟悉的靈息逼近,里亞瞳眸掠過一抹激越之色,倏地擡頭看向半空。
才片刻,海藍駕着軒轅緩緩而來,她站在軒轅劍上,依然如他印象中那般冷清如月,亭亭玉立。
“海藍……”五百年不見蹤影的她,竟出現在莫愁海上。
里亞驚喜萬分,正要迎上去,海藍已駕着軒轅下來,穩穩地落在他身邊,里亞激動地迎上去,“海藍,真的是你,這五百年,你去哪兒了?”
“去一個你們都找不到的地方。”海藍說道,她不知道爲什麼自己來要見里亞,只是出了魔界,突然想來見他一次。
神魔歸位後,她似乎沒有和他好好說過話。
“海藍……”
“里亞,你後悔過嗎?”海藍走到他身邊,淺笑問道,“那一次在創世神殿,你……”
里亞一愣,她已全部想起來了?
他的臉色瞬間蒼白。
從那一次後,他從未想過,海藍會主動走近他,曾經的他們青梅竹馬,親密無間,她總是親暱地靠着他,可自從那一次侵犯了她後,她每次見他,都躲得遠遠,再不會主動走近他,也再無了淘氣和親暱,只有疏遠,還有厭惡。
從那一次後,她甚至不再和他說話。
神魔歸位後,更是疏遠。
他真的傷她太深。
“不後悔!”里亞沉聲道,伸手去碰觸她,海藍身子一僵,卻沒有避開,只是靜靜地看着他,“如果不是那一次傷害你,海藍,會不會一切就會不同?”
海藍沉默着,那些被封塵的記憶涌了上來,創世神殿中,如雷雨般的晚上,男子含着的眼,她無助的呼救,曾經無暇的感情一點一滴地破碎。
因她太過傷痛,里亞取走了她這段記憶,可在地獄深淵裏,這一段記憶又復甦了。
她最信任的人,摧毀了她對他的信任,還卑鄙的取走這一段記憶,這讓她更恨他。
“不會!”海藍冷笑看着他,“里亞,放手吧!”
莫愁海上的風輕輕地吹,她看着他的目光皆是生冷厭惡,那是一種無法消去的反感,就如當年,他即便拿走她的記憶,她的心仍對他反感,肢體不由自主會躲避他。
海藍說道:“如果我沒有遇到君無恨,或許我會嫁給你,可我對你,永遠不會有愛情,多是親情,可連親情你也毀了。那我們就沒什麼好說了。我不恨你,也不怨你,怪我懂事太晚,不懂和你保持距離,才讓你有我愛你的錯覺。里亞,放手吧,就當我們從來沒認識過,永遠這麼束縛着,你得不到解脫,我也得不到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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