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走到門口,常山對一臉擔憂的菘藍小聲說:“沈姑娘在裏面睡着了。”
常山說完,又指了指門廊下的木臺,示意菘藍不必一直站着。
菘藍福了福身,無聲道謝。等二人走遠,她跑到窗子那去,從窗子往裏看着。
見自家姑娘好好的蓋着被子,安安靜靜地睡着,菘藍鬆了一口氣,就趴在窗子那看着。
寧奕馳和常山走出院子,穿過一條兩邊栽滿了樹叢的小路,到了外院最偏僻的一處把守森嚴的院落。
“世子爺!”門口把守的幾個身穿統一青色外袍的壯漢齊齊拱手,並打開院門。
寧奕馳點頭,走進去,一路穿過滿地沙石,寸草不生的院子,進了照樣有人把守的東廂房。
穿過外間,常山上前打開門,門後露出石頭做的臺階。
二人順着冰冷的石階向下,進入了一處燈光昏暗的地牢,幾間牢房都空着。只有鄭雲嫺和她的丫鬟紅柳,癱倒在掛滿了各式各樣刑具的審訊室的地上。
剛纔常山並未用刑,只不過讓護衛拖着鄭雲嫺和紅柳參觀了一遍所有的刑具,還不等他們把刑具的使用方法介紹完畢,兩人就已經徹底嚇壞了。
一直在深閨後院生活,哪裏見過這種陣仗,還不等問,就全招了。
寧奕馳走過去,撩起外袍,大馬金刀地坐在了中間的椅子上,手指輕輕釦着椅子扶手。
常山衝押着鄭雲嫺二人的兩名護衛點點頭。兩名魁梧的冷麪護衛伸手拎着那二人的頭髮,把她們從地上拽起來。
旁邊一名護衛端着盆冷水刷刷潑了上去。冷水刺激下,兩個已經嚇得意識不清醒的人,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鄭雲嫺定了定神看向前面,見是寧奕馳坐在那裏,鄭雲嫺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沒了血色,整個人抖如篩糠,可她還是壯着膽子求饒道:“世子哥哥……”
隨着她“哥哥”二字叫出口,一旁的侍衛猛地呵斥出聲:“大膽!”
鄭雲嫺嚇得一抖,忙改口,哭着求饒:“世子爺饒命,是我一時糊塗豬油蒙了心,請您高擡貴手,念在我是夫人……”
“閉嘴!”旁邊的護衛又是一聲厲喝。
鄭雲嫺及時閉嘴。她本想把鄭夫人拉出來攀攀關係,聽到這聲厲喝,頓時想到鄭夫人和寧奕馳水火不容的關係時,不敢再吱聲。
可不說姑母,她又能說誰呢!鄭雲嫺驚懼之下,又沒有辦法,眼淚止不住地往下直流。
寧奕馳面無表情沉默着,手指一下一下扣着扶手。
整個地牢寂靜如斯,只有那修長的手指扣在扶手上發出的篤篤聲。
陰暗冰冷的地牢裏,鄭雲嫺身上穿着的春衫已經全被冷汗打溼,加上剛纔那盆兜頭潑下來的冷水,整個人在劇烈發抖。
極大的恐懼襲遍全身,上牙咬着下牙咯吱咯吱作響,可她死死咬着牙關,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一旁的紅柳也好不到哪去,知道今日這事,鄭雲嫺作爲主子興許還能逃過一劫,可她一個奴婢,毋庸置疑死定了。紅柳萬念俱灰,一臉灰敗,已經完全喪失了求生欲。
等了一會兒,寧奕馳終於開口:“把你做過的事說來聽聽。”
一聽他還讓自己說話,面上沒有生氣,語氣還算溫和,鄭雲嫺瞬間又燃起希望,淚水和着脂粉烏七八糟,先前被鄭夫人抽得已經腫起來的臉上激動不已:“我說,我說。”
鄭雲嫺語無倫次,前言不搭後語,把事情經過又講了一遍。
她囉囉嗦嗦半天,有意拖延時間等着鄭夫人來救她,可事情很簡單,就是故意迷了春喜的眼,隨後趁機把藥下在了雞湯裏。
等鄭雲嫺說完,寧奕馳問:“爲何?”
剛纔在各種刑具的威懾下,鄭雲嫺已經悉數交代過,此刻也不敢再隱瞞:“我和正安表哥情投意合,可老夫人卻不肯讓正安表哥和那個傻子……”
“傻子”二字一出口,寧奕馳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陰沉下去,聲音冰冷,宛如臘月裏裹着冰雪的寒風:“放肆!”
站在鄭雲嫺身旁的護衛擡手,“啪”的一巴掌抽在鄭雲嫺臉上。
鄭雲嫺被抽得痛呼一聲,直接偏了頭。她的左臉先前捱了鄭夫人兩巴掌,這會兒又捱了護衛一巴掌,此刻已經高高腫起,完全不能看。
“沈姑娘、是沈姑娘。”鄭雲嫺重新跪好,咬着牙強忍着痛改口。
鄭雲嫺一邊掉淚一邊接着說:“沈姑娘已經磕傷了頭,她的叔父又投了敵,舅父也下了大獄,完全配不上正安哥哥,正安哥哥要是娶了她,就算毀了!正安哥哥只有和我成親,纔有前途!”
說到最後,鄭雲嫺幾乎是嘶吼出聲。她知道,經過今天這件事,她和正安表哥的婚事已經徹底沒希望了。
鎮遠侯府這些人,絕對不會讓正安表哥娶一個給老夫人下過毒的人!
早知道這樣,她就該等姑母出手收拾了那傻子的。她爲什麼就不能耐着心思再等等!鄭雲嫺痛哭流涕,懊悔不已。
寧奕馳:“這就是你下毒暗害老夫人的理由。”
鄭雲嫺哭着喊:“世子爺,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您大人有大量,饒過我這一回,我立馬就回家去,我保證永遠也不會出現在侯府。”
寧奕馳敲了敲椅子扶手,又問:“夫人指使你的?”
鄭雲嫺蠢歸蠢,可也算有那麼丁點兒腦子,她還等着鄭夫人幫她想辦法來救她,萬萬不會把鄭夫人拉下水。
更何況這件事情鄭夫人確實沒有參與。以她對她鄭夫人的瞭解,她要是敢胡亂攀扯,她的好姑母第一個就會弄死她。
“沒有,沒有,姑母完全不知情,是我自己腦袋不清醒犯了渾。”鄭雲嫺拼命搖着頭。
見她這樣,寧奕馳也不再問,起身往外走:“寫好罪狀,讓她簽字畫押,送去官府。”
聽到寧奕馳這個命令,常山和護衛們都是一愣。
以前,但凡進了這個地牢的人,不管是誰,從來沒有活着出去過。
這二人膽敢在老夫人的湯裏做手腳,這是想要老夫人的命。況且,這二人還知道沈姑娘的身世。世子爺就這麼輕飄飄放過了?
心中雖有疑惑,可世子爺的命令就是命令,幾人皆是拱手應是。
早有人在一旁斟酌措辭,隱去不必要的信息,寫好了罪狀。
常山接過,快速看了一遍,見通篇沒有提到任何和沈靈舟有關的信息,點點頭還了回去。
護衛上前,把認罪書拿給鄭雲嫺二人。
聽到送去官府,鄭雲嫺和紅柳都恍如隔世一般有些發懵,但隨即反應過來,今天這關算是熬過去了。
劫後餘生,二人泣不成聲,齊齊開口感謝世子爺。
二人被鬆開雙手,都忙不迭地接過筆,異常配合地簽字畫押。
寧奕馳走上最後一級石階,出門之前停下腳步:“送去官府之前,那碗雞湯,讓她喝了吧。”
聽到這個補充的命令,常山和護衛們纔算鬆了一口氣,這纔是他們正常的世子爺。
那碗雞湯已經全部灑掉了,剩下的無非是一些去了骨頭的雞肉和人蔘,被收集起來留作物證放在一邊。
護衛伸手,去一旁刑具臺上,端起那碗雞湯殘渣。
鄭雲嫺臉色鉅變,驚恐萬狀,拼命掙扎:“我不喫!那有毒!有毒的!”
可護衛哪會聽,直接掰着她的嘴,把剩下的幾塊雞肉和人蔘稀疏悉數倒進了她的嘴裏。
一旁的紅柳見到這一幕,兩眼一翻直接暈死過去。
寧奕馳揹着一隻手走在栽滿灌木叢的小路上:“去找一隻小狗來。”
常山問:“要找只灰色的嗎?找一隻和沈姑娘前面那隻一樣的。”
寧奕馳眉頭微蹙,想了一瞬:“不必,找只其他顏色的吧。”
小東西看了灰色的小狗,會想起先前那隻,怕是又會難過。
“是,屬下這就差人去辦。”常山點頭答,又說:“屬下帶人抓了鄭雲嫺後,夫人就到老夫人院裏去了,被我們的人攔住,她直接跪在了門口,這會兒還跪着。”
“想跪就讓她跪。”寧奕馳的聲音毫無溫度,辨不出喜怒。
說完偏頭看了常山一眼,語氣不滿:“還跟着我作甚,先去找狗。”
“是,屬下今天一定帶回來。”常山轉身,朝另一個方向急匆匆走了。
寧奕馳先去了老夫人院子。到了院門口,直接從跪在地上的鄭夫人身邊走過去,看都沒看一眼。
鄭夫人繃着臉:“世子爺,雲嫺在哪?我知道她做錯了事,可世子爺懲罰過後,能否把她送回來,我定會嚴加管教,並把她送回家去。”
寧奕馳如同沒聽見一般毫無迴應,揹着一隻手,邁着大步進了老夫人的屋。
翡翠蹲在一旁小聲勸着:“夫人,您都跪了這麼久了,也沒見到老夫人,不然咱們先回去?再這麼跪下去,您這身子骨受不了啊。”
鄭夫人擡頭看了一下院門口站着的兩名冷麪護衛,摻着翡翠的手站了起來,黑着臉轉身一瘸一拐地走了,低聲囑咐:“讓人盯着大門口。”
寧老夫人睡了一個下晌,這會兒剛起,精神不錯,在婆子伺候下擦了臉擦了手。
從丫鬟手裏接過雞湯,拿勺子慢慢舀着喝,剛喝了兩口問:“春喜那丫頭呢?”
“那丫頭今天身子不大爽利,奴婢讓她回屋歇着去了。”身邊的婆子說道。
寧老夫人也沒在意,接着喝湯,剛把一碗湯喝完,就聽外面有人報說世子爺來了。
話音剛落,寧奕馳就擡腳走了進來:“祖母。”
老夫人很是高興,笑着對着寧奕馳伸手:“過來祖母這裏坐。”
寧奕馳挨着老夫人坐下,任由老夫人牽起他的手打量一番,這才溫聲說:“祖母,孫兒有話同您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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