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在她小腦袋旁邊,還有個毛茸茸的小白狗,瞪着溼漉漉的大眼睛跟小姑娘一起就那麼瞅着鎮遠侯。
胖乎乎的小姑娘,胖乎乎的小狗,鎮遠侯那老父親的心哪,頓時又化了。
他那張颳了鬍子帥氣了很多的老臉頓時也笑得跟朵花似的,連聲音都不知不覺的放柔了許多:“哎呦,是舟舟啊!”
可他轉瞬又變了臉,跟寧奕馳吹鬍子瞪眼:“你個大老爺們,這麼兜着個孩子,像什麼話。你這簡直是……,是哄娃喪志。”
鎮遠侯憋了半天,憋出這麼個詞兒。
寧奕馳權當沒聽見,理都不理他,低頭看着小姑娘。
鎮遠侯是個常年帶兵打仗的將軍,那一身殺伐之氣渾然天成,這麼一繃着臉,是真的有點兒駭人。
沈靈舟嚇一跳,以爲是自己耽誤世子哥哥正事了,侯爺伯伯才生氣。
肉嘟嘟的小臉蛋上太陽花一般的笑容頓時蔫了,安安靜靜地看着鎮遠侯。
世子哥哥一天要讀書,要練武,要打理他自己那些產業,還要幫侯爺做事,是夠忙的了。
她是不是,不應該總纏着世子哥哥?
那好吧,她以後還是少來吧。
沈靈舟心裏有些失落,耷拉了小腦袋,回手拍了拍寧奕馳胸口,想讓世子哥哥把她放下來,她要回去了。
可鎮遠侯突然又笑了,伸出兩隻蒲扇一樣的大手就想來摘布兜:“讓我兜一會兒。”
沈靈舟擡頭,看着侯爺伯伯臉上的笑,都懵了。
寧奕馳後退一步,同時擡手,把鎮遠侯的手給擋開了:“你嚇到她了。”
沒看小東西都已經不笑了嘛,還張羅着要走呢。
鎮遠侯這才注意到小姑娘的大眼睛怯生生的,忙哈哈哈笑了:“舟舟啊,伯伯說着玩兒的。”
她又不傻,她看出來了。
沈靈舟點了點小腦袋,跟個小主人似的指了指旁邊的椅子:“伯伯坐。”
世子哥哥可真是的,侯爺伯伯都來了這麼半天,他也不說給侯爺伯伯讓座。
顯然,鎮遠侯也想到了這一點,擡眼看了一下自己的混賬好大兒,冷哼一聲:“沒良心的東西。”
罵完又低頭看着自家兒子懷裏兜着的小姑娘,溫柔地笑着說:“還是我們舟舟懂事,伯伯不坐,伯伯看看你就走。”
說是看看,還真的就是在那低着頭盯着小姑娘一直看,一直看。
一張滄桑的老臉上掛着慈祥老父親一般的笑容,盯着小姑娘怎麼都看不夠。
沈靈舟伸手拍拍寧奕馳胳膊,指了指榻上,示意她要出來。
侯爺伯伯都來了,她還窩在布兜裏,多不像話。
長時間以來的相處,現在小姑娘一個眼神一個手勢,哪怕不需要說話,寧奕馳都能夠領會她的意思。
寧奕馳擡腳走到榻邊,伸手把脖子上的布兜摘了下來,託着圓墩墩的小姑娘就要放到榻上。
鎮遠侯看着那布兜怪有趣兒的,伸手就想把布兜接過來:“讓我掛一下看。”
寧奕馳胳膊一閃,躲開了,語氣淡淡的,卻滿是嫌棄:“粗手粗腳的,別摔了她。”
說完,把布兜放在榻上,等小姑娘一骨碌自己爬起來站好,他把布兜拿起來,疊吧疊吧疊整齊了,仔細收到了櫃子裏。
鎮遠侯心裏這個氣,很想痛罵這混賬兩聲,再踹他一腳,可也記着小姑娘在呢,不能嚇到她。
沈靈舟爬下榻,自己穿好小鞋子,走到椅子那用小胖手拍了拍椅子:“伯伯坐。”
“哎,好好。”鎮遠侯笑着走過去,在椅子上坐了。
寧奕馳收好了布兜,也走過椅子那邊坐了。
見兩人在那乾巴巴坐着,沈靈舟邁着小短腿走到門口,衝站在外面的常山說:“山山,茶。”
沈靈舟喊常山一向都是喊“山山”,已經喊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按理說,常山該習以爲常了。
可每次常山一聽那小奶音喊出來的“山山”倆字,他就忍不住想笑,有一種自己瞬間變小了好多的感覺。
尤其是小姑娘小臉上一本正經的表情,他莫名地,還有一種小時候,他奶奶喊他的錯覺。
常山忍着笑拱手應道:“沈姑娘,已經差人去備茶了,馬上就來。”
看看,人家常山都比世子哥哥他老人家懂禮數,沈靈舟滿意點點頭,轉身回屋。
鎮遠侯的目光一直追隨着小姑娘,臉上的笑就沒消失過。
沈靈舟張羅完茶水,也走過去想坐,卻發現桌子旁的兩張椅子都被佔了。
她習慣性想往世子哥哥腿上爬,可又想起侯爺伯伯剛纔說的“哄娃喪志”,想了想還是放棄了。她不要做那個讓世子哥哥喪志的娃。
沈靈舟走到榻邊,爬上去坐好,伸手把花花撈過來抱在腿上,摸着花花毛茸茸的小腦袋。
粉嘟嘟的胖乎乎的小姑娘安安靜靜坐在那裏,乖巧得不像話。
鎮遠侯和寧奕馳坐在椅子上都靜靜地看着她,一個滿臉笑容,一個嘴角微勾。
常山端了茶水送進來,給鎮遠侯和寧奕馳每個人倒了一杯,又把給小姑娘準備的花茶送了過去,就放在榻上的桌子上。
沈靈舟衝常山笑了笑:“謝山山。”
“沈姑娘客氣了。”常山忙拱手笑了笑,退了出去。
鎮遠侯喝了一口茶,忍不住對着小姑娘招招手:“舟舟啊,過來伯伯這裏。”
沈靈舟聽話地把花花放下,爬下榻,走了過去,仰頭看着鎮遠侯:“伯伯。”
鎮遠侯從懷裏掏出一沓銀票,遞給小姑娘:“伯伯要好一陣子才能回來,這些錢舟舟拿着買糕喫。”
沈靈舟看了一眼寧奕馳,見他點頭,她抱着小拳頭拱了拱手,又鞠了一躬:“謝伯伯。”之後這才伸出小胖手把銀票接了過來。
上面第一張銀票是個五十兩的,沈靈舟有心瞅瞅下面的都是多少,可礙於侯爺伯伯還沒走,她也不好當着人家的面數,只是把銀票拿在手裏。
鎮遠侯伸手摸了摸小姑娘頭頂的小揪揪:“舟舟啊,那伯伯就走了啊。”
說是要走,可半天也不起身,還在那看着小姑娘。
沈靈舟有些着急。伯伯到底走不走啊,她還想看看有多少錢呢。
見胖乎乎的小姑娘乖乖的,鎮遠侯真是怎麼看都看不夠。
一想到馬上要回軍營,整天面對那些五大三粗的糙漢子,他就決定再多看幾眼。
可寧奕馳卻從小姑娘時不時瞄一下銀票的小眼神中看出了她的焦急,忍不住想笑,於是提醒鎮遠侯:“侯爺不是急着走?”
鎮遠侯不滿地瞪了一眼寧奕馳。可還沒等他瞪完,就聽小姑娘奶奶糯糯地開了口:“伯伯慢、走。”
寧奕馳輕笑出聲。他就知道。
鎮遠侯笑着看小姑娘:“哎,那伯伯這就走了,等過陣子不忙,伯伯再回來看我們舟舟。”
一大一小兩個人把鎮遠侯送到了門口,鎮遠侯正了正臉色跟寧奕馳交代:“別忘了要你去辦的正事兒。”
“放心。”寧奕馳點頭。
自己這個混賬好大兒雖然脾氣不好,也不聽他的指揮,可大事兒上從來不曾出過差錯,鎮遠侯還是很放心的。
一想到這,鎮遠侯心感甚慰,伸手想去拍拍他好大兒的肩膀,卻被寧奕馳一閃身躲開了。
他也不尷尬,又順勢伸手準備去摸摸舟舟小腦袋,結果小姑娘也被那混賬一把抱開了,他又摸了個空。
鎮遠侯黑了臉。寧奕馳低頭整理着小姑娘頭頂上的綢帶,就當沒看見一樣。
沈靈舟見氣氛有些尷尬,主動伸出小胖手,抓住侯爺伯伯的大手握了握:“伯伯。”
鎮遠侯這才轉怒爲笑,蹲下去小心翼翼捧着小姑娘饅頭一樣的小手,笑着說:“舟舟乖。”
成功和小姑娘握了手,鎮遠侯這才心滿意足地轉身走了。
寧奕馳和沈靈舟站在門口看着鎮遠侯走遠,倆人轉身回屋。
寧奕馳不動聲色打量小姑娘。果不其然,就見小姑娘噔噔噔跑到榻那,迫不及待地把銀票都擺在榻上,一張一張點過去。
等點完所有銀票,小姑娘喜笑顏開。
沈靈舟把銀票一張一張都疊在一起收好,想把銀票放身上,可發現沒地方放,於是把布兜一掛,狗狗一裝,拿着銀票擡腳就往外走:“舟舟回。”
五百兩呢,趕緊回家給她家菘藍去。
寧奕馳兩隻大手握着小姑娘的小肩膀把她撈回來,好笑地問:“跟哥哥說說一共多少銀子?”
沈靈舟把銀票塞到布兜裏,拿手捂着,一本正經搖搖頭:“不多。”錢財不可外露。
她倒不是怕世子哥哥搶她的,她就是怕世子哥哥見她錢多,以後不給她零花錢。
小胖妞這是連他也防着嗎?寧奕馳忍不住笑出聲,伸手在她頭上的小揪揪上扒了兩下。
之前從山上回來,他就打算這兩天給小姑娘一些銀子,讓她樂呵樂呵。
可這兩天他那侯爺爹卻連着給了兩次,寧奕馳就決定他的過兩天再給。
沈靈舟見世子哥哥看着她不說話,擡起小胖手在他抓着自己肩膀的大手上拍了拍,示意他鬆手。
“舟舟走嘍。”沈靈舟轉身往外走。
“哥哥送你。”寧奕馳說着就要去抱小姑娘。
就見小姑娘蹙着小眉頭推開他的大手:“舟舟走。”
她覺得她如今這圓不隆冬的身材,都是被她家菘菘和世子哥哥抱來抱去給抱出來的。
以後她自己一定注意,儘量自己多走。
寧奕馳見小姑娘推開自己的手轉身就走,他的手在空中僵了一會兒,無奈放下。
沒有胖乎乎的小姑娘在手裏抱着,他這心裏突然覺得有點兒空落落的。
可小姑娘不讓抱,他也沒辦法,寧奕馳只好站起來跟着往外走。
急着回去送銀票,沈靈舟的兩條小短腿拼命倒騰,寧奕馳的兩條大長腿慢悠悠挪着,一大一小兩個人居然很神奇地,一直並排走着。
想着都回來好幾天了,世子哥哥也沒再提具體什麼時候帶他去找舅舅,沈靈舟忍不住問:“找舅舅?”
寧奕馳低頭看着小糰子:“過陣子。”
這陣子實在是有點太忙了,不光他自己的事情忙,侯爺那邊也有事安排給他。
沈靈舟知道世子哥哥是個大忙人,反正現在她在侯府喫得好睡得好,也不是那麼着急,點了點頭:“舟舟等。”
寧奕馳又說:“過兩天,哥哥要出去幾天,到時候哥哥給你找幾個玩伴來。”
小姑娘一個娃娃,身邊都是大人,怕是覺得無趣吧,不然也不至於一天到晚把個小狗抱在身上。
沈靈舟倒是不覺得她需要什麼玩伴,她更關心世子哥哥要去哪兒,於是仰起小腦袋問:“哪?回?”
寧奕馳觀察細緻,心思敏銳,加上相處久了,他已經完全瞭解了小姑娘說話的習慣,再配合她小臉蛋上生動無比的表情,可以說,兩個人已經完全實現了無障礙交流。
哪怕小姑娘簡簡單單說了兩個字,寧奕馳已經完全領會了,小姑娘這是問他要去哪兒,什麼時候回。
寧奕馳:“還得再去一趟烏欒峯,大概三四天能回。”
沈靈舟點點頭,揮揮小胖手:“哥哥去。”
去吧,去吧,那烏欒峯上有銀礦的。而且現在那山上也沒什麼壞人了。
見小姑娘一本正經揮手,像是批准了一般,寧奕馳又忍不住笑。
提起烏欒峯,寧奕馳又想起那個無比真實的夢,他走到小姑娘面前蹲下去,正色道:“舟舟,哥哥還沒有謝謝你。”
沈靈舟歪了下小腦袋:“謝?”好好的,謝什麼?
寧奕馳伸手握住小姑娘軟乎乎的小胖手,輕輕捏着那一個一個小胖指頭:“舟舟,上次你藏了令牌,哥哥晚出門,這幫了哥哥一個大忙。你想哥哥怎麼謝你?”
怕嚇到小姑娘,寧奕馳隨口帶過,並不打算細說。
可寧奕馳一提晚出門,沈靈舟就知道了。
哦,她差點兒忘了,世子哥哥說的是山石滾落的事吧,怎麼謝呢?當然是直接給銀子的好了。
小姑娘把小胖手從寧奕馳手裏拽出來,手心朝上,伸到他眼皮底下:“錢錢。”
他就知道。
寧奕馳笑了,伸手在小姑娘的腦袋上揉了揉:“知道了,過幾天哥哥給你。”
寧奕馳陪着小姑娘走回小院,到了門口,見她的丫鬟迎出來,這才轉身離開。
沈靈舟回了小院,笑眯眯地把銀票掏出來遞給菘藍,奶聲奶氣地說:“伯伯給。”
“侯爺給的,奴婢收好。”菘藍仔細接過,點了點,收到裝銀票的匣子裏,又把賬本翻出來,記了一筆上去。
記完,菘藍把賬本遞給沈靈舟看:“姑娘,請過目。”
她家菘藍把她當大人一樣對待,什麼都是認認真真的,一點都不敷衍。沈靈舟覺得很高興。
所以,她也認認真真對待她家菘藍。她抱着賬本爬上了榻,把賬本放在桌子上,一項一項認真看過去。
菘藍怕她看不懂,在一旁耐心地解釋。
資產不多,一共也就那麼半頁,寥寥幾筆,沈靈舟看一遍就全記住了。
等菘藍說完,她把賬本一合,點點頭遞給菘藍。菘藍接過賬本,又收回了櫃子裏。
午飯喫得晚,沈靈舟晚上就沒去世子爺院裏,就在自己屋裏隨便吃了點兒。
自打蘇姨娘管家,她這屋最大的變化就是伙食水平提上來了,再也沒人故意刁難。
沈靈舟決定,既然伙食好了起來,那以後要是世子哥哥不在府裏,或者她懶得動,她也就不用非得跑那麼遠去喫飯了,就在她自己的小院裏喫也是一樣的。
菘藍還跟她說,廚房裏下人的態度也都大變樣,殷勤又客氣。
估計是被梅姨娘那一鞭子給抽怕了吧。有的時候能打,還是挺管用的。沈靈舟如是想。
想着想着,她舉起自己的小胳膊看了看,覺得她還是得練點兒什麼功夫纔行的。
這如今的世道亂糟糟的,她不能總靠別人保護纔敢出門吧。
梅姨娘嫌她胖,那趕明兒問問世子哥哥,看他願不願意教她一點兒功夫。
沈靈舟靠在榻上的枕頭上,把花花放在她身上,摸着花花毛茸茸的小腦袋。
花花也喫飽了,老老實實趴在沈靈舟圓圓的肚子上,時不時拱兩下。
一人一狗,就那麼安安靜靜地在那歪着。歪了一會兒,沈靈舟上下眼皮打架,又開始犯困。
哎。她這一天天的,不是餓,就是困。
本來想再撐一會兒,畢竟剛喫完晚飯,下午也沒少睡。可一想,算了,孩子還小呢,睡吧。
決定放棄掙扎,小姑娘摸着小狗的小胖手立馬就不動了。
菘藍就去幫春福找個繡線的功夫再回來,就見小姑娘已經躺在榻上睡着了,忙輕聲喊了春福過來,幫着抱到牀上去了。
第二天一早,沈靈舟剛喫過早飯。蘇姨娘就帶着一幫婆子丫鬟的搬了好多個箱子過來。
春福是老夫人屋裏的人,這幾天雖然在沈靈舟這邊伺候着,但每天也會回一趟老夫人的院裏。老夫人給沈靈舟準備家底的事兒她都知道。
見蘇姨娘過來,她恭敬打了招呼,轉身回屋稟報:“沈姑娘,蘇姨娘帶人送東西來了,都是老夫人這幾天給您準備的。”
沈靈舟自打逃跑被世子哥哥從草叢裏撿回來,就一直心虛,沒敢去老夫人院裏。
這幾天老夫人也沒讓人過來喊她過去,她還以爲老夫人還是身體不好,就沒過去打擾,原來老夫人是在幫她準備家底呢。
退婚那天,老夫人就跟她提過這事兒。沈靈舟知道老夫人是認真的,但是沒想到老夫人的動作這麼快的。
聽蘇姨娘等在外面,沈靈舟爬下榻,自己穿好小鞋子,蹬蹬蹬往外走。
走到門口,對着如花似玉的蘇姨娘笑了笑,福了福小身子:“姨姨。”
聽着那甜甜的小奶音,看着這個漂亮得像從畫裏走出來的粉嘟嘟的小姑娘,蘇姨娘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當時如果她爭取一下,這胖乎乎的小姑娘,就是她兒媳婦兒了。
可那個時候小姑娘身份貴重,而她不過是個青樓女子出身,她有自知之明,清楚哪怕自己的兒子是鎮遠侯的兒子,可從出身上和小姑娘是不般配的。
她看得通透,深知高嫁低娶的道理。她家若知性子那麼乖,若是娶了一個身份比他高那麼多的媳婦兒,以後在屋裏怕是挺不起腰板兒。
她覺得活在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是會永久不變的。哪怕你曾富甲一方,哪怕你曾權勢滔天,但遇到個大風大浪,也有可能在一日之內從雲端跌進泥裏。
什麼權勢啊富貴啊,都是抓不到的浮雲,還不如做一個普通人,能夠踏踏實實安安穩穩地活着就好。所以那些夠不着的東西,她懶得去爭。
而且她也知道,當時老夫人雖然提起若知,可老夫人心裏的想法和她是一樣的,所以她刻意迴避了。
當老夫人還在猶豫不決,鄭姨娘跳出來搶的時候,她就沒吱聲。
她要是知道小姑娘有一天會落到這種田地,她當時就爭取一把了。
如今,倆孩子的出身倒是般配了,可按照老夫人的做派,小姑娘和二公子退了親,是萬不可能再把她許給任何一個侯府公子的。
小姑娘聰慧,漂亮,可人,可惜了,以後要嫁到別人家去了。
見蘇姨娘盯着她看了好半天也不說話,沈靈舟又喊了一句:“姨姨?”
蘇姨娘回神,笑着說:“啊,是這樣的,老夫人讓我把東西給沈姑娘送過來,你看放在哪裏的好?”
沈靈舟小手往屋裏指了指,菘藍站在一旁同步解釋道:“蘇姨娘,勞煩把東西擡進來吧。”
蘇姨娘一揮手,丫鬟婆子們擡着箱子,搬着盒子,呼啦啦走了進去。在春福和菘藍兩個人的指揮下,擺好之後,婆子丫鬟又魚貫而出。
蘇姨娘把手裏的賬本遞上,笑着提醒:“還請沈姑娘當面覈對一下。”
出身商賈,錢財當面點清,已經是刻在骨子裏的習慣。
沈靈舟也懂這一點兒,她指了指椅子:“姨姨,坐。”又看向菘藍:“菘菘,茶。”
見小姑娘落落大方,進退有度,蘇姨娘越發覺得可惜了。哎,眼睜睜錯過一個好媳婦兒。
她笑着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看着小姑娘。
沈靈舟坐在桌子另一側的椅子上,陪着蘇姨娘喝茶,看着菘藍和春福覈對物品。
菘藍和春福都是聰明能幹的,沒一會兒就覈對好了,菘藍衝沈靈舟點了點頭:“姑娘,都對得上。”
沈靈舟起身,衝蘇姨娘又福了福小身子:“謝姨姨。”
乖巧懂事的小模樣,把蘇姨娘稀罕得不行,到底是沒忍住,伸手在小姑娘小臉蛋上摸了摸。
這才笑着說:“既然都覈對完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若是沈姑娘這院裏缺什麼少什麼,只管差人去我那裏說一聲,我叫人送過來。”
知道蘇姨娘剛接手管家的事情,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她去辦,沈靈舟也不留她,起身把她送到了門口。
回屋,看着滿桌子滿榻滿地的東西,沈靈舟想了想,拉着菘藍的手:“找祖母。”
老夫人讓人送了東西來,她總得跟老夫人去道個謝的,這是基本的禮數。
留了春福在家,沈靈舟把布兜一挎,狗狗一裝,牽着菘藍的手就去了老夫人屋裏。
去的路上,她還在擔心老夫人會不會因爲她逃跑的事批評她。
可當她去了,卻發現老夫人好像並不知情,她猜估計是世子哥哥下了命令,瞞着老夫人了。
沈靈舟走到榻邊,對着老夫人福了福身子,又抱着小拳頭鞠了鞠躬:“謝祖母。”
看着粉嘟嘟的小姑娘,老夫人稀罕地一把抱住:“舟舟呦,怎麼這麼些天沒來看祖母啊?”
沈靈舟心虛地嘿嘿嘿傻笑,逗得老夫人也跟着笑。
一老一小對着笑了好一會兒,沈靈舟又對着老夫人說了聲謝祖母。
知道小姑娘是收了東西過來道謝,老夫人摸着她的小臉笑着說:“這些東西,原本早就該給你備下的,是祖母疏忽了。”
說完又對宋媽媽點點頭,宋媽媽拿出一個精緻的紅木木頭匣子。
老夫人接過,打開,把裏面的一沓地契給沈靈舟看:“這裏是三個莊子,十間鋪子,你先拿着,回頭等祖母看到合適的,再幫你置辦。”
沈靈舟擺擺小手:“舟舟不要,舟舟有錢錢。”
她現在已經有不少銀子了,過陣子世子哥哥就會帶他去找舅舅,她不會一直住在侯府。
這些莊子鋪子的,想也知道都是在揚州府這邊的,她留着也沒什麼用。
“你這孩子,你那點兒零花錢夠幹什麼的,等你大了就用得上了,拿着。”老夫人鐵了心的要給。把地契又放回盒子,示意宋媽媽遞給菘藍。
宋媽媽硬給,可菘藍不敢接,看着沈靈舟,兩個人在那僵持着。
沈靈舟見狀,對着菘藍點點頭:“菘菘收。”
算了,既然祖母非要給,那就先收着吧。回頭,等她走的時候,再還回來就是,反正現在也是祖母在幫着打理。
見小姑娘收下,寧老夫人笑了。
沈靈舟留下來陪老夫人說了會兒話,就張羅着回去歸置東西去了。
兩個人回了院子,進屋之後,沈靈舟把布兜摘下來,花花抱起來往榻上一放,順毛摸了摸花花毛茸茸的腦袋:“花花玩,舟舟算錢錢。”
菘藍把裝地契的盒子放在榻上,去把蘇姨娘送過來的賬本拿過來遞給沈靈舟:“姑娘請過目。”
沈靈舟點點頭,把賬本打開,在那逐條看着,看完走到箱子那,伸出小手拍了拍:“開。”
剛纔她急着去老夫人院裏,東西還沒來得及看。
春福把盒子箱子的蓋子一一打開,並按照賬本的順序,從上到下逐一把對應的物品指給沈靈舟看。
有金銀首飾,有玉器,珍珠,珊瑚,各種各樣的擺件,除此之外,還有幾大箱布料。
沈靈舟也不懂,但她瞧着可都是些好東西,小臉上笑得像朵花似的,很開心。
尤其是當她看到那幾大盒子首飾,小姑娘的一雙大眼睛都亮晶晶,簡直就在冒星星。
試問有哪個小姑娘不喜歡這種漂漂亮亮,一晃還叮鈴叮鈴響的東西呢。
她抱着賬本,挨個箱子盒子的看過去,一邊看一邊點頭。看着看着,她小腦袋一歪:“錢?”
春福求助地看向菘藍,菘藍解釋道:“春福姐姐,姑娘是問這些東西大概都值多少錢?”
具體的春福也說不上,但她在老夫人屋裏伺候那麼多年,什麼好東西都見過,也能估個差不離兒。就保守地跟沈靈舟一一報了過去。
沈靈舟對着賬本從頭指了一遍,聽到春福報的價格,她點了點頭,心裏記住個大概。
等把東西都認了一遍,沈靈舟拍了拍裝步搖的那個盒子,又拍了拍裝耳環的那個盒子,指了指榻上,示意菘藍給她搬那去。
菘藍應是,招呼春福一起把兩個盒子搬了過去。又按照沈靈舟的要求,把梳妝檯上的那面鑲了銅邊的橢圓形鏡子給她拿了過去放在桌上。
沈靈舟脫了小鞋子,爬到榻上,揮揮小胖手:“菘菘忙。”
“成,那姑娘自己玩,奴婢把東西收了。”菘藍說道,隨後和春福一起歸攏剩下的那些物品。
有的箱子實在是太重,春福一個人搬不動,她一隻手也使不上力,就又去院中喊了秋綠和秋紫進來幫忙。
地上四個丫鬟在忙着,沈靈舟跪坐在榻上的桌子前,低頭看着榻上擺着的那兩個盒子。
繁華炫目,工藝精湛,美輪美奐的各色耳環和步搖,沈靈舟簡直要被晃花了眼。
看了一會兒,實在受不住誘|惑,她伸出小胖手拿起一根蝴蝶形狀,上面鑲滿了紅色寶石,下面帶了幾根流蘇的步搖。流蘇上面掛了幾粒同樣紅色的寶石,一晃發出好聽的聲音。
沈靈舟坐在桌前,對着鏡子,把那步搖在她那小腦袋上試着戴上去。
試來試去,發現兩個小揪揪不怎麼好戴,就想讓菘藍給她重新梳個頭發。
轉頭想喊菘藍,發現她們還在忙着,於是只好把步搖先插在了一個小揪揪上。
隨後又找了個差不多的,也是一晃丁丁響的步搖,插在了另一個小揪揪上。
之後又挑出一對用粉色珍珠和紫玉串成的葡萄形狀的耳環,想給自己戴上,可戴的時候才發現,她還沒有耳洞呢。
可她實在是喜歡這對耳環,想了想,就掛在了頭髮上。
步搖插好,耳環掛好。沈靈舟對着鏡子照了好一會兒,眯着眼睛滿意地笑了。好看。
等會兒她家菘菘忙完,她要讓菘菘重新給她梳個頭發,好好打扮一番。再讓她給自己扎個耳洞。
那天兩個秋秋在那用米搓耳朵扎耳洞的時候,還是她家菘菘在一旁指導的呢。她家菘菘一看就是老手,那就給她也扎一個。
打扮好自己,沈靈舟就坐到桌前,把賬本搬上來再次打開,回憶着剛纔春福給她報的大概的價格,在心裏默默算着這些東西大概一共能值多少錢。
寧奕馳從外頭回府,先問了侍衛小姑娘在哪,聽說在她自己的小院,就直接過來。
一進屋門,寧奕馳看到的就是,一個三歲多胖嘟嘟的小奶糰子,腦袋上掛滿了珠釵,正跪坐在榻上的桌子前,一本正經地在看賬本。
一根小胖指頭還在賬本上面指指點點,小嘴還在一動一動,也不知道她在念叨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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