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婆子頭觸地,戰戰兢兢認錯:“世子爺恕罪,都是老奴沒有教好,老奴這就把人帶回去好生教導。”
一個粗手粗腳的小丫鬟,也敢如此僭越,敢伸手去摸沈姑娘,當真是該罰。
只希望世子爺看在沈姑娘笑了的份上,不要動怒纔好。
沈靈舟瞪圓了眼睛,乖乖地看着寧奕馳。
世子哥哥一向規矩嚴,他院裏的所有人,包括常山那些侍衛,還有院子裏的小廝,粗使的婆子丫鬟,全都規規矩矩的。
可世子哥哥雖然嚴厲,但只要下人們守規矩,他也很寬厚,至少在銀錢和待遇上從不吝嗇,時不時地,就見常山給大家發一些東西。
但若是真的犯了錯,世子哥哥卻毫不留情。
她就親眼見過一次。一個婆子偷順了東西出去換錢被抓到,問清楚了之後,直接被堵了嘴拖了出去。
當時看世子哥哥臉色陰沉得嚇人,她也沒敢問會怎麼處置,不過看其他人嚇得臉色慘白的樣子,她猜肯定是要打板子了再發賣掉了。
在世子哥哥眼裏,主子就是主子,下人就是下人,尊卑有別,各自該守着各自的規矩。
世子哥哥剛纔有點兇兇的,看着好嚇人。
可沈靈舟不怪他,世子哥哥生在公侯世家,在這種環境下長大,要想讓他這個古人有衆生平等的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但她不覺得剛纔那個小丫鬟摸了她有什麼關係,小丫鬟只不過是想跟她玩呢。
要是世子哥哥因爲這個要罰小丫鬟,那她一定要攔住了。
沈靈舟抱着小狗狗,就那麼站在地上,時刻注意着寧奕馳的表情。
寧奕馳看着地上愣愣看着他的小姑娘,冷着臉說:“出去。”
還好,不用罰的。沈靈舟鬆了一口氣。
“是。”婆子應了一聲,如蒙大赦,飛快起身,帶着小丫鬟們低着頭就往外退。
沈靈舟走到寧奕馳身邊,抱着狗狗,吭哧吭哧,費勁巴拉爬到他腿上,小腦袋在他胸口上蹭了蹭,奶聲奶氣的:“哥哥,舟舟要姐姐。”
寧奕馳大手兜着小姑娘的後腦勺,擡起她的小臉蛋,仔細打量了一番,見肉嘟嘟的小臉蛋好好的,臉色這才緩和了。
小糰子臉蛋上的皮膚晶瑩剔透,吹彈可破,有多嬌嫩他是知道的。
平時她哭,他給她擦淚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個用力就碰破了皮兒。
剛纔那小丫鬟的手粗糙不堪,居然也敢伸手去摸小糰子的臉,萬一摸壞了呢。當真是規矩沒教好。
“等婆子把規矩教好了,再帶回來給你。”寧奕馳把小姑娘抱好一點,耐心地教:“那不是姐姐,只是丫鬟,莫要如此喊,壞了規矩。”
沈靈舟覺得這幾個小丫鬟都挺好的,沒必要再教了,她伸着小手指着門外的方向,奶奶的糯糯的:“哥哥,舟舟要。”
要是小丫鬟們被婆子帶回去了,說不定就要捱打捱罵,都還那麼小呢,怪可憐的。
回頭再帶來給她,估計都被嚇壞了,沒人再敢挨着她,也都不敢跟她說話了。要是都被教得像秋綠秋紫那樣了,還有什麼意思。
寧奕馳仍然繃着臉不說話。小姑娘本就是客居在此,現在是孩子心性不懂事,覺得有人跟她玩就是好事。
可這些丫鬟是侯府買來的,若是放縱她們對小姑娘輕慢,等日後小姑娘長大了,回過味來,就會覺得是侯府不看重她,保不齊又要跑。
沈靈舟見世子哥哥半天不說話,坐在他腿上晃盪着兩條小短腿兒,耍起了無賴:“舟舟要,舟舟要!”
一個粉嘟嘟的小奶糰子,鼓着小臉蛋在那軟糯糯的撒嬌,寧奕馳實在不忍心拒絕,輕嘆了口氣,開口:“常山,帶回來。”
常山應是,衝已經走到院子中間的婆子喊了一聲。婆子又帶着四個已經嚇得臉色都白了的小丫鬟往回走。
沈靈舟眯眼笑了,小胖手在寧奕馳胸口拍了兩下:“謝哥哥嗷!”
毫無誠意地謝完,小胖腿順着寧奕馳的腿往下一出溜,麻溜兒地下了地,抱着狗狗,邁着小胖腿兒噔噔噔就往外跑。
在門口迎到被帶回來的四個小丫鬟,沈靈舟小胖手一揮:“走。”
四個小丫鬟膽怯地看着婆子,婆子點頭:“快跟沈姑娘過去,凡事都要聽沈姑娘的。”
沈靈舟一本正經點點小腦袋:“聽舟舟的。”
“是,姑娘。”四個小丫鬟屈膝施禮,跟着沈靈舟走了。
寧奕馳走到窗口,就見矮墩墩的小胖妞,雄赳赳地帶着四個比她高了許多的小丫鬟們,一陣風一樣的出了院子。
頭一遭,連個招呼都沒跟他打。
而且,居然連她那走到哪拿到哪的破布兜都忘了拿。
寧奕馳突然覺得,他似乎應該不應該這麼快給小姑娘找丫鬟的。
常山拿着四個小丫鬟的身契進門,請示寧奕馳:“世子爺,這身契是要收在您這,還是給沈姑娘送過去。”
寧奕馳揹着手站在窗前,看着空蕩蕩的院子:“回頭給小東西送過去吧,囑咐菘藍該教的教,該管的管。小姑娘傻里傻氣的,莫把丫鬟們縱壞了,回頭爬到她頭上來。”
傻里傻氣……
常山覺得世子爺最近判斷力不行了。沈姑娘在侯爺面前乖巧懂事,在他們這些下人面前端莊大方,進退有度,哪裏有一絲傻里傻氣。
再說,要真傻里傻氣的,能把世子爺喫得死死的?
在人人懼怕的世子爺面前,小姑娘那是想踢就踢,想打就打,想哭就哭。
完了世子爺還得給人家小姑娘洗臉,給人家小姑娘餵飯,抱在腿上好聲好氣地哄着。他都覺得他家世子爺昔日威風不再,越來越不像他了。
不過,這些常山也就敢在心裏想想,可不敢當着世子爺的面說一個字。
反正,只要他家世子爺開心就好。
沈靈舟樂呵呵地帶着四個誠惶誠恐的小丫鬟回了小院,還沒進門,就樂顛顛喊:“菘菘,菘菘!”
菘藍聽到滿含興奮的小奶音,忙吊着個胳膊迎出來。
看到小姑娘身後的四個小丫鬟,蹲下去問道:“姑娘,這是?”
沈靈舟走到菘藍面前,用一隻手摟着菘藍脖子,和她親暱地貼了貼臉,笑眯眯地說:“舟舟的,哥哥給。”
姑娘院裏不缺人伺候,再說這麼小的小丫鬟,也做不了什麼。菘藍明白,這是世子爺找來給姑娘當玩伴的。
菘藍點頭,站起來,對着幾個小姑娘微微笑着說:“進來吧。”隨後牽着沈靈舟的手往裏走。
沈靈舟抱着花花走到榻那,把花花放上去,伸着小手招呼四個低眉順眼的小丫鬟:“坐。”
哎呦天哪,這誰敢坐,四個小丫鬟嚇得都往後躲了躲。
剛纔從世子爺屋裏出來,管事媽媽就已經嚴厲訓斥了她們,說在主子面前不能沒大沒小。
哎!還是嚇到了。沈靈舟輕輕嘆了口氣。
把花花放在榻上,沈靈舟走過去,挨個拉了拉小丫鬟們的手,認認真真地說:“不怕,舟舟不罵,不打。”
菘藍吊着一隻手站在沈靈舟身後,嚴肅地做出詳細解釋:“姑娘說,只要你們好生服侍,不出差錯,姑娘不會罵你們,也不會打你們,定不會虧待了你們。但要哪個拎不清的,目無尊卑,做出那等奴大欺主之事,一定嚴懲不貸。”
沈靈舟:“……”
雖然她不是這個意思,但她只能說她家菘菘說得好,頗有管事大丫鬟的風範。
見小姑娘瞪着大眼睛半天沒再開口,菘藍恭敬問道:“姑娘,您可還有話說?”
沈靈舟:“名?”
雖然剛纔那管事媽媽說了,幾個小丫鬟等着她給起名字,可她還是想問問她們原來叫什麼,要是還好聽,那就保留好了。
菘藍:“姑娘問你們原來的名字。”
四個小丫鬟依次報了上來。被父母賣來的兩個,五歲的那個,也就是剛纔伸手摸了沈靈舟臉的那個叫“菜簍”,六歲的那個叫“三丫”。
另外兩個七歲的從人牙子那裏買來的孤兒,以前也曾在大戶人家裏待過,只不過因故又被髮賣了,現在用的是以前主子給的名字,一個叫冬香,一個叫海棠。
沈靈舟覺得冬香和海棠都挺好聽的,就點點頭:“香香,棠棠。”
菘藍看了看小姑娘的神色,替她宣佈:“姑娘說,冬香和海棠你們二人就用原來的名字。”
“是。”兩個小丫鬟忙屈膝施禮,看起來挺高興的。
兩個人的名字都被喊了許久,感覺名字已經成了她們的一部分。雖說到了新主家,主子給取新名字雖然天經地義,可心中難免會有一些失落。
看到冬香和海棠臉上的喜色,沈靈舟想了想,還是決定問問兩個小的丫鬟:“新名?”
她本來是覺得菜簍和三丫不怎麼好聽的,想給她們取一個的,但說不定兩個小丫鬟自己喜歡呢。
菘藍又解釋:“姑娘問你們可要保留原來的名字,還是想要姑娘起新名?”
三丫猶猶豫豫地說:“姑娘,奴婢想用原來的名字,我怕我改了名字,我爹孃找不到我。”說着說着,小丫鬟還紅了眼眶。
哎,可憐的孩子。怕是還不知道,她爹孃是給她籤的死契是個什麼意思吧。沈靈舟點點頭:“丫丫。”
菘藍道:“三丫,姑娘準了。”
“多謝姑娘。”三丫擦了擦眼睛也挺高興。
沈靈舟又看向菜簍。菜簍最小,但膽子最大,她想了一下說:“姑娘,奴婢要新名,好聽的新名,人家不會笑話的新名。”
哎,可憐的孩子。沈靈舟再次嘆氣。怕是以前因爲這菜簍的名字沒少被笑話吧。
她爹孃也是,給孩子起這樣隨意的名字,到底長沒長心哪。不過也是,要是長心了,怎麼捨得把孩子賣掉呢。
起名字是大事,沈靈舟決定慎重對待。該叫個什麼好呢?
老夫人年紀大了,她屋裏的丫鬟就喜歡叫一些吉祥喜慶的名字,像春福,春喜呀什麼的。就連秋綠和秋紫,也是老夫人幫着起的。
但沈靈舟覺得,她應該給可憐的小菜簍起個更好聽一點的,就像菘藍一樣好聽的。
孃親是個醫女,所以用了一味草藥給菘藍起了名字,可她不喜歡苦苦的草藥,她喜歡漂漂亮亮的花兒。
想到侯府後花園那些五顏六色開得正豔的花,沈靈舟決定帶着小菜簍去看着選。
她爬下了榻,布兜一掛,狗狗一裝,小手一揮,奶聲奶氣豪邁異常:“走。”
菘藍忙招呼幾個小丫鬟跟上,一大五小,浩浩蕩蕩地來到了後花園。
沈靈舟身前兜着狗狗,兩隻小手還有模有樣地背在身後,挨個花看過去。
菘藍帶着四個小丫鬟,就慢慢跟在小姑娘身後。
沈靈舟時不時四下環顧,時不時低下小腦袋沉思。
迎春花,不夠好聽。櫻花,玉蘭花,好像也都不完美……
哎?薔薇花?沈靈舟揹着小手,擡着小腦袋,看着月亮門旁的矮牆上爬滿了的粉色薔薇花,這個好看,也好聽。
沈靈舟伸出小胖手,把可憐的小菜簍拉過來,指着滿牆的薔薇花,擡着胖嘟嘟的小臉認真問她:“薔薔?”
牆?還不如菜簍子好聽呢,小菜簍耷拉了眼角,有些委屈,可也不敢說。
菘藍在一旁解釋:“姑娘是問你叫薔薇可好。”
薔薇?不是牆?小菜簍擡起頭來,笑了:“奴婢喜歡的。”
沈靈舟見可憐的小菜簍笑了,也跟着咯咯咯笑了。
她從大到小挨個摸了摸小手,奶聲奶氣地喊了一遍:“香香,棠棠,丫丫,薔薔。”
四個小丫鬟被小姑娘那太陽花一般開心的笑容感染,都跟着笑了。菘藍站在一旁看着,也跟着笑。
見四個小丫鬟頭上什麼都沒戴,沈靈舟走到矮牆前,小心摘下四朵粉色的薔薇花,挨個插在她們腦袋上。
看,漂亮多了。沈靈舟拍着小巴掌又笑了。
這下好了,以後除了喫喫喫,睡睡睡,抱花花,打哥哥,還可以給小丫鬟們打扮了。日子多姿多彩起來了。
小菜簍,也就是薔薇見沈靈舟好看,也跑去摘了兩朵,走過來問沈靈舟:“姑娘可要戴花?”
戴吧,哄孩子玩吧。沈靈舟把小腦袋伸過去,薔薇幫她把兩朵花插在兩個小揪揪上。
“姑娘真好看。”見沈靈舟戴着花,粉粉嫩嫩漂亮得像畫裏的小仙子,薔薇看呆了。
看着看着,又沒忍住伸出手,想摸一下沈靈舟的臉。
可手伸到一半,她就想到剛纔的事兒,忙像燙到了一樣,趕忙把手收了回去,在自己手上拍了一下,兩隻小瘦手都背到了身後。
沈靈舟被她逗笑了,走上前,把薔薇的手從她身後拽出來,放在自己臉上摸了摸。
可薔薇的手真的很粗糙,摸在臉上麻麻的,怕癢的小姑娘又忍不住咯咯咯笑出了聲。
四個小丫鬟都比沈靈舟高了至少一個頭,她們圍着矮墩墩胖乎乎的小姑娘,都好奇地看着她,入了迷。
原來畫上畫的是真的,真有這麼漂亮的娃娃。
可除了薔薇,其他三個膽子都有些小,都不敢伸手去碰她。
沈靈舟見她們還很緊張,把花花從布兜裏抱出來,摸着它毛茸茸的小腦袋介紹說:“花花。”
這次小丫鬟們都聽懂了,圍上來。薔薇伸手摸了摸:“花花。”
另外三個也都想伸手摸一摸,可又有點不敢。管事媽媽說不讓隨便摸沈姑娘,可沒說沈姑娘的狗狗能不能摸啊。
見她們喜歡又不敢摸的樣子,沈靈舟把花花遞給冬香:“香香抱。”
冬香小心翼翼接過去,開心地抱了一會兒還給沈靈舟:“多謝姑娘。”
沈靈舟沒接,讓她給海棠和三丫也都抱了抱,最後又給薔薇也抱了抱,這才把花花接回來,放進布兜。
抱過了毛茸茸的小狗,四個小丫鬟都高興了,神情也放鬆了許多,沒有先前那麼拘束了。
沈靈舟又邁着小短腿,指點江山一般,帶着她們在後花園逛了逛,倆字仨字地蹦着和她們聊着天。
看到路邊栽種的一串紅開得正豔,沈靈舟跑過去拽下一朵,放進嘴裏吸了吸,吧嗒吧嗒小嘴,呲牙笑了:“甜。”
見四個小丫鬟都看着她,沈靈舟又拽下來四朵,一人發了一朵:“甜。”說完用小手比劃着,讓她們喝裏面的蜜。
四個小丫鬟對視了一眼,都學着沈靈舟的樣子放在嘴裏吸了一口,吸完點點頭,都說甜。
看時候差不多了,菘藍蹲下去問沈靈舟:“姑娘,晌午您是在院裏喫,還是到世子爺院子去喫?”
沈靈舟看着四個小丫鬟,小手一招:“回,喫飯飯。”
孩子們都這麼瘦,她要把她們養胖一點。
“那成,奴婢先送您回去,再去世子爺院裏跟常山說一聲。”菘藍說道。
沈靈舟指了指四個小丫鬟,揮了揮小胖手:“菘菘找山山,舟舟回。”
也行,大白天的,四個小丫鬟們陪着呢,菘藍應了一聲,轉身往世子爺院子的方向走。
剛走到世子爺院門口,就見常山迎了出來:“菘藍姑娘,沈姑娘怎麼還沒來,世子爺等着她喫飯呢。”
菘藍有些心虛地道:“常山大哥,我們姑娘今兒晌午想留在自己院裏喫,麻煩常山大哥和世子爺說一聲。”
“成。”常山點了點頭。
又把懷裏揣着的四個小丫鬟的身契掏出來,遞給菘藍,解釋了一下,又把世子爺交代的話轉述,拱了拱手轉身往屋裏走。
寧奕馳坐在榻上,一邊看書,一邊等着小姑娘。
食盒就放在一旁。他剛已經看過了,全都是小姑娘愛喫的菜。
想到胖乎乎的小姑娘一喫飯,就大眼睛瞪溜圓全神貫注的小模樣,寧奕馳的嘴角淡淡彎了上去。
常山走了進來:“世子爺,沈姑娘晌午不過來吃了,你看飯菜可要現在擺上?”
寧奕馳把書往旁邊一放:“爲何?可是不舒服?”
常山猜測着答:“那倒是沒說,大概是和新來的小丫鬟們玩着呢吧。”
寧奕馳:“……留兩道菜,剩下的給她送過去。”
一桌子菜,一大半都是世子哥哥讓人送來的。沈靈舟有些心虛。
不過也就心虛了那麼一小會兒,就抱着碗開始喫飯,等她喫飽,讓菘藍把剩下的飯菜都分了下去。
菘藍應是照做。
雷打不動,喫飽就困。
何況今天又忙着算賬,又忙着哄小丫鬟們玩,身心疲憊,可把小姑娘累壞了。
見菘藍還在喫飯,春福也有事回了老夫人院裏,沈靈舟自己踢了小鞋子,爬到了榻上去歪着。
圓滾滾的小身子在榻上來回滾了兩下,一翻身的功夫,瞬間就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來,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
迷迷瞪瞪睜開眼睛,就見菘藍坐在她一旁,單手給她輕輕打着團扇。
見小姑娘醒來,菘藍放下團扇,笑着伸手去摸她的額頭:“姑娘可睡好了?”
沈靈舟先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胳膊腿都抻舒服了,這才爬到了她家菘藍的腿上躺着,又閉上眼睛。菘藍忙用一隻胳膊抱着她。
天氣越來越熱,下晌一睡,就容易睡得人發懵,一覺到天黑。
菘藍見小姑娘又要睡過去,輕輕晃了晃胳膊:“姑娘,莫睡久了,免得晚上睡不着。”
沈靈舟懵懵懂懂地睜開眼睛,小身子一扭翻了個身,又撅着小屁股趴在了菘藍腿上,看樣子還想睡。
“讓薔薇她們進來和你玩可好?”菘藍問。
沈靈舟點點頭。菘藍喊了幾個小丫鬟進來。
看到四個小丫鬟,沈靈舟掙扎着爬起來,爬下榻,自己下地穿好了小鞋子。
帶孩子們玩點兒什麼好呢?沈靈舟看着四個小丫鬟,歪着小腦袋想了想。
看着看着,她突然發現,幾個小丫鬟都有耳洞。
菘藍有,春福有,就連秋綠秋紫也都有,整個院子就她還沒有。
想起她那一匣子的漂亮耳環,沈靈舟拽着菘藍的手,指了指小丫鬟的耳朵,又指了指自己的耳珠:“菘菘,打洞洞。”
菘藍一看,再想起先頭小姑娘把耳環掛頭髮上的場景,明白了。
她蹲在小姑娘面前:“姑娘,打耳洞會疼的,要不您大一些再打?”
那一點兒疼算什麼,不就是針扎一下嘛,沒什麼大不了的。沈靈舟扯了扯自己的小耳朵:“舟舟要。”
早晚要打的,姑娘三歲多了,菘藍想了想,覺得也沒什麼不行的。
於是招呼春福準備東西,外頭陽光正好,又沒有晌午那麼毒辣,一夥人呼啦啦就到了院子裏。
春福準備了擦乾淨的黃豆,用火燒過的針,還有細細的茶葉杆。
姑娘要打耳洞,這在小院可是大事。
不光菘藍,春福坐在她一旁,四個小丫鬟圍在外圍,就連秋綠和秋紫也都跑了來。
沈靈舟本來沒有什麼怕的,可被這麼一大幫子人圍起來盯着看,她反倒有些緊張了。
兩隻小手緊緊扳住屁股下的椅子邊,看着菘藍。
菘藍見她如此,再次問了一遍可要再等兩年。
可沈靈舟覺得,這麼多孩子看着她呢,她不能臨陣逃脫,不然多丟臉了。於是咬咬牙點了頭。
菘藍說好,拿起兩粒黃豆,捏在小姑娘白白嫩嫩的耳珠上,開始慢慢地滾動。
菘藍的力道很輕,很柔,絲毫感覺不到任何痛,沈靈舟慢慢放下心來,對着薔薇伸出手:“薔薔,花花。”
小丫鬟薔薇把狗狗遞給沈靈舟。沈靈舟接過花花,靠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任由菘藍給她弄着耳朵,還衝幾個小丫鬟笑着說:“不疼。”
菘藍捏着黃豆又搓了一會兒,捏捏沈靈舟的小耳朵,問她疼不疼,沈靈舟搖了搖小腦袋:“不疼。”已經麻了。
菘藍對着春福點點頭,春福挪到菘藍這邊,用烤過的針在沈靈舟已經搓麻的耳垂上迅速穿了過去,隨後把準備好的乾淨的茶葉杆穿了過去。
“姑娘,好了。”菘藍笑着說。
這麼快的嗎?沈靈舟有些意外。就感覺耳朵上嘟的一下,她都沒有感覺到疼。
最大的冬香早就跑回屋去把鏡子搬了出來,此刻有眼力見地把鏡子送到了沈靈舟面前。
沈靈舟對着鏡子照了照,看着耳垂上面穿着的茶葉杆,呲着牙笑了。真好,以後她也可以戴耳環了。
“來。”沈靈舟再次坐好,指了指自己另外一隻耳朵。
菘藍坐到沈靈舟的另一邊,再次拿起黃豆繼續給她搓耳朵。
可這隻耳朵還沒等搓完,小姑娘就開始眼淚吧嚓了。
剛纔那隻耳朵,麻勁兒一過,居然開始有點疼。
沈靈舟真的不想哭的,可她控制不住眼淚往出涌。
哎,孩子還小,愛哭也正常。她安慰着自己,可還是沒忍住吸了吸鼻子。
菘藍忙說:“姑娘,您再忍忍,馬上就好了。”
四個小丫鬟也七嘴八舌地勸。
“是啊,姑娘,都會疼一下的。”
“等長几天,長好了就不疼了。”
“姑娘長這麼好看,戴上耳環肯定更好看。”
沈靈舟點點小腦袋,奶聲奶氣的:“舟舟不哭。”
疼就疼一會兒吧,都是爲了美,美是要付出代價的。
再說都打完一隻了,中途也不能停,不然就打一隻像什麼話嘛。
寧奕馳揹着手,手裏捏着梅姨娘提前做好的小鞭子,走進了小院。
一進院子,就見一羣丫鬟圍着一個什麼東西,低頭在那看着,圍得嚴嚴實實的,他也看不見。
寧奕馳走過去,那些人也沒發現他的到來。
他藉着身高優勢,居高臨下一看,立刻就沉了臉。
粉雕玉琢的小糰子坐在椅子上,兩隻小胖手緊緊扳着椅子的邊兒,一雙溼漉漉的大眼睛裏滿是淚水,小嘴扁着,小眉頭微微蹙着,像是強忍着痛苦。
而丫鬟菘藍和春福湊在她耳朵邊弄着什麼,一圈的丫鬟在那圍着看熱鬧。
“這是在做什麼,人都哭了沒看見嗎?”寧奕馳蹙眉冷聲問。
衆人的注意力全在沈靈舟身上,冷不丁地頭頂上冒出世子爺的聲音,全都嚇了一跳,齊齊站好請安。
沈靈舟怕世子哥哥又要罵人,忙吸了吸鼻子,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解釋道:“打洞洞,聽舟舟的。”小奶音糯糯的,帶着明顯的哭腔。
寧奕馳知道肯定是聽她的,不然誰敢。
他走上前,蹲在小姑娘面前,看着她眼淚吧嚓的小模樣,還有那搓得紅通通的耳珠,心疼得不行。
寧奕馳伸手,握住小姑娘滿是肉窩窩的兩隻小胖手輕輕搓了搓,柔聲問:“可是疼?”
就見小姑娘眼淚吧嚓點點小腦袋,又搖了搖:“舟舟不疼。”嘴上說不疼,可小模樣慘兮兮的。
寧奕馳嘆口氣,掐着小糰子的小胖腰,把她抱進懷裏,兜着她的後腦勺一下一下輕輕撫着,起身就走:“不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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