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第148章
“孃親,孩兒來看您了。”三歲多的小左允錚怯生生地走到牀邊，輕輕把臉貼在了陳王后的手上蹭了蹭。
剛生產過後的陳王后有些虛弱，可眼中難掩喜色,她溫柔地摸了摸小左允錚的臉,柔聲說“錚兒,來看看你妹妹。”
小左允錚擡頭看向陳王后身邊的襁褓，裏面睡着個粉乎乎卻皺巴巴的小嬰兒。
他趴在牀邊看了好一會兒,才問“孃親,孩兒可以摸摸妹妹嗎？”
陳王后笑着點頭“你是小十的九哥,當然可以。”
小左允錚擡起一根小手指，先給陳王后看了看“娘,您看,錚兒洗過手了,乾乾淨淨的。”
陳王后笑“錚兒真是個好哥哥。”
小左允錚伸着手指頭，輕輕在嬰兒的小臉蛋上碰了碰,隨後笑了“娘,妹妹軟乎乎的，錚兒喜歡妹妹。”
陳王后摸了摸他的頭“那錚兒以後要好好習武,這樣才能保護妹妹。”
小左允錚挺了挺小胸脯“孩兒知道了。”
“孃親,小十叫什麼？”
“薇兒，左月薇。”
“薇兒,我是你九哥。”
“小十,到九哥這裏來,九哥這裏有糖！”
小左允錚手裏拿着一顆飴糖,慢慢地逗着剛學會走路,搖搖晃晃還走不穩的十公主。
“哥哥。”小奶娃滿了一週歲了,說話奶聲奶氣,伸着小手去夠糖。
“再走一步，小十再走一步，九哥就把糖給你。”左允錚晃了晃手。
小娃娃蹣跚着又走了兩步，撲到左允錚懷裏就去搶糖。
陳王后坐在椅子上，笑着看着兩個孩子“小九，妹妹還小，吃不了糖。”
小左允錚笑着應“孃親，孩兒知道，就讓妹妹舔一口。”
他拿着糖，放在小奶娃嘴邊，讓她舔了一口，見她吧嗒吧嗒小嘴又湊上來，他樂得又把糖送上前去讓她嗦了幾口。
陳王后嗔道“小九，就你縱着她。”
小左允錚嘿嘿笑了兩聲，把糖放進嘴裏，抱起小奶娃走到陳王后身邊，撒嬌道“娘，今晚讓錚兒帶着小十睡好不好？”
陳王后接過小娃娃，隨後摸了摸左允錚的頭“小九，你還小，帶不了妹妹。”
小左允錚靠在陳王后身上撒嬌“孃親，小九長大了，都當哥哥了，您就讓孩兒帶着小九睡吧。”
陳王后無奈地笑着，任由他抱着自己耍賴撒嬌“你自己睡覺都不老實，總是踹被子，等你大上幾歲再說。”
“王后，就讓他帶一晚，讓奶孃守着些就是。”陳王哈哈笑着走進來，替二人做出了決定。
小左允錚樂得直蹦躂“孩兒謝過父王。”
“行了，先帶着小十去把你太子哥哥喊來，咱們一起喫個晚飯。”陳王拍了拍小左允錚的肩膀，吩咐道。
“是。”小左允錚開心地應道，從陳王后手裏抱過十公主，穩穩當當就往外走。
陳王后忙吩咐奶孃和宮女“快跟着去。”
幾人應是，忙去追人。
陳王笑得一臉自豪“這個小九，倒是有一把子力氣，像朕小時候。”
陳王后也笑，笑完嘆了口氣“小九身子康健是件幸事，可小十卻隨了臣妾，天生有心疾，長得過於瘦弱了些。”
陳王溫聲安慰着“王后莫要傷感，慢慢養着總能養好的。”
四歲的小左允錚，牢牢地抱着小奶娃，見她抱着自己小手啃得正歡，忍不住笑着問“小十，手手好喫嗎？”
聽到九哥問手手，小奶娃半懂不懂，把沾滿了口水的小手遞到小左允錚嘴邊，示意他喫。
小左允錚也不嫌棄，在那小拳頭上親了親“小十自己喫。”
一大羣宮人小心翼翼簇擁着，兄妹二人到了太子的東宮。
少年太子把孩子接過去，在小左允錚滿是汗的額頭上擦了擦“說了不要抱着小十走這麼遠，累着了你自己不說，再摔着小十。來人，給九殿下奉茶。”
小左允錚接過宮女手裏的茶杯，咕嘟咕嘟一口氣灌完。
太子殿下抱着不停啃手的十公主，拿了帕子給她擦手，順便又對左允錚說“把你那套拳法練一遍我瞧瞧。”
小左允錚爽快應是，走到大殿中間，有模有樣地耍起了拳。
太子殿下滿意點頭“不錯，以前總是偷懶，這一年倒是勤勉了許多。”
被太子哥哥誇了，小左允錚樂顛顛跑過來，湊到小奶娃面前“小十，九哥厲害不？”
小奶娃也不知是不是聽懂了，把小手從嘴裏拿出來，拍起了巴掌。
小左允錚樂得抱着她連親了兩口，這才說“太子哥哥，父王讓你去母后宮裏，咱們一起喫晚飯。”
“成，這就走吧，免得父王母后等急了。”太子殿下起身，伸手去抱小奶娃。
可卻被小左允錚搶先一步把十公主給抱到懷裏“不勞煩太子哥哥，我來抱妹妹。”
那麻利的勁兒，生怕誰跟他搶似的。
一個四歲的孩子，本就短胳膊短腿的，還非得費勁巴拉抱着一個孩子。
太子殿下哭笑不得，卻故意板着臉對小奶娃伸出手“薇兒是要太子哥哥抱，還是你九哥抱？”
小奶娃一邊啃手，一邊把腦袋往小左允錚肩膀上一趴，做出了明確的選擇。
小左允錚樂得不行，抱着小奶娃顛了顛。
嚇得一旁的奶孃和宮人忙伸手去接，卻發現他小胳膊小腿的，抱得卻極穩。
太子殿下哈哈笑着，伸手點了點他們“兩個小沒良心的。”
“九哥，小十來了！”三歲的陳國十公主，打扮得漂漂亮亮，在花園裏到處跑着找人。
身後跟着從她出生就服侍在她身邊的奶孃“公主，您慢着些，當心摔着。”
“九哥！我看到你了！”小姑娘看到花叢後露出的一片衣角，樂顛顛地跑了過去，抓住左允錚的手臂，高興得直誇自己“小十厲害。”
小左允錚故作唉聲嘆氣“小十真的是太厲害了，不管九哥藏在哪你都能找到九哥。”
看着比同齡孩子瘦小了許多的小姑娘頭上滿是汗，小左允錚心疼得不行，拿出帕子給她擦了汗，又摸了摸她的小手，把她抱起來“走吧，九哥帶你回去。”
“不要，小十還要藏。”小姑娘不願意。
小左允錚柔聲細語勸着“太醫說，小十不能勞累，明日九哥再陪你藏可好？九哥那裏有蒼江從宮外新帶回來的糖人，我們去喫糖人可好？”
一聽糖人，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喫糖人。”
小左允錚柔聲哄“可是孃親不讓小十喫糖，小十可要記住，回頭莫要跟孃親說了啊，太子哥哥那裏也不能說，免得他去告狀……”
陳國邊境一座小城城外的破廟中，年僅六歲的小左允錚靠牆坐着，身上穿得破衣嘍嗖，臉上也是髒污不堪。
他眼中憋着淚水，手裏攥着一個乾巴巴的饅頭，一口一口放在嘴裏咬着。
一旁的蒼江同樣蓬頭垢面，他默默啃完自己那個饅頭，把水囊擰開遞給小左允錚“小主子喝點兒水，免得噎着。”
小左允錚不接水囊，哽咽着把一個饅頭啃完，隨後抹了抹眼睛“蒼江，我想我孃親和小十了，我還想父王和太子哥哥了。”
蒼江“小主子，屬下打聽到的消息，王上和王后還有小公主都暫且無事，只是被關了起來而已。”
小左允錚眼巴巴地看着蒼江“那我哥哥呢？太子哥哥是不是也沒事？”
蒼江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屬下雖然沒有探查到太子殿下的消息，但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自然也是沒事的。”
小左允錚沉默一會兒，擡起袖子擦了擦眼睛，站起來，撿起地上蒼江放下的長劍“我要練功，我要去救孃親和小十。”
蒼江看了看小男孩比劍長不了多少的個子，從懷裏掏出一柄匕首，雙手遞到小左允錚面前“小主子，您用這個吧，順手一些。”
小左允錚把長劍往地上一插，接過匕首，刷地抽出來，隨即猛地向蒼江紮了過去。
蒼江急速後退，隨後閃身躲開，目露欣賞讚道“對，就是這樣，面對敵人就要出其不意，毫不留情。再來！”
小左允錚握着一隻寒光閃閃的匕首，宛如不知疲倦一般不停地和蒼江纏鬥。
“小主子，今日夠了，歇息一下。”
“不，繼續！我孃親和小十還有爹爹身陷囹圄，我如何能歇！”
六歲多的小男孩倔強不已，蒼江勸了幾次讓他停手，他都不肯停。
無奈之下，蒼江只得伸手把人劈暈，抱着放在了角落的乾草上。
“孃親，孩兒沒有殺人，孩兒不是故意的。”小左允錚渾身滾燙，躺在山洞裏蜷縮成一團，閉着眼睛瑟瑟發抖，嘴裏低聲喃喃。
在他身邊的火堆上，架着一隻從山下村民那裏偷來的陶罐。
火燒得很旺，陶罐裏熬着蒼江從山上採來的草藥。
蒼江眉頭緊鎖，往火堆裏填了幾根柴火，拿木棍做成的筷子在陶罐裏不停地攪着。
等藥熬好，他拿芭蕉葉墊着，把陶罐裏的藥汁倒在同樣從村民家順來的陶碗裏，端到通風口吹涼。
等藥涼了一些，他端着藥碗，把抖個不停地小左允錚扶起來，讓他靠在自己懷裏，耐心喚着“小主子，喝藥了。”
小左允錚燒得迷迷糊糊，自是不肯喝，閉着眼睛搖着頭躲“娘，藥太苦，錚兒不喝。”
蒼江嘗試了幾次都未果，他只得在小男孩的腿上微微用力拍了一巴掌“小主子，醒醒，十公主和王后娘娘還等着您去救，您不喝藥怎麼能好！”
“小十，孃親！”小左允錚睜開眼睛，恍惚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現在身在何處。
他二話不說，伸手把藥碗接過，咕嘟咕嘟灌了進去。
喝了兩天又苦又澀的草藥湯，小左允錚的燒終於退了。
他髒兮兮地坐在地上，臉色蒼白，指着那陶罐和陶碗問“蒼江，這又是你偷來的？”
蒼江坐在火堆邊上，轉動手裏的樹枝慢悠悠烤着魚“不是偷，是借，等用完了就還回去。”
小左允錚神色晦暗不明。
一路逃亡，他們身上的銀子早就花完，他隨身攜帶的東西，能當的早當光了，剩下一些容易被人認出身份的東西也早已丟棄。
他堂堂一國皇子，如今居然要靠偷雞摸狗來過活。
沉默許久，他纔開口“回頭你獵點什麼山貨，或者採些好賣的草藥，偷偷給那戶人家送去。”
“是，小主子。”蒼江應道。
想起這次小主子高燒不退，噩夢連連的起因，蒼江狀若無意一般開口“小主子，那逆賊的走狗是自己撞到您的匕首上的，不是您殺的，您犯不着爲了那個畜生難過。”
想到那滿手的血腥味，小左允錚臉色一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把頭埋在了膝蓋之上。
許久，情緒才平復下來，等再擡起頭來，那雙昔日滿是童真的純淨眸子裏帶上了狠戾，陰霾。
他咬牙道“不，那就是我殺的。日後，我定要親手將那些逆賊一一剷除。”
接下來的兩年，蒼江帶着左允錚，在陳國境內東躲西藏，四處流亡。
蒼江武藝高強，左允錚又能屈能伸，什麼人都扮得，一路上也算有驚無險。
日復一日，左允錚的功夫進步極快，二人開始在陳國境內四處神出鬼沒，暗殺篡位賊子的黨羽，鬧得陳國不得安寧。
剛刺殺了一位頗得逆賊重用的大臣，惹來大肆追捕，二人逃到了大楚境內，藏在了鄰近陳國邊境的一個繁華小鎮。
用從殺死的逆臣那裏順來的銀子，二人在小鎮租了一個不起眼的院子。
蒼江出去採買食物，左允錚留在家中，正在往稻草做成的靶子上甩匕首。
他眼神銳利，帶着十足的殺意，匕首極快的速度甩出去，次次正中稻草人的心臟位置。
正練着，蒼江翻牆而入，三兩步奔到左允錚面前“小主子，聽聞太子殿下突然帶兵出現在王都，已經奪回了王宮和王都的控制權，如今陳國大亂。”
左允錚激動不已，手裏的匕首掉在地上，雙眼通紅，揪住蒼江衣服，仰頭看着他，顫抖着聲問“我爹孃呢？小十呢？”
蒼江神情一頓，可看着剛到他腰高的小男孩那盈滿淚水的雙眼，隨後毫不猶豫地說“聽聞是都救出來了。”
“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太子哥哥憋着大招！”左允錚懸着的心掉下來，眼淚也流了下來。
撿了匕首就往外跑“走，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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