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情况紧急,她這俩字仨字磕磕绊绊的,一时半会儿也說不明白。
再就是,這怪力乱神的东西,她要怎么解释,她竟然知道還未曾发生的事情。
就算她說了,恐怕宁奕驰也不会信的。
可不說实话,她要怎么拖延?眼看着世子爷他老人家就要走了。
小姑娘心急如焚,焦急无措,大眼睛无意识地四下扫,一眼看到桌上放着的那枚令牌。
有了,令牌!
她把令牌藏起来!
沒有令牌,就沒办法和山寨二当家的接头,世子哥哥沒找到令牌之前,是不会走的。
见小姑娘打了個寒颤,神色還莫名焦虑不安,宁奕驰蹙眉,再次摸上她的额头:“可是冷着了?”
沈灵舟呲着牙笑,拼命摇着小脑袋:“不冷,舟舟不冷。”
见小姑娘的笑容有些假,宁奕驰只当她是舍不得自己,在這强颜欢笑,他心中发软,可也沒多想。
宁奕驰温柔地摸了摸小姑娘脑袋:“那好,哥哥换身衣裳就走,办完事会尽快回来。”话落,转身走进裡间。
就是现在!
沈灵舟光着脚丫子悄悄爬下榻,轻手轻脚走到桌边,伸出小胖手把那枚令牌够下来,四下环顾,却不知道要往哪儿藏才好。
正焦急万分,外头又传来脚步声,吓得她颠颠颠往回跑,手忙脚乱爬回榻上,一屁股坐下去。把小狗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刚把令牌藏在狗狗肚子下,常山就走了进来。
沈灵舟故作镇定地冲常山笑了笑,若无其事地一下一下挪着小身子,慢慢背過身去,捞過粉色布兜从脑袋上套下去,斜着挎好。
随后不动声色地把狗狗放在了布兜裡,令牌也悄悄藏进去,夹在狗狗和自己圆不隆冬的肚子中间的位置。
沈灵舟兜着狗狗站起来,装模作样地在榻上走了几步,小手拍着它假装哄它睡觉:“花花觉觉哦!”
见花花很乖,令牌也露不出来,小姑娘這才放下心来。
常山看小姑娘跟個大人哄孩子似的在那哄小狗睡觉,忍不住笑出声。
难怪自家一向冷漠的世子爷這么宠沈姑娘,就這可人的小模样,谁能舍得不宠。
宁奕驰走出来,身上的月白色锦袍已经变成了黑色锦袍,头上的白玉发簪,也换成了一根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的黑色发簪,腰间還破天荒地挎上了一柄银黑相间的长剑。
不過是换了身装扮,可平日那個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公子,刹那间整個人气势都变了,眉宇间带着一丝阴冷,让人有点儿不敢靠近。
不過沈灵舟倒是不怕他,但她拿了令牌,做贼心虚,下意识往后挪了两小步,躲到了榻角。
宁奕驰抬眸看去,就见小姑娘怀裡兜着小狗,往后躲了躲。
同样奶呼呼的一人一狗,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就那么怯生生地望着他。
小东西這是怕他嗎?宁奕驰轻轻叹了口气,走到榻边,对着小姑娘伸手,语气尽量温柔:“舟舟過来。”
沈灵舟摇了摇小脑袋。不能過去,過去容易露馅的。
想着自己几日也就回来了,宁奕驰也不强求,收回手說道:“乖乖在家。”
沈灵舟点点小脑袋。心裡却焦急不已。世子爷他老人家,沒发现令牌不见了嗎?
宁奕驰转身,看向常山。
常山拱手:“都已准备妥当。”
宁奕驰颔首,二人一前一后往外走。
哥哥你令牌還沒拿呀。
沈灵舟急得想去追,可又怕前功尽弃,凑到窗户前往外看了看,就见宁奕驰被众人簇拥着走远了。
算了,以世子哥哥那周密谨慎的性子,很快就会发现的。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赶紧藏起来,免得待会儿他们回来,轻而易举就能找到她。
沈灵舟兜着花花爬下榻,穿好鞋子噔噔噔跑进了裡间,看来看去,看上了那個大大的紫檀木衣柜。
她踮着脚尖费劲儿拉开门,带着狗狗钻进去,又把门从裡面关上,躲到了一排挂得整整齐齐的月白色锦袍后面,小手把衣裳扒拉扒拉,把自己藏好了。
正如沈灵舟所料,宁奕驰带着同样黑衣打扮的一队护卫走出侯府大门。
刚翻身上马,就对常山說:“令牌你收好,到了约定地点,你直接去和那個二当家的交涉。”
“令牌?”常山错愕一愣:“世子爷,属下沒拿,不是您收起来了嗎?”
他刚才进屋的时候,见桌上沒有,以为世子爷回屋换衣裳时顺便揣好了,就沒问。
宁奕驰蹙眉:“我不曾拿。”
他换好衣裳从裡间出来,见桌上令牌不见,而常山候在一旁,他以为是常山收了起来。
常山是侍卫长,也是他的贴身侍从,照料着他身边的大事小事,帮他收個令牌实属常见之事。习惯使然,他并未多问。
“世子爷,可要把所有人集中起来,一一搜身?”常山的脸色异常难看,咬牙问道。
世子爷院裡,大白天的居然丢了东西,是他這個侍卫长的巨大耻辱。
宁奕驰沉默片刻,想到小姑娘那怯生生又依依不舍的小眼神,心中有了猜测,目露一丝无奈。
“不必,我知道在哪。”宁奕驰翻身下马,迈着大步匆匆往回走。常山忙跟上。
“舟舟!”不等进门,宁奕驰就先开口,可一进屋就发现小姑娘不见人影。
常山见状,忙走到外头去问院裡的侍卫,又转身回来:“世子爷,沒见沈姑娘出门。”
听到外面說话的声音,沈灵舟既庆幸宁奕驰回来了,又有些害怕被他找到,紧张得小身子缩成一团,眼睛瞪得大大的仔细听着。
時間還沒過呢,得再拖一阵子。小姑娘抱着小狗又往角落缩了缩,试图把自己藏得更好一些。
小姑娘紧张,抱着小狗的胳膊无意识地用了力,把狗狗挤得不舒服,哼唧了一声以表不满。
小姑娘吓得脸都变了色,忙伸出小胖手捂着狗狗的嘴,還用下巴蹭着它毛茸茸的脑袋安抚,生怕它再发出声响。
常山裡外看了一圈,不见令牌,也不见人,面露焦急:“世子爷……”
“嘘!”宁奕驰抬手做了個噤声的手势,微微偏了下头,侧耳倾听。
片刻過后,宁奕驰的嘴角淡淡弯了一下,轻手轻脚走到裡间,悄无声息地停在了紫檀木衣柜前。
听到外面突然沒了动静,沈灵舟好奇他们难道走了?等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动了动,小脑袋从一排衣裳后面探出来。
她凑到衣柜门缝那往外看,還沒等看一眼,衣柜门就猛地被拉开,紧接着一只大手伸了過来。
小姑娘吓了一跳,随即反应過来,是世子爷他老人家找来了。
紧张得小奶音尖叫出声,抱着小狗就往后躲,两條小短腿拼命踢蹬。
不能被他抓出去,她要死扛到底。
可還沒踢蹬两下,下一刻就落在了一個宽厚温暖的怀抱裡。
宁奕驰眉目舒展,轻笑出声,伸出手指在小姑娘脑门上点了点:“果然是你這個小东西。”
沈灵舟心虚不已,呲着奶牙陪笑,两條小胳膊紧紧抱着狗狗生怕露馅。
小脑袋一歪,靠在了宁奕驰怀裡,无比乖巧可人,企图靠卖萌迷惑他。
见奶呼呼的小团子這么依赖他,宁奕驰心底软得一塌糊涂,轻轻叹了口气,单手抱着小团子往外走。
可心软归心软,正事儿還得办。宁奕驰把另一只手伸到小姑娘面前,语气温柔:“舟舟拿了令牌吧,给哥哥,哥哥得走了。”
沈灵舟往窗外看了一眼,還有太阳呢,再等一会儿才能给的。
可世子爷的手還伸在她面前。沈灵舟想了想,挥着小手,做了個丢的姿势,一本正经道:“舟舟丢!”
“丢哪去了?”宁奕驰耐心问。
沈灵舟摇着小脑袋,死死闭着嘴,就是不肯說。
小姑娘不肯說也无妨,屋子就這么大,時間也還有,找就是了。
宁奕驰看了一眼急得额头直冒汗的常山。常山会意,喊了两個侍卫进来,三人在屋裡翻箱倒柜,裡裡外外,一顿好找。
可仔仔细细找遍了所有角落,就差把屋子给翻過来了,也沒找到令牌的一個角儿。
宁奕驰坐在椅子上,小姑娘兜着小狗坐在他怀裡,一大一小两個人,大眼瞪小眼。
這么一耽搁,一盏茶的功夫就過去了。
宁奕驰微微板起脸,语气有些严肃:“舟舟,跟哥哥說,令牌藏哪了?”
沈灵舟歪着小脑袋,假模假样想了想,随后伸着小胖手往窗外一指:“丢。”
院中一直有人守着,若是有什么早就发现了。可常山還是带人去外头看了看,到处检查一番。
窗户底下一溜過去都是地砖,一目了然,什么都沒有。小姑娘沒出屋,再远的地方她也丢不到。
很显然,小姑娘又在忽悠人。
常山进屋,对着宁奕驰无奈摇了摇头。
算着時間,常山焦急不已。可心中又隐隐担忧,待会儿世子爷失了耐心,不知道会不会对沈姑娘发脾气。
自从沈姑娘到了世子爷身边,世子爷的好脾气一直在刷新他的认知。有的时候他都快不认识自家世子爷了。
可今天這事儿,沈姑娘有些刁蛮了。
若是世子爷生起气来,就沈姑娘那软乎乎的小模样,别說世子爷冷脸发脾气了,哪怕說话大点儿声,估计都会吓到哭吧。
宁奕驰看了看外头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把小姑娘从腿上抱起来,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脸色微微沉了沉,试图和她讲道理:“舟舟,你舍不得哥哥走,哥哥知道。但哥哥是去办正事,等事情办完,哥哥带你去玩可好?”
小姑娘若還是前阵子那個,傻裡傻气懵懂无知的小傻孩,丢了令牌无非就是觉得好玩。宁奕驰不会浪费時間和她谈,只会加派人手一起找。
但如今小姑娘聪慧得很,這是为了不让他出门故意丢的。虽然小姑娘舍不得他,他很高兴。
但宁奕驰觉得,還是很有必要好好跟小姑娘讲讲道理,让她懂得,正事儿不可耽误。
沈灵舟看着世子爷明显阴沉的脸色,听着他有些严厉的语气,扁了扁嘴,很是委屈。
世子哥哥凶她,真想把令牌丢给他算了。
可她要走了呢,走之前,无论如何,也要救世子哥哥這一回。
她不要让他断腿,也不想看到他闭着眼睛,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
见小姑娘扁着嘴,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样子,宁奕驰强忍着把小团子抱进怀裡哄的冲动,硬着心肠再次开口:“舟舟,說话。”
对上宁奕驰那严肃的目光,沈灵舟的大眼睛裡瞬间变得水汪汪的,她把小身子往旁边一扭,小脑袋往過一偏,就是不张嘴。
见小姑娘侧身对着他,一副我知道,但我就是打死不說的架势,宁奕驰的太阳穴忍不住突突直跳。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领会了某些时刻,侯爷看他的那种无奈想揍,又舍不得下手的目光。
面对這么個小小一团软乎乎的小姑娘,别說下手打了,现在看她眼泪吧嚓的耷拉着小脑袋,他都在下意识反省,是不是他刚才說话声太大了,语气過于严厉了。
“舟舟!”宁奕驰還是沒忍住,伸手去摸小姑娘的小脑袋。
可小姑娘哼了一声,身子又是一扭,居然躲开了他的手。
宁奕驰:“……”
這么一再僵持,一盏茶功夫又過去了,太阳已经差不多完全落了下去,屋内沒有点灯,光线变得昏暗。
宁奕驰舍不得凶小姑娘,可時間紧迫,正事儿要紧,不能一直這么僵持下去。
沉思一瞬,宁奕驰伸手把小姑娘从桌子上抱起来,放在地上,让她站在自己面前,板着脸:“舟舟,哥哥问你最后一遍,令牌藏在哪儿了?”
沈灵舟偏头看着窗外。拖延了這么久,算一下時間,已经過去了差不多小半個时辰。那突如其来的山体滑坡,应该错過去了吧。
要不,就把令牌還给哥哥?再缠着他跟他道会儿歉,那样又能拖延一阵,应该就可以彻底躲過去了。
可還沒等沈灵舟想明白要不要现在就把令牌拿出来,宁奕驰突然语气严厉:“舟舟,把手伸出来!”
小姑娘偏着小脑袋一边看天色,一边正在琢磨事情,宁奕驰這冷不丁的一声,吓得她一哆嗦,转头不解地看向宁奕驰。
见小姑娘被他吓到,宁奕驰心中不忍,可還是强忍着绷住脸:“把手伸出来。”
看這架势,是要打手?
沈灵舟心裡不服,十分委屈,可她還是嘟着小脸蛋气鼓鼓的“哼”了一声,犟着脾气把小手伸了出去。
打就打,谁怕谁。
想是這么想,可眼泪却忍不住溢满了眼眶,眼看着就要掉出来。
见小姑娘扁着嘴,强忍着眼泪,常山心中不忍,有心想劝劝世子爷好声追问。
可想到刚才几個人這一顿折腾,却一无所获,又忍住了。
再說,世子爷管孩子,他還是别插嘴的好。
常山在心底叹了口气。死活想不明白,往日裡乖巧明事理的小姑娘,今儿为何就這么犟呢。
宁奕驰高高抬起手,许久沒落下,又问了一次:“告诉哥哥,令牌藏哪了?”
可小姑娘哼了一声,就是不肯說。
這是和他较上劲儿了?宁奕驰无奈,把手落下。
几根指尖,轻轻挨到小姑娘手心,象征性地拍了一下,算做惩罚。
可哪成想,就這轻飘飘的一下,却像是点了炮仗。
憋了半天的小姑娘,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稀裡哗啦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她一边无声地掉泪,一边从兜着小狗的布兜裡把令牌掏出来,小胖手一扬,把令牌撇进宁奕驰怀裡。
见令牌居然藏在小姑娘装狗的布兜裡,宁奕驰和常山都不知說什么好。刚才小姑娘忽悠他们令牌丢了,他们沒一個人往這想。
真不知是小姑娘太聪明,還是他们灯下黑。
沈灵舟把那破令牌丢還给宁奕驰,抬起穿着粉色绣花鞋的小脚丫,当的一脚踢在宁奕驰腿上,鼓着小脸蛋奶凶奶凶的:“坏哥哥!”
骂完之后,当的又是一脚:“打舟舟!”
紧接着又来一脚:“不要你!”
她都马上要走了,他還凶她,還打她,她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他了。
宁奕驰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本想意思意思给小姑娘一点儿惩戒,可沒想到他轻飘飘拍了那么一下,居然换来了小姑娘当当当三脚。小团子的脾气也是够暴的。
一個圆滚滚软乎乎的小豆丁,抬起小脚丫踢他的时候,单脚站着都有点儿站不稳,那小脚踢在他一個常年习武的人身上,连挠痒痒都算不上,毫无杀伤力。
宁奕驰有些哭笑不得。却又记得自己是在训人,强绷着脸看着踢完人還气呼呼的小姑娘。
小姑娘娇裡娇气,小脾气又暴躁。
是打也打不得,凶也凶不得,那就只能用眼神震慑她了。
希望她能意识到自己藏了重要东西又踢人的行为是不对的。
可小姑娘完全沒在怕的,气鼓鼓地哼了一声,转身兜着小狗,眼泪吧嚓地就往外跑。
還等着小姑娘被他的眼神威慑住,跟他服软认错的世子爷宁奕驰,头一次对自己的威严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是小姑娘天生胆大,還是小姑娘仗着他宠着她,心明镜似的知道他不会把她怎么样,這才不把他放在眼裡?
即将分别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的难過伤感,好心救他却无法解释而被误会的憋屈,完了被凶還被打。
沈灵舟的小脑袋瓜裡,已经被這复杂的情绪挤满了,完全不想理世子爷他老人家怎么想,只顾着抱着小狗猛跑。
也不知是身前的小狗有些重,還是眼泪把眼睛糊住了沒看清,小姑娘一脚踢在门框上,绊了一下,小身子往前栽倒。
宁奕驰心一揪,眼疾手快,一個箭步奔過去,稳稳地把小姑娘捞住,语气担忧:“可有摔到了哪裡?”
“坏哥哥,不要你!”小姑娘伸手在宁奕驰怀裡推了一把,从他手上挣脱,踢蹬着小短腿儿,哭着跑走了。
沈灵舟跑到门外,就见她家菘蓝刚好走了過来。
這下心中更是委屈,噔噔噔跑過去,一头扑进菘蓝怀裡,委屈得不要不要的:“菘菘,回!”
本来她想着,把令牌還给世子哥哥,跟他好好告個别的,可他又凶她,又打她。
虽然一点儿都沒打疼,可他還是打了她,她才不要跟他告别了。
见小姑娘眼泪哗哗地流,菘蓝心疼得不行,忙把小姑娘紧紧抱在怀裡,在她后背上搓着,柔声问:“姑娘怎么了這是?”
“回,回。”沈灵舟窝在菘蓝怀裡,抽抽噎噎地說。
宁奕驰愣了一瞬,抬脚追到门口,就见小姑娘小脑袋趴在菘蓝肩上,被抱走了。
小姑娘看到他,還把小脑袋故意往旁边一扭,看都懒得看他。更别提像平日那样甜甜地和他告别了。
小东西這是真生气了。宁奕驰轻轻叹了口气,抬起自己右手,再次陷入深深地自我怀疑:“我方才,打疼她了?”
常山:“属下觉得沒有,您就轻轻挨了那么一下。属下觉得沈姑娘就是舍不得您走,您又凶了她,心裡委屈吧。”
宁奕驰人生头一遭觉得,养個孩子也是一件非常头疼的事。尤其是這么個娇裡娇气,打又打不得,凶又凶不得的小团子。
现在小团子生气了,也不知道要怎么哄,才能把她哄好。
罢了,還是先上山剿匪,寻個痛快吧。
宁奕驰抬脚往前走。常山揣好令牌,忙跟上。
“姑娘,刚才怎么了?”菘蓝喘着气问。
她两只手交握在一起,用力抱住圆滚滚的小姑娘,小姑娘身上兜着一只圆滚滚的小狗。
菘蓝虽然瘦弱,可她是把小姑娘从襁褓中一天一天抱大的,倒也习惯了,平日裡只要不是抱太久,倒也沒什么。
可今天她在外面东跑西跑,跑了一大天,本来就累了,又多了只小狗的重量,此刻当真有些吃力,累得气喘吁吁。
在路上走了這么一会儿,傍晚和煦的微风一吹,沈灵舟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发现菘蓝有些抱不动,伸手指了指地下:“舟舟走。”
“好,姑娘自己走。”菘蓝从善如流地把小姑娘放在地上,在一旁护着她走。
太阳已经落了下去,可西边的天上,還有一抹红彤彤的艳丽云彩,美极了。
两個人穿過满是花香的花园,夜间出来觅食的蟋蟀,在开着紫色小花的草丛裡欢快地叫個不停,时不时地還蹦出来一只。
可沈灵舟无暇欣赏夜色,兜着小狗,耷拉着小脑袋走在前面,一路走到了埋着灰灰的樱花树下。
沈灵舟抱着白色的小狗蹲在了小土包面前,伸手在小土包上拍了拍,還带着哭腔的小奶音糯糯的:“灰灰,舟舟想你。”
菘蓝轻轻叹了口气,蹲在小姑娘身旁,扶着她的胳膊,轻轻摸着她的背,无声安慰。
沈灵舟在土包前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把小白狗从布兜裡抱出来,放在土包前。
她拍拍土包,看着小白狗說:“灰灰。”
小白狗也不知道听沒听懂,哼唧了两声。
沈灵舟又摸摸小白狗,对着小土包說:“花花。”
可小土包却无法回应。
沈灵舟简单喊了两個名字,算是给两只小狗做了介绍。
之后把小白狗抱起来,放回布兜裡,站了起来,就那么对着小土包静静站着,默默地告别。
宁奕驰快走到大门口时,终是放心不下,還是折返回来。
脚步匆匆追過来,远远地,就见小姑娘蹲在樱花树下,小声叨叨咕咕。
宁奕驰轻轻叹了口气,停下脚步,站在那裡默默看了一会儿。
看着天边最后一抹云彩不见,常山目露焦急,小声提醒:“世子爷,您可是要跟沈姑娘說几句话?”
“罢了,回来再說。”宁奕驰转身,抬脚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吩咐:“你去让人把院裡的饭菜提了,送到小院去,小姑娘還沒吃晚饭。”
“是。”常山小跑着先走,去做安排。
宁奕驰回头看了一眼,這才转身走了。
沈灵舟和灰灰告别完,转過身,就见花园月亮门那裡,好像有個黑色人影一闪既沒,她以为是府裡的下人,也沒在意。
两個人沉默地回了小院。
关上门,坐在榻上,沈灵舟跟菘蓝說了自己的决定:“菘菘,明、早、走。”
果然,世子哥哥的方法是有用的,只要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說,就不会磕磕巴巴的。
菘蓝目露惊讶,握住小姑娘肉乎乎的小手,低声问:“姑娘,明天的话,会不会太急了?”
“走。”沈灵舟又說。世子爷他老人家這几天不在家,沒有比這更合适的机会了。
菘蓝想了想,觉得也沒什么不行的,点头說道:“成。客栈、车马行、镖局,该打听的奴婢都已经打听好了。”
“东西也都卖了,您那些宝贝卖了二两银子,奴婢绣的那些帕子和荷包,总共卖了三两半。”
“世子爷给的那一百多两银子,奴婢也按您說的,都换成了银票方便携带,剩下的都换了散碎银子。”
听菘蓝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沈灵舟点了点头,把自己今天从宁奕驰那得的十两银子掏出来,放到菘蓝手裡:“哥哥给。”
世子爷给姑娘银子,菘蓝已经见怪不怪,把银子收起来,又把她从街上买的几套男式衣裳拿過来。
她给自己买的是随从的衣裳,给沈灵舟买的是小公子的衣裳。
两個人都兴致勃勃地换上,菘蓝又快速地给两人改成男子发式。
菘蓝還不满十六岁,這两年忧思過度,饭量又小,基本上只长個了。除了胸长了一些外,根本就沒怎么发育,身板瘦瘦弱弱的。
她拿布缠了胸,再這么一打扮,妥妥的一個清秀小厮模样。
沈灵舟长得粉雕玉琢的,可才三岁多,雌雄莫辩的年纪,衣衫一换,发型一变,只会被认为是哪個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对着镜子照了半天,两人都很满意。
想着還要去后厨提饭,二人把衣裳都换了下来,打开门正要往外走,就见世子爷院裡的一個侍卫提了食盒进了院子。
侍卫走上前来,把食盒递给菘蓝,說道:“沈姑娘,世子爷临走的时候特意交代,把饭取了给您送来。”
沈灵舟点了点小脑袋,表示自己知道了。
想到自己刚才踢了世子哥哥那三脚,心中有点儿過意不去,還有一点儿难過。
哎,她当时应该控制一下脾气,踢两脚就够了,不应该踢第三脚的。
二人回房,沉默的把饭吃了。
收拾了碗筷,菘蓝就开始收拾东西。還把两百两银票分开,缝在了两個人的衣裳裡,一人一半带着。
二人的东西本也不多,那些厚实的冬□□裳,這個时节穿不上又占地方,沈灵舟就拦着菘蓝沒让她带。
银票之类的都藏在了身上,其他的东西精简再精简,收拾完之后還有两個包袱。
东西收拾好之后,两個人打算试一试。
菘蓝背上背一個大包袱,肩上挎了一個小包袱。
沈灵舟把布兜一挎,小狗花花往裡一放。
两人手牵手,在屋子裡装模作样走了一会儿,都有些兴奋。
二人又合计一阵,打算明儿一早,寅时一過,卯时一到,也就是五点钟的样子,二人就从侯府后花园那裡的狗洞钻出去。
這是沈灵舟经過仔细勘察,细心分析定下的出府方案。
菘蓝作为一個丫鬟,出去办事很正常,沒人会拦。
但她就不行了,要是菘蓝敢明目张胆抱着她出府,一定会被门口的守卫拦下。要請示過老夫人或世子爷,得到他们的允许才可以。
這不是她主观臆测的,而是那天,她和菘蓝溜溜达达特意走到大门口试過的。两人還什么东西都沒带呢,就直接被拦了下来。
守卫相当客气,但异常坚持,沒有老夫人和世子爷的允许,就是不让她迈出大门一步。她說就想在大门口玩一会儿,依然不让。
光明正大的出不去,只能另想办法。好在她和菘蓝沒事在后院瞎逛的时候,发现了一個狗洞。
当时她就拿小手比划了一下尺寸,還让菘蓝试了试。得亏她家菘蓝瘦啊,刚刚好能钻過去。
而寅时刚過,卯时一到,那個时刻,是侯府侍卫刚从后院巡逻過去的時間。
二人商量妥当,又在屋裡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沒有漏下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插好门,洗漱完毕,一起躺在床上,早早睡下了。
宁奕驰因为令牌的事情,耽误了大半個时辰。是以,从侯府出发以后,一路加快了脚程。
出城之后,和镇远侯安排的精兵会合,一行人纵马疾驰,奔着乌栾峰的方向而去。
大约一個半时辰之后,前方山路上传来一阵阵哀嚎和求救声,宁奕驰蹙眉,带着众人打马過去。
走近,打着火把一看,就见进山唯一的道路上散落了许多大块山石。
一块半人多高的巨石下,压着一辆已经碎得不成样子的马车,拉车的马头已经被砸烂,倒在地上沒了气息。
车厢裡不知有几人,毫无动静,血黑乎乎地流了一地。
距离马车不远的地方,一個车夫打扮的人双腿被压在巨石下,哀嚎不断,痛得快晕厥過去,凭着求生的本能在那喊着救命。场面凄惨。
宁奕驰骑在马上,左右两边观察了一下,仔细倾听。
左侧山峰陡峭,全是崖壁。右侧是個斜坡,从泥土和碎石滚落的痕迹可以看出,发生了山体滑坡,而且就在不久前。
宁奕驰静静观察了一会儿,认真听了一会儿,判定短時間之内应该不会再发生山石滚落,翻身下马:“救人。”
“是!”一行人齐刷刷翻身下马,快速上前,搬石头的搬石头,抬车的抬车。沒一会儿,把车夫救了出来,轻手轻脚抬远了。
“多谢、各位爷救命!”车夫脸色惨白如纸,一脑门的冷汗,仍然不忘拱手作谢。
两個护卫砍了山坡上的竹子,从身上掏出绳子在绑担架。
常山借机问:“這位兄弟,這石头是什么时候落下来的?”
车夫忍着剧痛:“记不、太清了,大约、半個时辰前吧。我們的车刚走到這,毫无征兆的,山上就滚了石头下来,一個、接一個,躲都躲不及,我主子……,我主子他们、都還在车裡。”
半個时辰前?
一听這话,镇远侯派来的精兵们,瞬间想到了世子爷莫名其妙耽误的那半個时辰,齐齐看向宁奕驰,眼中满是崇拜。
世子爷他,难道能够未卜先知?
而常山和侯府护卫们则想到了,世子爷是因为沈姑娘拿了令牌,才耽误了半個时辰。
如果沈姑娘沒有把令牌藏起来,那么他们就会按时出发,路過此地的时候,搞不好凑巧遇到山石滚落。
虽然他们個個身负武艺,且都不弱。但半人高那么大的石头,還那么多一齐掉下来,就算是他们,怕是也躲闪不及。万一被砸中,就算侥幸不死,怕是也会身受重伤。
众人想到這,皆是暗自庆幸。得亏沈姑娘舍不得世子爷,偷藏了令牌。
大家能想到的,宁奕驰自然也能想到。
往日裡乖巧懂事,连他看书读信都很少打扰的小姑娘,今儿破天荒的无理取闹起来,藏了令牌,還故意不說在哪……
难道,小姑娘预知到了什么?
念头刚起,宁奕驰微微晃了下头,把這匪夷所思的想法赶出脑海。不可能的,太荒谬了。
平日裡小姑娘乖巧懂事,那是因为他就在家。
而今天他是要出门,需得几天才回。小姑娘无非是想着几日见不到他,黏着他罢了。
而错過這山石滚落,不過应该就是凑巧。是了,应该就是這個样子。
不過哪怕小姑娘是歪打正着,他回去之后也要好好谢谢她。小姑娘喜歡银子,他就给她一些银子,到时再带她出城去庄子上玩两天。
嗯,就這样。要加快速度,料理完乌栾寨的事,抓紧時間回城。宁奕驰在心中做好了打算。
想到小姑娘看到银子拍着小巴掌那高兴的劲儿,還有被他抱着骑在马上在庄子裡踏青的欢快样子,宁奕驰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等大家把压在车厢上的大石头彻底搬开,小心翼翼地把破烂的车厢板拿开,一個精兵直接蹲到一边吐了。
车裡的两人早已被大石砸得看不出模样,只能从衣着上辨别出是一男一女,想要抬出来却无从下手。
见前面道路已经清理出来,宁奕驰翻身上马:“留下几人处理,其他人上路。”话落,打马先行。
常山点了两人留下,带领其他人上马,去追宁奕驰。
留下的两名冷面护卫,面无表情地把两具尸体连人带车板抬到前面路边安全地带,挥剑砍了一些竹枝盖上。
随后牵着马,抬着担架,脚程既快又稳的,把已经昏迷過去的车夫送到了前面约么二十裡远的镇上。
把人送到医馆,留下足够银两,又拿着镇远侯府的令牌顺道去衙门报了官,让他们及时派人去山上收尸,清理道路,這才骑马往山裡奔去,去接应宁奕驰一行。
前面耽误了不少時間,宁奕驰一路打马飞奔,才抢回来一些時間。
总算在约定時間快過的时候,赶到指定地点,和山寨二当家的接应上,从隐秘的小路上山,进了寨子。
原本计划是,他们在二当家的安排下,先躲起来摸好情况,做好部署,等到镇远侯第二日晚再次带兵来剿,再来個裡应外合。
可想起小姑娘抱着小狗,蹲在樱花树下抹眼泪那可怜兮兮的小背影,宁奕驰就心急如焚,一刻不想等。
镇远侯府的侍卫跟着宁奕驰,什么大场面都见過,区区一個山寨,哪怕双方人数悬殊太大,他们依然不放在眼裡。大不了就是身上多添几道新伤罢了。
可镇远侯派来的精兵们却不想违背镇远侯的命令,劝說宁奕驰三思后行,還是等侯爷到了再說。
宁奕驰已经做了决定,只冷冷扫了他们一眼,說若是愿意听从他的指挥,就一起加入战斗,若是不愿,他们自行找個地方躲好,等待镇远候即可。
精兵们也都是血性十足的汉子,见世子爷执意如此,当即表示愿意加入。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况這次行动领头的是世子爷,回头侯爷要罚要骂,自有世子爷担着。
他们是无论如何做不到,世子爷带人和山寨的人火拼,而他们躲起来袖手旁观的。
擒贼先擒王,這是宁奕驰做下的作战策略。
把山寨二当家找来,详细问了山寨众头领的居住所在,宁奕驰开始给众人分配任务。
任务分配完毕,常山问:“世子爷,何时动手?”
宁奕驰:“寅时一過,即刻动手。”
届时天蒙蒙亮,又是人睡得最沉之时,是最佳时机。众人点头,各自找了個地方窝好,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寅时一過,卯时刚到。
乌栾寨上,宁奕驰一挥手,数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山寨众头领的卧房,杀的杀,绑的绑,不過一刻钟功夫,所有在册的山寨头目已经悉数解决。
可解决了头目,山寨并未像宁奕驰料想的那样,悉数缴械投降,反倒喊杀震耳,火光冲天。
看着持刀持剑围上来的山寨众喽啰,宁奕驰蹙眉,想到又要耽误時間了,声音刹那间变得冰冷:“负隅顽抗者,杀!”
侍卫和精兵们得到命令,面对山寨的亡命徒们,招招狠厉,毫不留情。
乌栾寨上,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哀嚎连天。
同一时刻,镇远侯府静悄悄的后院。
换好了男装的沈灵舟和菘蓝,顶着灰蒙蒙的天光,已经出了小院。
菘蓝一前一后背着两個包袱,沈灵舟身前兜着小狗。
二人正贴着墙根,一路轻手轻脚地往狗洞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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