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3章 以人爲本

作者:未知
“是啊!法是法,德是德,兩者雖有脣齒相依的關係,但卻也有着不同。”李治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忽然向長孫無忌說道:“太尉,朕記得你當初曾與朕說過,這人情難免,可這人情、律法、道德三者又該如何平衡了?” 長孫無忌微一沉吟,道:“要說這法制,就不得不提秦朝,商鞅變法雖然換得一個強大的秦王朝,幫助秦始皇完成了大一統,可是統一之後的律法過於苛刻,不近人情,有失仁德,故不得長久。但法制又不是不可缺少的,即便是漢武帝,他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卻也同時強調法制精神。因此我朝律法纔會主張德主刑輔,禮法並用,德禮爲政教之本,刑罰爲政教之用。對於刑法要求寬大、簡約、穩定。寬大在於立法,儘可能的讓人不致於陷入犯罪,即便犯罪依舊要求寬大處理,給予較輕的處罰。 老朽生平最反對秦朝的嚴刑峻法,草菅人命,輕罪重刑,亦或者動輒得罪,以致百姓無所適從。 再來就是簡約,律法應當簡約明瞭,讓百姓與官員儘可能的瞭解律法的內容,便於掌握。決不能使律法繁瑣、雜亂、前後重疊,彼此矛盾。至於這穩定麼,自然要求每一條律法都經過千錘百煉,律法一旦頒佈,就不應輕易變動,律法一旦失去了穩定,那法就不是法,只是你言我言。若是做到的這三點,那麼律法、人情、道德便可平衡。” 其實唐朝能夠成爲世界強國,也正是因爲有這樣一部好的法律,以及一種寬容的精神,才能爲大唐的崛起奠定了基礎,營造了一個寬容、公平、和諧的社會環境。 但是長孫無忌這一番話,顯然是針對百姓的,而非是統治階層,當初就是他一手策劃的房遺愛謀反案,並且還誣陷了吳王恪、李道宗等人,他有資格談論律法嗎?在他看來,他當然有,這不是一回事,那是政治鬥爭,是統治階層的鬥爭,律法只是他們的打到敵人武器罷了,他本身就是立法者,因此律法不是束縛他們的繩子。 “舅舅一番高論,朕受益匪淺啊!”李治由衷的點點頭。 韓藝他們也都是受益匪淺,說的確實好,而且唐朝也確實是這麼做,德主刑輔,用道德去教化百姓,不要動不動就上刑法,現在刑部的大牢裏面一共才關押了五十九人。 長孫無忌道:“陛下過獎了。” 李治呵呵道:“那我們就看看這些學員,是否又瞭解我大唐的律法思想。” 這皇帝親自閱卷,本就是一種榮耀,一般人的卷子,皇帝怎麼可能會看。但是李治沒有打算改卷,只是閱卷,看看這些學員對於律法是否真的熟悉,因此李治和長孫無忌着重看得多半都是最後面那片關於律法的文章,前面的題目,他們只是粗略的看一下。 長孫延、獨孤無月、韓藝三人並未看,長孫延和獨孤無月是要改卷的,韓藝自問沒有資格去改卷或者閱卷,就坐在一旁陪着。 “這篇文章寫得真是好啊!” 李治拿着一張試卷,忽然顯得很是激動,又拿給長孫無忌,道:“舅舅,你看這篇文章。” 長孫無忌拿來一看,很快就陷入了沉思當中。 韓藝、長孫延他們面面相覷,彼此眼中都是困惑,他們也沒有看過試卷。 “不錯!不錯!” 長孫無忌突然笑着連連頭,道:“這篇文章真是新穎,令人眼前一亮呀。”又向長孫延道:“延兒,這是你教的麼?” 長孫延茫然道:“孩兒不知爺爺說得是什麼?” 長孫無忌將試卷遞了過去。 長孫延接過來一看,韓藝和獨孤無月也都偏過頭來,只見標題,殺人償命。這題目取得,太吸引眼球了,已經成功了一半。 但這卻是一片反證論文,文中的觀點,就是殺人償命乃是復仇的心態,律法如果是基於禮法道德,就不應秉承這種精神,由此引發對於當前律法一系列刑法的論證,好比說打人,唐朝律法打人也分打的程度,有損髮膚比沒損,罪行要重很多,理由就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基於這一點,那麼朝廷的處罰也是杖、鞭刑,朝廷也損害了百姓的髮膚,即便是罪犯,那也有父母的,父母是無罪的,朝廷也不能輕易的傷害罪犯的父母。 文中大規模的論證當今刑罰的不人道之處,等於就是反對鞭刑和杖刑等傷害犯人的刑罰。 長孫延他們看得也是頻頻點頭。 李治若有所思道:“違法者理應受罰,這是理所當然的,可是這鞭刑、杖刑主要目的是爲了警告,還是爲了懲罰,亦或者是遵從殺人償命的思想呢?” 長孫無忌捋須道:“依老朽之見,這三者皆有。” 這杖刑罪犯,肯定也有安撫受害者的目的,帶有報復性質的。 在這方面,韓藝有發言權,因爲他曾也被杖刑過,道:“陛下,微臣認爲這文章寫得非常對,杖刑和鞭刑能夠得到什麼?給予警告?給予警告的辦法有很多,犯不着用這種刑罰,這樣的結果,只會傷害犯人的身體,讓受害者出口惡氣,律法是爲了維持公正以及治安,不是幫助人復仇的工具。而且這麼做的話,同時也會給百姓灌輸一種殺人償命的思想,不利於民間的安定,沒有起到任何的正面影響。文中提倡的用勞役來代替一些杖刑和鞭刑,是非常好的,既能表現出陛下以仁政治天下的思想,又能產生實質的價值和利益,也可以起到告誡的目的。” 李治稍稍點頭,又向長孫無忌道:“太尉以爲呢?” 長孫無忌沉吟片刻,道:“老朽也認爲這一片文章說得非常有道理,也符合我大唐輕刑德主的思想,但同時朝廷也應該顧慮到受害者一方,如果律法讓受害者得不到安慰,那他們就會認爲律法是不公正的,因此老朽覺得可將一部分輕罪的刑罰,從杖刑、鞭刑改爲勞役,但是犯下重罪之人,還是當給予適當的懲罰,這不但是給予犯人的懲罰,同時還可以震懾他人。” 他在政治上永遠是取中間,從不走極端,“人情難免”這四個字其實就體現出了長孫無忌政治思想。 “太尉說得也極有道理啊!” 李治笑着點頭,道:“但此人恁地年輕,就能夠寫出這篇文章來,可見他不僅僅是在理解律法,他還在思考律法,對了,這是誰寫得?” 長孫延哦了一聲,道:“是崔有渝寫得。” “原來博陵崔氏。” 李治笑着點點頭,道:“朕看了不少考卷,發現這士兵出身的學員比起貴族子弟而言,總是少了那麼一點靈性,只能說是中規中矩,但沒有令人眼前一亮。” 韓藝立刻道:“士兵出身的學員在入訓練營期間,多半都不怎麼識字,他們在訓練營接觸最多的也是律法,其它的書籍並未讀過,崔有渝之所以能夠這麼一番見解,那是因爲他自小就讀過儒家、道家、法家等方面的書籍,他是先知道孔孟的仁義思想,才能將這種思想應用於律法之中,不懂孔孟思想的人,恐怕也無法寫出這篇文章。” 沉默許久的獨孤無月突然道:“我看也不盡然,崔有渝在剛剛來到訓練營時,他也肯定知道孔孟思想,但是那時候的他自視甚高,誰人也不放在眼裏,試問這種人又如何會對百姓懷有仁善之心?正是因爲韓侍郎提出了貴族精神,讓他們明白真正貴族並非是源於自己的祖先是誰,而是源於他們先祖的品行。” 韓藝訕訕笑道:“獨孤公子謬讚了!” 獨孤無月卻是一本正經道:“我向來有一說一。” 李治哈哈一笑道:“無月說得不錯,自從你提出貴族精神,這訓練營的學員都變了一個人似得,其實你們幾個功不可沒,朕非常感謝你們爲朕培養出這麼一批優秀的皇家警察。”說到這裏,他伸出手來,道:“將考卷給朕。” 長孫延急忙將考卷遞了過去。 李治執筆在上面寫了四個字---貴族精神。將筆放下,很是開心的向長孫無忌道:“舅舅以爲朕的皇家警察如何?” 長孫無忌呵呵道:“老朽覺得還是別讓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員來考這試卷了。” “這---朕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了!” 言罷,李治倒先哈哈笑了起來。 又坐了一會兒,李治便和長孫無忌回去了,其實他本想去看看那些學員,可是他不想讓太多人見到他跟長孫無忌在一起,這會讓人有一種錯誤的政治判斷,但是他表示明日還會繼續來觀考的。 送走這兩尊菩薩之後,韓藝他們便去到食堂,在外面就聽到陣陣交談之聲,來到門口一瞧,只見學員們三三兩兩的圍聚在一起,拿着平時的課本,正在對答案,都顧不得喫飯。 “副督察!” 尉遲修寂最先發現韓藝的。 衆學員轉頭一看,紛紛起身,向韓藝行禮。 韓藝回了一禮道:“如果我說我今日纔來,是因爲我足夠相信你們,你們信不信?” 當即噓聲四起。 崔有渝道:“如今副督察你已經升爲戶部侍郎兼同中書門下三品,自然沒有以前那般空閒了,我們都是能夠理解的。” 韓藝大鬆一口氣道:“理解萬歲。” 楊蒙浩道:“可是副督察,你這麼一說,就覺得你忒也虛僞了。” “你小子滾一邊去,比虛僞我比得過你。” 韓藝瞪了楊蒙浩一眼,又道:“你們在幹什麼?” “我們---!” 一干學員們傻笑起來。 韓藝笑道:“我知道你們是在對答案,看看自己考得怎麼樣。我告訴你們,沒有這個必要,考過就考過了,對不對也改變不了什麼,你們此時應該集中精力去面對下一場考試。另外,你們要有自信,這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而且平日的訓練是非常枯燥的,能夠堅持下來,就是非常不容易了,像我這樣的人,就只能三天打魚兩天嗮網,你們畢業是水到渠成,我對此從未抱有過丁點懷疑,你們一定要堅信一點,你們就是最優秀的,沒有之一。告訴我,誰是最優秀的?” “我們是最優秀的!” 尉遲修寂等一幫子紈絝扯着嗓子高喊道。 經過這麼一說,氣氛一下就輕鬆了。 長孫延、獨孤無月也都習慣了,這就是韓藝的魅力所在,這話他們說不出口,古人是謙虛的,哪能高喊自己是最優秀的。 楊蒙浩突然湊上來,道:“副督察,好像陛下也來了?” 韓藝詫異道:“你怎麼知道?” “我看到陛下的護衛了。”楊蒙浩嘿嘿一笑,又道:“陛下說了啥?” 韓藝一笑,道:“陛下不但來了,而且還親自檢閱你們的卷子。” 大家一聽,又都非常緊張了。 韓藝立刻道:“你們不用緊張,陛下非常對於你們是讚賞有加,尤其是崔有渝和盧開明的試卷得到了陛下的高度讚賞,崔有渝的卷子還有陛下的御批,到時你可以拿着你的卷子回去在你長輩面前炫耀一番,而且一定要炫耀,告訴他們,你當初的選擇是對的。” 崔有渝和盧開明心裏都很開心,但是又不好表露出來,他可沒有韓藝這般奔放,只是很靦腆笑着。 大家紛紛看向崔有渝和盧開明,心裏都是既羨慕又開心。 楊蒙浩急急道:“那---那我的呢?” “沒有!” “......!” 楊蒙浩頓時一臉落寞。 韓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雖然陛下沒有一一點評,但是陛下對於你們的表現非常滿意,以及對於你們的努力是相當肯定。” 尉遲修寂道:“那陛下明日還會來麼?” 筆試不是他的強項,明日戶外考試纔是他的強項。 “會來的!”韓藝點點頭,道:“趕緊喫飯,喫完回宿舍好好休息,明日爭取拿出自己的最佳狀態。” 一干學員紛紛坐下,將書放到一邊,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而韓藝、獨孤無月、長孫延則是去到包間,只見一個人坐在裏面,啃着大肘子。 “不是吧,元公子,你自個先吃了起來,都不等我們。”韓藝很是不滿道。 元烈虎一抹嘴道:“我等會還得去操場檢查一下,可沒有空等你們。” 韓藝愣住了,笑道:“想不到元公子你這麼看重此事,今日好像就你一個人在監考。” 元烈虎大咧咧道:“我再忙也就是忙這一兩日,那些學員可是努力了三年,萬一出個什麼差錯,那咱今後怎好意思面對他們,你以爲我跟你一樣,忽悠他們進來,就不管他們了,真是沒有良心。” 操!這麼不給面子?韓藝笑道:“要不要讓你姑姑來評評理。” 元烈虎眨了眨眼,忽然想到韓藝是自己的姑父,頓時一臉諂媚的笑道:“姑---韓藝,你別見怪,我說着玩的,坐坐坐。來人啊,上菜!” 這是酒樓麼? 韓藝、獨孤無月、長孫延額頭上頓時冒出三條黑線。 他們的菜剛剛上來,元烈虎就抹着嘴離開了。 韓藝有些摸不着頭腦道:“想不到元公子這麼積極。” 獨孤無月道:“這可能與叔叔的死有關吧。” 韓藝一愣,道:“獨孤先略?” 獨孤無月點點頭,道:“叔叔自小就有着遠大的志向,也爲此付出了非常多努力,可是---。所以烈虎雖然平時玩世不恭,但是我認爲他不想再辜負任何人了。” 韓藝點點頭。 ...... 第二日,清晨時分,學員們還是如常,起牀先跑十個圈,然後去到食堂裏面喫飯,倒是韓藝這麼要求,只是這已經成爲了一種習慣,他們回到家休息,早上也得起牀跑步。 忙碌是的韓藝他們,韓藝心中有內疚,從昨日開始就瞭解考試安排,雖然這是他制定的,但是他當時很忙,沒有吩咐的非常細緻,如今算是將功補過吧。 幾個人跟那些教官在操場上視察時,忽聞門口傳來一陣嚷嚷之聲。幾人轉頭一看,只見一大羣人從外面走了進來,爲首一人正是李治,而在他身邊還跟着一幫子邁着霸王步的老漢。敢在李治面前走霸王步的人還真不多。 元烈虎震驚不已道:“他們怎麼都來了!” 這些人多半都是十六衛軍的統帥,沒有身在十六衛軍的人,只能說十六衛軍已經配不上他們的榮譽了,好比司空李勣,尉遲敬德這兩個開國元老,另外還有不少開國大將,如阿史那彌射、高侃、契苾何力,另外還有一羣中生代將軍,薛仁貴,楊思訥、程處亮、李思文、韋待價、慕容寶節的將領。 其中程處亮、李思文、韋待價再加上韓藝和長孫延就是民安五巨頭,他們還從未見過面,韋待價本來因爲房遺愛一案被貶了,如今能夠回京城,對於他而言,那真是死裏逃生,他這兩年一直跟老友聚會,也沒有說急着上任,至於李思文麼,一直被李勣強行壓在家裏,平時連門都不讓出。 這個陣容太豪華了! 以至於元烈虎都驚傻了,這是要打仗麼。 ps:求訂閱,求打賞,求月票,求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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