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流离如梦似幻,浑然不知其所
马蹄溅尘,三百精骑逡巡不前。
以一人之威名震慑军队,這是真正的当世宗师才有的气魄。
三百骑兵確認了面前人的身份之后,反而更加不敢进攻,偌大战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在原地,好不尴尬。
后方白潇、东方云喜众人见此情形虽然不知究竟是什么状况,但也是松了一口气。
鹿灵声挪了两步窜上前来,小声问道:“那是什么人呐,一個人就這么有气势,比张老头看起来還要厉害。”
白潇轻轻扯了扯鹿灵声的袖子示意她噤声。
东方云喜倒是要放松一些,出声道:“张老先生武艺卓绝,也只能称得上江湖名宿,而前面這位声若雷霆、动如疾风……已经是天下宗师的境界了。”
“宗师?”鹿灵声一時間有些疑惑,“天下宗师不是仅有十位么,怎么這裡又多出一位?”
清须剑客此刻也稍显放松,沒有注意到鹿灵声话语中的“又”字,开口解释:“天下十宗师也只是一個說法,讲得就是当今天下将武功修炼到登峰造极的十位宗师,但是武者修行谁都不能知道彼此深浅,但凡修炼到真气外放的境界,便是当世宗师了,這样的武者在江湖中虽然也是凤毛麟角,但总归不是人力能够统计的……是以,出现十宗师之外的当世宗师,也并不奇怪。”
清须剑客說完,东方云喜接過话茬:“沒错,真正应该奇怪的是,這位宗师分明行事绝不低调,却从未在江湖上留下半点名号,這些骑士对他知之甚详,而我們却连此地究竟是什么地方都不清楚……”
白潇看着前方军马躁动所起的烟尘,目光清冷:“就好像……行走在蹁跹流离的梦境一般,一切都虚浮不实。”
众人前方,一身裘衫的宗师依旧渊渟岳峙,以一人之气魄,横压三百人。
终于,为首的骑士再也安耐不住,朗声大喝:“郭靖,你莫非真的以为以你一人之力,就挡得住数百骑兵的冲锋嗎?”
這裡的郭靖,的确不是现实存在的人物。
不在神州世界存在,也不曾真实出现在罗浮面前過,他出自罗浮的记忆,被罗浮自流离虚幻之中创生出他的存在,既存在、也不存在……
他依托于這個雾中世界,在這裡有他所有的传說故事、亲人朋友……但实际上,這個雾中世界本来也就是虚幻。
罗浮开辟這個雾中境的本意是要借用神州世界的底层空间汲取鸿蒙虚空的混沌灵气,但是這個已然存在空间也不能白白放置,罗浮這才创造出這個襄阳环境,给予神州武林一個最简单的历练,也给出最细微的些许机缘。
這裡存在的生灵可以有自己的思考,但是从本质上来讲他们却并不算生灵……他们都只是罗浮记忆的一部分衍生、也可以說是罗浮的一部分。
天道意志由世界构成,這個浮华虚无的雾中境之于罗浮就像是寻常人的指甲、头发,都是躯壳的一部分。
這裡的郭靖,也是其中之一。
运足真气,瞪视前方,郭靖以真气扩音回应:“郭某愚钝,实不敢自恃,但若是诸位真要在我宋国的土地上向我宋国武林大肆屠戮,郭某也愿意领教诸位的战阵!”
一番言语不卑不亢,自有正道魁首的气度。
随着郭靖的声音,白潇、东方云喜、陈放乃至于巽华山众人都缓缓走到了郭靖背后。
虽然還并不知晓现如今究竟是什么状况,但是至少可以判断得出应该選擇哪一边。
骑士首领看着郭靖与他身后的白潇、东方云喜众人,右手握住弯刀,左手紧紧攥住缰绳,目光在众人身上来回打量。
郭靖长身而立,气势犹如厚重大山。
巽华山众人也都個個怒目圆睁,赫然有拼死之气魄。
片刻缄默,只有战马低沉嘶鸣之声,像是有巨大的海浪正在酝酿。
鹿灵声站在人群中,感觉自己像是一只缺氧的的鱼,鬓角都是汗珠。
虽然已经在江湖上闯荡了這么久,但是真正面临之中数百人生死一决场面的时候,以前的经验好像都不管用了。
這不是刀剑一快之下的你死我活,這是数量上百的性命堆积。
就在鹿灵声感觉自己快喘不過来气的时候,面前被一個背影挡住,白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面前,纤长左手轻轻過来握住了鹿灵声的左手,微微凉却让人安心。
鹿灵声听见她說:“别怕。”
然后就真的沒那么压抑了。
眼眸余光左右看了看,巽华山的年轻剑客们也都紧绷着身体。
果然……敢去拼命,也不代表真的不怕死。
不過,显然对面的骑士们也并非是不怕死的,长久的缄默之后,为首骑士一勒缰绳,瞬间调转马头。
霎時間三百骑士同时转向,扬起蒙蒙尘沙。
“郭靖,阿术将军的先锋军已经开赴襄阳城外,你能以一敌百却不能以一敌万,当我部大军兵临城下之时,我等着你看你归降!”
留下這样一段话,骑士们纵马扬尘而去。
郭靖沒有回应他们,只是默默看着戎装骑士们远去的背影。
长叹一声,转過身来。
此时,白潇、东方云喜、陈放、清须剑客已经走上前来。
“在下巽华山商博易,多谢宗师解围之情。”
清须剑客向郭靖躬身施了一礼,郑重說道。
白潇、东方云喜、陈放也都跟着施礼。
郭靖這是端正回礼,然后說道:“此刻襄阳周遭已经彻底沦为战场,诸位還愿意前来,必然也是心系家国的仁人志士,蒙人骑兵悍勇,郭某不才也只能往来接应。”
說着,郭靖朝着远处方向伸手做請:“此地不是谈话之所在,還請随我到襄阳城内共商大事。”
此间世界虽然自称体系,但本质還是罗浮为了磨砺神州世界所创造,众人出现在這裡的所有逻辑不通都被罗浮从概念上抹除,是以郭靖也沒有過多探问白潇众人的来历。
說着就要带众人前往襄阳城。
白潇众人对视一眼,也知道此刻并无更好打算,于是纷纷点头称是。
郭靖在前,众人随后,便一起去往襄阳城。
一行人都是武者,行动也都轻松,当即就出发。
清须剑客与陈放带着巽华山一众一边走一边检查伤者,白潇、鹿灵声、东方云喜则并肩而行。
看着走在前方领路的郭靖,白潇突然开口发问:“郭前辈,刚才那么大的雾气,你也一個人在外面接应么?”
郭靖的性格敦厚温和,笑着說道:“姑娘說笑了,近来日夜晴朗,哪裡来的大雾呢?”
听闻郭靖的回答,白潇与东方云喜对视一眼,看出彼此眼中惊疑。
————
“所以說,這裡的一切都是虚幻?”
喧哗琳琅珠串的老树下,罗浮与赵宗祁相对而坐,已经谈了有些时候,。
罗浮的指尖轻轻叩在桌案上,微笑着回答:“是也不是,世间流离种种,也分不得真假,要說此地不在神州之中倒也是真,但若說這一切是假,却也有失偏颇,這裡的悲欢离合、生老病死都被记录,怎么能說都是虚幻呢?”
赵宗祁咀嚼着罗浮的回答,面沉如水。
此刻的他绝不像是平日在白潇、鹿灵声、东方云喜他们面前的时候那般轻佻随意,而是一個小心翼翼与未知存在对谈的谨慎凡人。
“那我的朋友么,跌入了哪种虚实?”
问出這句话的时候,赵宗祁正视罗浮的双眼。
虽然恐惧,但是,却選擇了绝不避讳罗浮的眼神。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决心,罗浮反而避开了他的眼神,看向头顶的珍珠琉璃。
“他们,你可以当做是一场梦,半枕黄粱、南柯一梦,梦裡是惊险生死、也是机缘巧合。”
“你到底想要什么?”
不知是罗浮的退让使得他胆气愈来愈足,還是已经做好了虽是去死的准备,赵宗祁的問題愈发咄咄逼人。
罗浮倒依旧是淡然如水:“那就很难說了,或许是想要赠与天下一点机缘,也或许是想要给出一份警示,端看世人怎么理解。”
“一点机缘?這倒真是半点不由人的机缘……”赵宗祁身上的气势瞬间又消散,摇摇头,自嘲一笑:“那你又为什么要单独见我?我不過是個武艺不精的江湖卦师。”
罗浮端起桌上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因为,你的眼睛确实很特别。”
再次听到這句话,看着罗浮似笑非笑地表情,赵宗祁感觉哪种窒息般的心悸又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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