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62 不安
她在江北開了診所,賺錢只是順帶的，遊歷見識不同的風土人情纔是真。
畢竟沒有什麼比來往貿易不絕的萬寧江北更能看到異國風土人情了。
但自從江北動盪之後，伊麗莎白也意識到萬寧不是久留之地。
因爲出衆的醫學天賦,她一直與母國畢業的學宮保有聯繫,學宮的老師一直希望她能回國任教。恰逢那時嚴笑也在留意研究“三道輪迴”的好去處,兩人一拍即合,乾脆由伊麗莎白先回西秦鋪路,成立研究所,這樣嚴笑可以光明正大以“交流學習”的名義使用。
“笑,你終於來了,歡迎來到我的國家。”
嚴笑剛下船，還沒站穩，就迎來伊麗莎白一個巨大的微笑。
聞着友人身上熟悉的鳶尾花香氣,嚴笑滿身的舟車勞頓頓時驅散了不少。
“你的小A呢？她沒陪你一起來？”伊麗莎白拍了拍她的背，發現嚴笑身邊只有一個阿萱，不由得詫異問道，“你倆不跟個連體嬰一樣如膠似漆嗎？”
她剛問完就接到阿萱的信號。
阿萱瘋狂搖頭，指了指嚴笑,又指了指不存在的樂殷南，雙手比叉,然後把嘴巴縫起來。
阿萱在心中哀嘆：
爲什麼大家都喜歡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好不容易把嚴笑的情緒平復下去！
樂殷南,晦氣！
不過過了整整一個月，嚴笑已經能夠很好地處理這股情緒。
她禮貌微笑：“她啊,死了。”
伊麗莎白：？
阿萱連忙出來打圓場：“白小姐，外面站着冷，我們還是早點進屋再敘舊吧。”
一語驚醒夢中人。
伊麗莎白連忙稱是，將嚴笑請到一旁的馬車旁,讓馬車伕把大包小包地搬上去，還沒說目的地，就聽車伕摘下貝雷帽，語氣不善地看着嚴笑和阿萱：“外邦人，兩個，價格十倍。”
熟悉的鄙夷，嫌棄，和厭惡。
中間還夾雜着許多不懷好意的興奮。
和舊友重逢的喜悅頓時被沖淡了不少。
嚴笑之前也曾因做生意來過西秦。
西秦是個十分矛盾的國家。
內部Alp小說a對Omega和Beta十分尊重，大家分工明確，社會參與度奇高，許多Omega都從事以耐性見長的防治或研究行業，高度平等。
但對外卻是另一回事了。
西秦對外無論Alp小說a，Beta還是Omega，只要是外邦人，拿着外邦的通關文牒，便不問理由收高額稅款，就連平時日常生活用度也是對外高出一倍。
雖然表面上也是十分歡迎，但底層討生活，受教育程度不高的便會把外邦人視作待宰的肥羊，極盡輕蔑或者反覆敲詐。
嚴笑面色一沉，正要發作，就被伊麗莎白打斷：“十倍路費，金雀街86號，聖弗雷學宮醫學分院。”
車伕一愣，意識到伊麗莎白是個受過教育的精英貴族，聲音弱了些，但還是堅持道：“還有搬送行李的勞務費，這個五倍就好。”
“給你按十倍算，麻煩快點。”伊麗莎白回答。
車伕不吭聲了，他連忙把行李裝載。
嚴笑上了車，不贊同地看向伊麗莎白：“至少應該讓他把態度放客氣點。”
伊麗莎白神祕一笑：“到了你就知道了。”嚴笑不明所以。
伊麗莎白換了個話題，她拿出這一個月來的新聞紀事，塞到嚴笑手中：“你這一個月被困在船上，我幫你整理了萬寧國內的消息，想看看嗎？”
嚴笑捏着新聞簿，指尖泛白，一反常態地說：“不想。”
她反手送給伊麗莎白配方的記錄本：“比起萬寧，還是先看看配方記錄吧。”
真是轉了性了。
伊麗莎白偷偷望了眼阿萱，表情困惑，似在詢問：‘她到底怎麼了？’
阿萱嘆了口氣，隔空聳聳肩，做出“我也不知道別問我”的神情。
一路無言。
嚴笑從車窗外看着西秦的景色。
她從來沒在秋冬季來過西秦。
西秦的秋冬沒有萬寧冷冽，它終年瀰漫着一股潮溼，夏日是悶熱，但不同與江北的悶蒸感，秋日是陰冷，像離不開剪不斷的棉線，亂糟糟地掛在烏雲邊上，降下連綿的雨色帷幕。
或許正是因爲惡劣的環境，西秦人口不多，但相互之間十分熱情，熱衷於鑽研於各種墨門器法，只爲更少的人完成更多的工作。
……所以Alp小說a與Omega之間纔會如此和諧。
但又因爲西秦地理偏遠，早年受萬寧分封，後又dú•lì，王族本就式微，一直都由世家大族把持政權，不似萬寧頻繁經歷王朝更迭，所以這裏的人更加註重血統，格外瞧不起外邦人。
起初嚴笑覺得西秦是自己的夢想的國度，但來過幾次之後，嚴笑只覺得步履維艱。
“真是個奇怪的國家。”她嘀咕道。
這時車伕穩穩停下：“到了。”
正在他向嚴笑索要雙倍車費時，伊麗莎白遞給他兩張居民證件。
“她們是西秦人。”伊麗莎白笑着指了指身後的醫學高樓，“而且是聖弗雷特聘的老師，根據帝國律法，應以子爵禮遇相待。”
車伕立即跪下哭訴：“求求您了，我也是一時鬼迷心竅，不要十倍……您正常給兩倍……哦不，這錢我不要了，求求您不要把我送到警署。”
真可笑啊。
一亮出身份就立即牆頭草。
無論哪個國度都一樣。
嚴笑輕蔑笑了笑，取出一袋零錢，準備從上往下澆在車伕頭上，冷眼道：“車費我照付，要不然豈不是會被人說仗勢欺人？”
這樣做可不就是仗勢欺人麼？
伊麗莎白欲言又止，她家境優渥，卻也從小受到要尊重她人的教育，雖然和嚴笑相識這麼多年，但對她在歧視方面的一些做法不能苟同。
“夠了。”伊麗莎白按住嚴笑的手腕，把錢袋遞給車伕，“他知道教訓了，放他走吧。”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車伕千恩萬謝地看了伊麗莎白一眼，正準備離開，卻被她叫住，“道歉。”
嚴笑“哼”了一聲，背過身去，聽都不想聽。
如果道歉有用的話，那還要衙役做什麼？
但她也給了伊麗莎白這個面子，沒有繼續不依不饒。
……
聖弗雷學宮是西秦最負盛名的學宮，以醫學藥典見長，據說創立者是歷代擔任長老院首席的荊棘花大公。
伊麗莎白接受了老師的教職後，立即申請了“消除Alp小說aOmega信息素差異”的相關課題，學宮十分慷慨地提供了資金和研究所，她又花了很大的心思招人佈置。
“我替你申請了我的助理職位，助理申請不需要居民證明，所以我又拿你的助理批文申請了西秦的身份證明，阿萱也通過助理渠道申請到了。”伊麗莎白將身份證明遞給嚴笑。
“這樣你也能自由出入研究所了。”
嚴笑接過，面露怔愣：“謝謝。”
“你要自己置辦房產嗎？或者和我住一起？我在學宮附近有處落腳的院子，只有我一個人住，如果你願意來陪我真是感激不盡。”
伊麗莎白盛情邀請。
嚴笑搖頭拒絕：“抱歉，房子我自己想辦法吧。我和阿萱有兩個人，給你添太多麻煩也過意不去。”
伊麗莎白沒有強求。
她帶着嚴笑熟悉了一圈聖弗雷學宮的環境。
現在正逢放假，學宮裏只有少數學生留校假期兼職或自習。
倒是兩旁種了不少紅楓和黃杏，毛毯似的厚厚鋪了好幾層，都沒落腳的地方。
踩在上面，發出厚厚的嘎吱響。
像被雲端托起。
如果忽略到偶爾路人投來看“外邦人”這類詫異的視線，嚴笑還是很滿意的。
伊麗莎白的隔壁有套宅邸待租，上下兩層，後院房東種了一排貓薄荷，阿九看到眼冒金光，迅速沉溺其中，不願再走。
“以後我們就是鄰居了。”伊麗莎白由衷歡迎，“有事也方便照應。”
嚴笑無奈，瞪了阿九一眼，只好把她租下。
房東屋子裏傢俱齊全，下午嚴笑去西市置辦了一些生活日用。
“有什麼事隨時敲門。”
喫過晚飯後，伊麗莎白幫她把東西安置妥當，回到了自己的家。
“小姐。”阿萱欲言又止，“您真的不看看萬寧的消息麼？”
嚴笑不想了解，但阿萱卻盡職盡責地已經閱覽完畢。
樂振北的王牌神機營戰場叛變，這給樂振北極大的打擊。
接下來樂殷南迅速推進穩住局勢，可是南軍畢竟人數少一些，又是冬天，難免打打停停。
所有人都僵持在那裏，沒有人敢撤軍，也沒有人敢宣佈自己勝利。
難免是場拉鋸戰。
“你看着辦就好。”嚴笑搖搖頭，“我在西秦鞭長莫及，有些急事你和曾山商量着辦，最好不要來找我。”
阿萱正要應答，卻突然面色一白，步履踉蹌，扶着一旁的椅背直覺喘不過氣。
嚴笑面色一凜，連忙扶她坐下，隨身取出一枚藥丸：“吃了。”
藥丸外頭過了層糖衣，但這絲絲柑橘味的甜。
阿萱毫無不適地吞下，嚴笑又給她倒了杯水幫她順氣：“抱歉，是我忘了時辰。”
樂殷南始終不知道。
嚴笑給她下毒，卻也給身邊的所有人下毒。
半年一次，永無止境。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讀者“胖花”,灌溉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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