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生於憂患
取出了這滴血液之後，金元的氣息便是萎靡了幾分，連頭髮都略現了幾許銀絲。
沈安在接過飛來的那滴血液，沒有絲毫猶豫，直接轉手將其丟向了一旁的許千葉。
後者捧着手中炙熱帶着龐大生機的血液，那雙渾濁的眸子略微顫抖，不知道再想些什麼。
“哼，小子，你記住了。”
金元冷冷瞥了一眼沈安在，隨後拂袖轉身，再不多留。
他本意是來此想看看能不能拿到神闕老祖的天生水，但如今這個情況下，他根本沒臉多待了。
待他離開之後，此間氣氛也漸漸恢復了正常。
不少人都開始向着沈安在那邊套起了近乎。
而神闕老祖，也是目光閃爍着看向了沈安在，不過他沒有在這個時候多說什麼。
“論道繼續，諸位有什麼疑難，都請一併拿出探討吧。”
隨着神闕老祖上座開口，這場論道，纔是真正開始。
“吾三十年前遊歷星海，觀虛空生竹，竹開九百節，感慨草木頑強，生生不息……”
“老朽曾見一極境強者煉藥，其以尋常草木作藥，卻蓮開千丈，其內所運用之藥道法則，老朽至今還未看明白……”
“吾有一奇丹，鑽研十載卻終無法推衍其如何用藥，如何煉製，故來此請教諸位……”
隨着衆多藥道強者將自己來此的疑難拋出，場面頓時也是熱鬧了起來。
如張天志那些晚輩們冥思苦想，在思考着這些問題，也從他們互相交流，甚至是面紅耳赤的探討下獲益匪淺。
而沈安在聽着這些問題，也會嘗試着自己去解，實在是解不了了，便運用萬道推衍術。
如此之下，衆人此起彼伏的交流之聲，恍若化作了大道梵音般傳入雙耳。
沈安在識海清明，彷彿一通百通。
在萬道推衍術的加持下，這些問題彷彿都不再是問題，而是在他腦海中幻化出了答案。
無數藥理知識，隨着萬道推衍術的運作，而涌入沈安在的腦海。
包括他之前在慕容家看過的海量書籍，連同那些樂理知識一起深刻於心。
偶然間衆人也會遇到無法解決的難題，到了這個時候，沈安在纔會出口。
而他每一次出口，都會在衆人之間駭浪。
困擾在場這些強者們許久，苦思不解的問題，到了他這全都迎刃而解。
就連雲來老祖關於一個荒古醫書上記載的一篇不解奇聞，也被沈安在如數家珍般道出了個所以然。
到後來，所有人甚至都忘記了他只是一個祖境八品的小輩。
一旦有新的問題出現，都會將目光聚焦於他，期盼得到解答。
這一場論道，使得所有人都是收穫頗豐。
尤其是沈安在，他明顯能夠感覺自己腦海的藥道知識開始翻倍增長。
萬道推衍術，不光是推衍一種術法這麼簡單，而是舉一反三，關於這方面的知識，都會隨之推衍出來，而後被沈安在深記在心。
直到已是深夜，首座之上，一直沒有開口的神闕老祖才緩緩說話。
“諸位道友相談甚歡，老夫這也有個問題，想請問諸位。”
“道友請說。”
衆人心神一震，知道這次的重頭戲來了。
如果能解答神闕老祖的問題，天生水，恐怕就是謝禮了。
神闕老祖掃視衆人，正色開口。
“前些年忽有所感，或許與藥道無關，卻關乎心境。”
衆人凝神靜聽。
“我等皆是藥師，醫死人肉白骨，卻是救人恆多，殺人亦不少。”
“如今偶感因果，困擾己心，多年未有寸進，試問諸位如何才能心境通明，念頭通達？”
隨着他的聲音落下，在場衆人錯愕，面面相覷了起來。
這個問題……似乎跟藥道並沒有太大的關係，而是關係到心境，關係到……所謂的因果。
“前輩，您的困擾，到底是救人還是殺人？”
有人不解詢問。
前者搖頭不語。
這麼簡單的問題，他當然不會拿出來問了。
無論是救人還是殺人，只要遵從本心，未曾留下心魔，便無需去在意。
他在意的，是因果。
憑自己的天賦，憑自己的悟性，本來是無法到達如此高度的。
若非過往曾得毒醫聖尊指點，他這輩子碌碌無爲，多半是會淪爲那邪修的藥材爐鼎。
而如今修煉到此，回望過往。
一路上，似乎一直在追尋本心，卻又似乎一直在違背本心。
他想變的如南藥帝那般強大的醫者，但這輩子都不會有希望。
可明知沒有希望，他也義無反顧的投身此道，一晃，已經近一千六百多年。
如今境界、藥道，都似乎已經到達了頂峯，再無寸進。
他就不免開始想起了很多事情，心境不穩。
衆人面面相覷，皆不明白他到底在意的是什麼。
沈安在眸光微深，看了那穿着粗布麻衫，彷彿剛從農地耕種回來的老頭。
如果猜的不錯的話，這個老頭，應該是陷入問心劫當中了。
所謂問心劫，不比心魔劫。
如果說心魔劫是將一個人內心最恐懼、最害怕的東西無限制的放大，然後改變一個人。
那問心劫，就是武者自己對自己施加的劫難，於心境上的劫難。
爲何極境稀少，便是因爲極境大能，都渡過了這問心劫。
沒渡過的，都喪失了鬥志，泯然衆人，甚至死去。
神闕老祖只有六品皇境，他之所以會出現這問心之劫。
恐怕因爲他對自己失望了，以他的天資，再也沒辦法更進一步，更別說達到極境，甚至是不朽境了。
摸滾打爬了這麼多年，如今安樂多載，他漸漸失去了當年的衝勁。
等到回過頭來，發現自己蹉跎多年，進展緩慢時，已經遲了。
再回望過往種種艱辛困苦，問心劫也就隨之而至。
神闕老祖眼中的神色，自然被雲來老祖也看了進去，不由心下嘆氣。
自己這老友，原來是因爲這個問題才困擾着。
是安於現狀，還是再走荊棘，去爭一爭世間更高處的東西？
沈安在看着他，輕輕搖頭，停止了萬道推衍術的運轉，還剩下最後一個小時的時間。
這個問題，萬道推衍術也給不出準確的答案。
最主要的，還是看神闕老祖自己如何選擇，旁人只能加以引導。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很多人都知道這個道理，但很多人還是選擇了沉浸在溫柔鄉，因爲那樣，他們至少不用緊繃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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