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作者:東嶽不苦
狹窄的衛生間內,正上演着一場殊死搏鬥。刀疤一個猛撲,刀片划向幹天雷咽喉,幹天雷的頭微微後仰,刀片蹭着幹天雷咽喉劃過。在刀片擦過的地方,漸漸顯出一道鮮紅的血印。幹天雷右手擡起,刀疤一驚,不知何時,幹天雷手上竟多了一根幾釐米長的螺栓。幹天雷閃電般的動作,刀疤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左眼旁傳來一陣刺痛,刀疤捂着眼睛,一聲慘叫往後躺倒,鮮血直流。幹天雷的螺栓還在手上,已經被鮮血染紅。

  幹天雷眼神一轉,螺栓徑直向黎叔刺去,黎叔迅速反應,毫不猶豫往後閃出,隱藏在衆人身後。胖子將嗷嗷直叫,滿臉鮮血的刀疤拖出。另幾個大漢拿着削尖的掃把棍衝進了衛生間,一通亂打亂刺。幹天雷一邊用螺栓抵擋,一邊瞅準空隙,用螺栓在粘着左手的牆面上猛敲猛劃。

  黎叔突然大吼一聲,“所有動手的都分錢,黎叔說到做到!”此言一出,激起千層浪,更多的犯人開始蠢蠢欲動,原本消極參戰的犯人,態度瞬間轉變,踊躍向前。犯人們眼神更加兇惡,瘋狂涌向衛生間。衛生間狹小,每次最多進來兩三個人,在狹小的空間裏,幹天雷粘在馬桶上不能動彈,左手粘在牆上,只有右手能動,僅靠一個幾釐米長的螺栓危險支撐。

  犯人們沒有絲毫空隙地瘋狂突進,毫不留情,招招致命。幹天雷眼神也變得狠辣起來,下手也不再留情,痛下狠手,一根螺栓變成奪命利器,衛生間裏血肉橫飛。幹天雷多處負傷,所有人都咬牙不出聲,被打廢的犯人迅速被拖出去,新的人又衝進來。衛生間外,還有二十多人蓄勢待發,隨時準備補上。

  小辮兒看着廁所的焦灼戰況,顯出焦急之色,“大嘴哥,幹天雷要死了。”大嘴神色平靜地看着又一波大漢衝進廁所,“別管了,幹天雷又不是咱弟兄。”小辮兒惋惜道:“可惜了一條好漢。”大嘴意味深長地一笑,“他要那麼容易死,哥就不會栽在這了。”

  誰都不會想到,寂靜的牢房中正上演着慘烈的生死搏鬥。

  “查房來了。”門口高度緊張地觀察外面的望風的犯人,突然回頭,壓着聲音喊道。老姚帶着兩個獄警,從遠處走來,裏面的獄警打開鐵門,和老姚說着話。老五焦急道:“黎叔,還有兩分鐘。”

  黎叔看了看衛生間裏面,肉搏仍在繼續,幹天雷的臉上被鮮血染成了駭人的紅色,分不清是誰的,鮮血流到眼睛上,幹天雷的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動作也變得很遲緩。又有兩個人被拖了出來。“幹天雷也快不行了,我跟他拼了。”老五說着撿起一根帶血的棍子欲往裏衝去。

  “閃開。”黎叔低聲喝道。他一把掀起自己的褥子,從下面竟然掏出一個尖頭方圓尾的精鋼小鐵錘,衆人喫驚地看着黎叔。刀疤見此暴怒,“你媽的老狐狸,早幹嘛去了。”黎叔並不理會刀疤,拎着錘子徑直闖進了衛生間。

  老五走到一個犯人跟前,低聲道:“準備好了嗎,呆會兒怎麼說?”“報告管教,幹天雷是我殺的。”犯人乾脆利落地回答道。老五讚賞地拍着犯人的肩膀,“好兄弟,你家裏不用擔心,黎叔會負責到底。”犯人感激地看着老五,“明白,謝謝五哥。”

  衛生間裏地上牆上都是血,幹天雷滿臉也是血,手上的螺栓已經彎了,幹天雷隻手奮戰良久,體力已然透支,他胸口隨着呼吸微微起伏,但眼神仍然充滿威脅感,使人望而生畏,像一頭受傷的猛獸。幹天雷擡頭看着蓄勢待發的黎叔,顫抖的手舉起了半拉螺栓。

  黎叔左手突然伸出,一下抓住幹天雷的右腕,幹天雷奮力一掙竟然沒有掙脫,哐噹一聲,螺栓掉在地上。“好指力。”幹天雷稱讚道。黎叔露出一絲得意,“慚愧,撿個便宜。”幹天雷此刻雙手受縛,沒有任何反擊的餘地。但幹天雷卻無絲毫的膽怯之色,神色出奇地平靜,沉聲道:“死在強力膠上,老子不甘心。”

  黎叔眼中露出明顯的殺意,右手緩緩舉起尖嘴錘子,“黎叔闖蕩江湖四十年,沒見過這麼牛逼的人,給你一個痛快,閉眼吧。”黎叔舉着錘子,使足了力氣,朝幹天雷天靈蓋劈了下去。

  突然,粘着幹天雷左手的土牆開始嘩啦啦往下掉土渣,幹天雷大吼一聲,左手帶着一塊牆磚從牆上撤了回來,千鈞一髮之際,擋在了腦袋前,黎叔一錘砸在幹天雷左手的牆磚上,頓時碎石飛濺。幹天雷左手上前一揮,手上殘餘的磚石狠狠砸在黎叔臉上,磚石盡碎,黎叔頓時滿臉是血,踉蹌着往後退去。幹天雷伸手一抓,扯爛了黎叔的衣服。

  “條子來了。”望風的犯人急切地大喊道。黎叔捂着滿是鮮血的臉,大聲喊道:“老五,收!”老五手裏拿着一罐液體迅速衝進衛生間,幹天雷擡手準備要打,老五卻絲毫沒有動手的意思,把罐子硬塞到幹天雷手裏,低聲道:“幹天雷,這是除強力膠的,你自己看着辦。”小王站在101室的門前,如平時一樣打開101的房門走了進去。牢房中立刻傳出了急切刺耳的警哨聲。老姚和另兩個獄警一驚,立刻掏出電警棍衝了進去。

  老姚看着眼前的景象,臉上露出驚慌之色。只見不少犯人掛了彩,東倒西歪或站或坐或躺。老姚怒吼道:“黎強!怎麼回事!”

  在一衆病病歪歪的犯人中,黎強用布捂着頭上的傷口虛弱地緩緩出列,帶着哭腔說道:“報告姚所,人突然增多,兩撥人搶茅房打架,我勸架都被打了。”老姚看着黎強的眼睛一瞪,滿含怒氣喝道:“誰敢打你!”刀疤一隻手捂着眼睛,一隻手高舉着站了出來,大喊道:“我!黎強算個叼,誰勸架打誰。”

  黎叔聲淚俱下,委屈地哀怨道:“姚所,我真的是盡值日的責任來勸架。”“報告所長,要不是黎叔勸架,都打出人命了。”老五在一旁附和道。黎強大義凌然地擺擺手,“都是我應該做的。”

  老姚看着黎強冷笑一聲,穿過一堆受傷的人,徑直走進了中間的廁所,廁所門已經被打得稀爛,裏面也是稀里嘩啦,滿地滿牆噴濺的血,記錄着剛纔這場慘烈的肉搏大戰。

  老姚冷冷地玩笑道:“這不是打架,這是拆房子。”小王在老姚耳邊輕聲道:“我就說他倆不能關在一起,一山不容二虎。”老姚眼神冷峻地看着一衆犯人,冷喝道:“什麼虎,我看都是病貓。”另一個獄警點完人頭,大聲報告:“報告,一共十五人受傷。”老姚臉色鐵青,冷冷下令道:“受傷的送醫務室,醫生處理完全部關禁閉,崔國鵬(刀疤)小黑屋七天。”

  老姚目光搜尋着幹天雷,在人羣最後面,幹天雷低着頭站着,他臉上的血已經擦乾淨,但身上和頭上依然血跡斑斑。老姚神手指着幹天雷,犯人自動閃開。老姚眼神冰冷飽含怒氣,厲聲呵斥道:“幹天雷,就知道得有你。”天雷一臉無辜,底氣十足看着老姚,“我沒打架,你問黎強。”

  黎強立刻搶着證明道:“幹天雷真沒打架,他是跟我一起勸架,也被捎着了幾下,不信你問刀疤。”刀疤認真地點點頭,大聲道:“幹天雷是勸架,實話實說。”

  老姚面無表情,狠狠瞪着幹天雷,突然冷笑道:“你怎麼這麼招他們喜歡?兩邊都護着你。”幹天雷聳聳肩,一派坦然地笑道:“那說明我確實沒打架。”老姚怒吼道:“別侮辱我的智商。”隨即轉頭,對着衆犯人疾言厲色道:“幹天雷有沒有打架?說實話的站出來,我保證安全,獎勵一禮拜紅燒肉。

  衆犯人中頓時一片嘈雜,紛紛吵吵表示幹天雷沒打架。“幹天雷真是勸架。”“幹天雷絕逼沒動手。”“天地良心,幹天雷和黎叔都沒打架。”

  老姚看着言之鑿鑿的一衆犯人,臉色更加鐵青。“報告所長!”黃毛突然弱弱地出神。老姚眼神一亮,衆人刷地看向黃毛,老五在黃毛後面,低着頭拿着一把小錐子盯在了黃毛的腰椎上,黃毛一怔不敢吱聲了。

  老姚緩緩走到黃毛面前,突然伸手,一把將他後面的老五拽了出來,老五的小錐子瞬間收起。老姚大聲喝道:“蹲下!”老五乖乖在一邊抱頭蹲下,眼神充滿威脅性地偷偷瞪着黃毛。

  老姚安慰地拍拍黃毛,輕聲道:“你別怕,有什麼說什麼,法律會保護你。”黃毛膽怯地擡起頭,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剛想開口,突然看到幹天雷在老姚後面不善地瞪着自己,嘴巴趕緊閉了起來。

  幹天雷滿臉警告地看着黃毛,低聲道:“黃毛,你想好了再說,我可不需要你多管閒事。”老姚回頭瞪了一眼乾天雷,幹天雷不再說話,但眼睛仍然瞪着黃毛。黃毛猶豫着終於開口說道:“報告所長,我太想喫紅燒肉了,幹天雷他,真是勸架。”“退下!”老姚臉色頓時烏黑,怒吼道。黃毛低着頭哆嗦着退後。

  老姚轉頭看着幹天雷,臉上雖有笑意,但眼神充滿怒氣,冷嘲道:“你真牛啊,才進來一晚上就成老大了?可惜這裏真正的老大是我,幹天雷也關小黑屋七天!”說完,老姚憤恨地一甩手,往門外快步走去。幹天雷急了,大喊道:“姚所,你不能這樣。”老姚頭也不回地大聲吼道:“不好意思,我能。”“老姚!……報告政府,我受傷了,要求得到治療。”幹天雷急切地大聲報告道。

  老姚停住腳步,轉身看着一臉懇切的幹天雷,沉聲道:“這個當然可以,這是法律賦予你的權利。都送醫務室去,趕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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