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VIP】

作者:莫非小妖
萬商立馬一激靈。

  她在心裏對自己說,身爲大家長,千萬要以木家事爲戒。

  萬商啊萬商,別衣來張手飯來張口的日子過多了,就忘記自己前三十六年都是普普通通的羣衆、兢兢業業的打工人了。所以要一直共情羣衆,要一直共情打工人。

  在心裏給自己打完氣,萬商開始籌備給木嚴的回禮。

  即便古人早熟,但這孩子才虛八歲就已經家破人亡,偏心思還如此細膩。網上有句話說不幸的童年需要用一輩子去治癒,木嚴夠不幸的了,萬商擔心他走不出來。

  可也沒法安慰他。什麼樣的言語能撫平喪親之痛?

  他失去了所有的至親,不是別人一句不要傷心了,就能不傷心的。

  只能勸孩子出去走走,不要把自己關屋子裏。多見見外面的天地、多曬太陽,這是有好處的。想着技堂之事已經爲木蕾親孃所知,萬商索性自己口述,讓木蕾執筆。

  萬商在信裏說:你小小年紀已經能把字寫得這樣好看,可見學問紮實。我要在莊子辦一個技堂,到時候技堂裏會安排教人識字的先生,你若是感興趣呢,等到技堂建好了,可以去充當一下臨時小先生。只偶爾去一下就行,不能耽誤你自己的功課。

  萬商又說:莊子上的條件不算好,但總歸有幾分野趣。閒暇時,可以叫老兵們領着你去爬爬山、出出汗,這樣有益身體健康。說不定你能在山上設陷阱抓到兔子。

  萬商最後說:你送來的書,我們都很喜歡。我又特意找人抄錄了一份,現在一共有兩份了。一份放在你姐姐那裏,讓你姐姐先看着,等你外甥長大時,你姐姐就能親自幫着啓蒙了。一份我放到外院書房裏去了,府上的男丁會看,總之還是謝謝你。

  最後這段話的意思是讓木嚴知道,他姐姐雖爲妾侍,但在侯府裏是被尊重的。

  信寫完了,萬商對木蕾說:“你也給你弟弟回一封,一塊兒送去,省的孩子擔心。”

  木蕾卻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什麼。

  萬商就跟着安靜下來,努力爲小美女提供陪伴的情緒價值。

  好久之後,木蕾忽然發了狠道:“那木家……最後肯定討不了好,是吧?等那邊的木家完了,我們這邊重新起一個族譜,就以弟弟的生父和我的生父爲祖宗,記上弟弟生母和我母親的名字,再記上弟弟姐姐和我的名字,然後我們重新創一個木家!”

  弟弟的名字肯定會在族譜上,因爲他會是未來的族長。

  木蕾咬着牙說:“這個木家要守我們定下的規矩,其一就是全家人要齊心協力,子孫後代中若有爲利出賣家人者,全都逐出家門。我們祖宗不認那些喪盡天良的!”

  “我支持!”萬商把情緒價值拉滿,“你們一定要這麼做!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是,我們一定能做到的!”木蕾這鬥志昂揚的樣子,瞧着比平日裏鮮活多了。

  因爲從木家聯想到自身,萬商倒也不覺得自己會學了木家的那些晦氣玩意兒,但這不是——她可是照着起碼活到八十六歲去活的,要是喊喊向天再借五百年的口號,活到九十六也不是不敢想。既然這樣,她就得考慮,在未來至少五十年的時間裏,自己會不會慢慢被時代同化,慢慢剛愎自用,慢慢在家族中形成她的一言堂。

  她想起自己剛入職上班時,有個老同事最開始與大家平級,大家相處得還算和諧,偶爾會湊一起罵罵傻逼領導。然後等這個同事高升領導層了,他很快就變得和他曾經罵過的那種傻逼領導一樣了,比如晚上九點半給下屬發消息說,你馬上把統計表發來,我等着用。還在幾個部門裏挑撥離間,好似生怕大家的工作完成得太有效率。

  可見,人還是不要對自己太有信心,誰知道未來會不會忽然就變了。

  “最好趁着我現在還年輕,腦子清醒明白,權力慾也沒那麼重,趕緊把規章制度確定下來。”萬商在心裏說,“這樣萬一我日後犯糊塗了,規章制度還能約束下我。”

  他們現代人可是很守規章制度的!

  她最近在忙的主要就是技堂的事,最大的開支也在這一塊。開支時還需要從商家每月給的上供銀裏——就是之前被先侯爺分到外院去的那些賬冊,但現在賬冊又回到了萬商手裏——挪出一部分。光靠她的月例可辦不成大事。

  想到這裏,萬商趕緊把烏嬤嬤喊來,說要爲技堂單獨做一個賬本。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以後府裏有數目較大的支出,都要提供賬本。”萬商說。

  烏嬤嬤心道,憑她的經驗,武勳嘛,一旦過上安逸日子了,真的很容易養出紈絝子弟。今天和人爭粉頭,在青樓裏怒砸了八百銀子;明天看上了一隻蛐蛐將軍,被人忽悠着砸進去一千銀子。而如果需要提供賬本給家裏,一想到自己爭個粉頭、買個蛐蛐都會被家裏人知道,可能糊塗的腦子立刻就清醒了,自己就知道不能再幹蠢事。

  不過,男人要是想學壞,其實根本攔不住。府裏拿不出銀子,不想驚動府裏,府外有的是捧着錢送來給你花的,哄得你以爲人家真拿了你當兄弟。那既然都是兄弟了,兄弟請你偷一張長輩的名帖出來幫他平個事,你是不是應該幫忙?

  女人也一樣。別的女人可能沒路子,但當家主母想攢私房銀子,肯定能攢成。

  烏嬤嬤就對萬商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萬商愣了一下,說:“沒有哪一種制度是完美的。只要有人想鑽漏洞,那他怎麼着都能鑽成。但是咱們不說以後,只說現在府裏的這些人,雙胞胎姑娘和四爺還小。前頭三位爺,哪個會偷摸着做這種事呢?所以,只要我能給他們做好榜樣,杜絕他們以後學壞的可能性,讓他們一直保持現在的性情,嬤嬤說的那種情況就不會發生。”

  “一個孩子好不好,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他們的父母管沒管、教沒教。等到府裏的這些孩子成家又生孩子,我現在是怎麼給他們做榜樣的,他們以後也要給自己的孩子們做榜樣。這樣教出來的孩子難道會差了?除非是天生的壞種,怎麼教都不行的。”

  “再往後,真出現那種父母不顧孩子、孩子長大後變成紈絝的,我那時候都死多少年了?反正我雙眼一閉後,誰也不能把我從棺材裏鬧出來。”萬商很是耍賴地說。

  就連皇帝都沒有千秋萬代的,一個家族沒落就沒落唄。萬商心說,只要我生前過得好,臨死前也沒瞧出孩子們有什麼不對,能安心閉眼,再遠的事情,我不管啦!

  “太夫人您想得真開啊。”烏嬤嬤再一次詫異。太夫人真是太與衆不同了!

  這邊,詹木舒又興匆匆地跑去找宋書生了。

  當然,他出門不是隻爲這一件事,有正經事要做呢。先跑去金家酒樓看了看,發現說書人果然在講姑母傳記,而大堂裏坐滿了客人,生意別提有多好了。

  詹木舒特意站旁邊聽了下,發現說書人很實誠,確實沒有纂改傳記內容,不過遣詞造句全是說書人自己的特色,故事裏的鉤子留得更足了。你只要站在門邊聽了一會兒,就忍不住踏進酒樓裏去,聽完下面的故事。

  店小二忙得滿頭大汗,不斷給老客人道歉,嘴裏說着:“幾位爺能接受拼桌嘛,實在沒有空閒位了,若能接受,我們掌櫃的做主給你們免一道主菜。”

  其實老客也覺得不好意思呢,他們是來喫飯的,沒打算聽書。結果被內容吸引住了,明明桌子上的飯菜已經喫完了,屁股還是焊死在凳子上,怎麼都站不起來。店家沒把他們趕出去,還好聲好色地說拼桌免主菜,他們有什麼不同意的。

  老客就說:“拼吧拼吧,我們往旁邊挪挪。主菜也不用免了,再給我們上壺茶,要最好的!”

  詹木舒覺得這個說書人真有本事,功力非凡啊!合該人能喫這碗飯。他這個傳記的作者,明明已經把傳記中的內容記得滾瓜爛熟了,都忍不住想要繼續聽下去呢。

  然後又去了信威鏢局,這是得了鏢局的消息,來和鏢局定契的。

  詹木舒剛在鏢局門口站定,鏢局裏就衝出一羣漢子,一個個用亮閃閃的眼睛盯着他。

  “你們想要做什麼?”詹木舒下意識後退一步。

  漢子們搓着手,嘿嘿一笑:“公子,我們不收你的錢,但能不能讓我們去姑母的墳墓前祭拜祭拜?”

  像他們這樣舔着刀口過日子的漢子,最佩服忠義之人,最最佩服智勇雙全的英雄。別看公子的姑姑只是一介女流,反過來想,人一介女流長得不如他們高大,也沒有他們這樣有力氣,甚至還拖家帶口的,結果竟然能從險象環生中帶着全家人活下來,這不更令人佩服了嗎!

  詹木舒:“……”

  “那是我的姑母。”詹三爺說得咬牙切齒。

  “是是是,那我們能不能去姑母墳前……”漢子們笑得十分誠懇。

  詹木舒:“……”

  我的姑母啊!我的!

  看得出來這些漢子們確實沒惡意,就是太敬仰姑母了。其實能有這麼多人喜歡姑母,詹木舒心裏是高興的。他說:“我姑母去世時,因不知道我父親還活着,就葬在我母親老家了。母親說等到我們府裏守完孝,叫我和大哥去趟老家,幫着祖父祖母和姑母遷墳,日後祖墳就定在京城的郊邊。到時候若你們想去祭拜,自然是行的。”

  “那公子你們去遷墳時,能不能由我們鏢局護送啊!”漢子們說。

  “這到時候再說吧!”詹木舒哼了一聲。

  雙方定契時,詹木舒真就是好說歹說,費了好大力氣才讓這些漢子收下錢。

  “大不了你們今日收了錢,來日祭拜我姑母時多給燒些金元寶。”詹木舒說。

  他最後去了陳平的餛飩攤。

  餛飩攤換地方擺了,本來擺在吉祥街中段,但現在不是來聽傳記的人多嘛,餛飩攤太過熱鬧,就挪到了吉祥街的街頭。這裏是一個十字交叉的路口,本來就比路中段寬敞,邊上還正好有一塊空地。

  來這裏聽傳記的都是中下層的百姓。他們捨得花錢的,就點一碗餛飩坐攤子上慢慢聽;捨不得花錢的,就站在旁邊的那塊空地上,也礙不着什麼,陳平不會趕人。

  因爲陳平要說書,基本沒時間幹活,偏客人又比以往多了,他爹一個人真的忙不過來,總不能每次都叫老客自便吧?陳平就把他娘和他媳婦都從鄉下接過來了。現在他爹負責下餛飩,他娘負責包餛飩,他媳婦負責洗碗。就這樣,還是忙得團團轉。

  詹木舒到的時候,見陳平腰間拴着一個穿得圓滾滾的小娃娃。

  見是詹木舒來了,陳平連忙向大家告擾,抱起孩子朝人走來。見詹木舒盯着小娃娃看,陳平笑着說:“這我小兒子。攤子上人來人往的怕他丟了,這麼綁着穩當。”

  詹木舒道:“原來是侄兒啊。”

  他腦子轉得飛快,想着自己身上有什麼能當禮物的。然而今天出門低調,身上偏就沒什麼首飾,只好從懷裏摸出一個荷包,裏面裝着金瓜子銀瓜子。詹木舒就把荷包塞到小孩懷裏:“沒出正月就是年,叔叔給你壓歲錢哦!”

  是給孩子的壓歲錢,陳平就不好推辭了。

  陳平兒子年紀小膽子卻不小,被詹木舒逗着喊了好幾聲叔叔。

  和陳平告別後,詹木舒這纔去了街尾的宋書生家裏。

  宋書生的舅母正坐在攤子上賣豆腐,鮮豆腐已經賣完,只凍豆腐還剩下一些。詹木舒說是來找宋書生的。舅母板着臉說宋書生出門借書了,半個時辰就會回來。

  詹木舒打算等他一等。

  舅母就給詹木舒泡了一杯茶。不是什麼好茶葉,喫到嘴裏都是澀的。

  不一會兒,就見宋書生的舅舅白着臉從屋子裏走出來,看樣子是要去院子斜對角的茅廁。詹木舒連忙站起來,問:“您是身體哪裏不舒服?我這就去給您請大夫。”

  “不用請。都是老毛病了。”舅母板着臉說。

  “可是……”

  “真的不用。”舅母板着一張臉本來就顯得兇,這會兒更兇了。她又轉頭看向自己的丈夫,說:“身體不適就不要起來了,反正屋子裏面有馬桶。等會兒我會去倒的。”

  可是宋書生舅舅的臉都白了,這天氣額頭上竟然還在冒虛汗。這是疼的吧?

  詹木舒只覺得憂心忡忡。

  舅舅小聲道:“真沒事,以前看過多少大夫,都說是我小時候虧着了。大夫們拿不出什麼好方子,只叫我好好養着。那……那我休息去了。”說着身影消失在門後。

  身體虧着了?詹木舒在心裏琢磨着,要不然下次來找宋書生時給他帶根人蔘?

  舅舅回到了裏屋。

  她這真是老毛病了,每個月輪上一次,每次都痛得不行,但又不敢去看大夫,因爲高明的大夫能夠把出男脈和女脈。她就只能讓“妻子”幫忙去藥鋪裏開些通用的藥。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爺有意成全,她們二人假扮夫妻後,每月來事的日子竟然逐漸同步,就算偶爾差了一兩天,把雙方的頭尾都算上,大不了說“妻子”這次一來就是七天。如此,萬一晾在屋子裏的月事帶被發現,只說是“妻子”用,應當能糊弄過去。

  又幸好每個月受這折磨的只有她一個,“妻子”不像她這樣難受。

  哎,“妻子”長得太好看了,裝扮成男人總不像;不似她瘦小乾巴,又恰好跟着師傅學過一些改變聲音的技巧,再配點化妝手法,裝成男人雖然會被罵娘娘腔,但竟是從沒被人懷疑過。

  待用完馬桶,她慢慢地躺回牀上去。

  “宋姐姐,”她在心裏喊着一個人,“我們已經在新朝的衙門裏成功更換了戶籍,輕易不會有人懷疑我們了吧?鈺兒讀書那麼厲害,學堂裏的先生說他好,他新交的朋友也說他好,若是再攔着不讓他去考科舉,我們心裏總覺得對不住你。”

  要不然就讓孩子去參加科舉吧,她想。

  萬一日後他們的身份被人懷疑了,最大的破綻其實就在她一人身上。真到了那種境地,大不了她就懸樑自盡,死了往棺材裏一裝、再往地下一埋,看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來開棺驗屍,證明她不是男人柯石頭!或者乾脆一把火燒成灰,這樣更保險。

  宋姐姐的孩子應當要和宋姐姐一樣耀眼啊。

  作者有話要說

  (請.收藏.魔蠍.wwwmoxiexs丨爲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說)

  。

看小說網

看小說網是您最喜歡的免費小說閱讀網站。提供海量全本小說免費閱讀,所有小說無廣告干擾,是您值得收藏的小說網站。

網站導航

熱門分類

© 2023 看小說網 版權所有

首頁 分類 排行 書架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