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錐心痛
她剛剛踏進門去,就見三雙眼睛都盯着她,她的臉頰立時染上紅暈,“不好意思啊,我來晚了。”
傅瑾蘭見到妹妹嬌羞的樣子,立刻替她找臺階,“沒有,你來的剛好,是我們來得早了。今日我和太子剛好要進宮,不能親自送你回尚書府了。剛好景曜表弟回上京了,就讓他送你,我總歸會放心一些。”
傅瑾萱聞言又看向景曜,見他微點頭,“趕緊過來,飯都涼了,喫完飯送你回尚書府。”說罷,將身邊的雕花木椅拉了出來。
傅瑾萱趕緊走過去,坐下來,並未多言。
她是第一次和那麼多不太熟悉的人一起喫飯,且個個都是上京城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她以前不過是個知府小姐,每日只和父親兩人用飯,哪裏見過這等陣仗,心中不覺有些緊張。
傅瑾萱兩眼盯着面前的一盤銀絲捲和釀倭瓜,慢慢地喝着粳米粥。忽然一隻修長的手伸到她面前,夾了一個蟹黃包放到她的小碟子裏。
她訝異地擡頭,正看到景曜轉過頭去,仍是一臉的淡漠,若不是親眼看到,還以爲是別人給她夾的呢。
她的心裏卻美滋滋的,蟹黃包啊,她的最愛!難道原主也喜歡喫蟹黃包?一邊在心裏嘀咕着,一邊慢慢地啃着。
景曜假裝去夾菜,貌似不經意地看了她一眼。見她跟個小倉鼠一樣,一口一口的啃着包子,嘴角還沾了一點蟹黃,只覺心中一熱。
傅瑾萱正喫着包子,突然聽到太子的聲音,“我表弟聽說你落水了,已經快馬加鞭趕回上京了,估計也就是這一兩日就到了。”
太子的表弟?聽到這幾個字,她的腦海裏突然閃現了無數個畫面,裏面都是一個白色的身影,飄飄欲仙,溫文儒雅,卻總是看不清容貌。
傅瑾蘭聞言,嗔了太子一眼,沒看到景曜在這裏嗎?太子自覺說錯話,直接找了個新話題,岔過了這事兒。
景曜好似並未聽到太子的話一般,仍是低着頭喫着他的飯,只是誰也不曾看到他眼中的暗潮涌動。
飯後,傅瑾萱讓紅楓和碧桃簡單收拾了一下,準備出發回尚書府。
這兩個丫鬟是傅瑾蘭新給她安排的,說是之前的丫鬟太不伶俐,差點把主子的命都跟丟了,這兩個會點拳腳功夫,可護她周全。
待傅瑾萱走出內室的時候,見景曜已經等在花廳了。
他看到她出來,當即站了起來,極其自然地拉起她的手,朝大門外走去。
傅瑾萱的身體突然顫抖了一下,好似對這種接觸有些陌生的抗拒,也許是原主在作祟。她努力壓下那股不適,偷偷地看着眼前的男子,飽滿的額頭,飛揚的眉目,深邃的眼眸,俊美中帶着一絲冷厲,也許這就是原主懼怕他的原因吧。
景曜察覺到了她的些微抗拒,但她並未將手抽回,於他而言,這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不是?不管以前如何,這一次回來,我再也不會放手,即使是巧取豪奪。
馬車上,景曜靠在車壁上閉目假寐。
傅瑾萱坐在晃動的馬車上,神思飄遠,不禁想到了她的父親,嗯,原來的知府父親。
其實她和原主倒是有些相似之處,兩人都沒有母親,但是她卻比原主要幸福得多。她的知府父親雖官位不高,卻疼她愛她視她如寶,也沒有什麼後母天天算計她。
想起往事,傅瑾萱只覺心中空空蕩蕩,無所依傍。與父親相處的一幕幕從腦中閃現,只覺喉間苦澀,五臟六腑無一處不疼。
好想回去看他一眼啊,也不知現在他過得好不好,有沒有消瘦。中年喪女,於他而言,定如晴天霹靂一般吧。
她靠在馬車壁上,雙眼緊閉,眼角有淚水流下來,她忽而憶起了她身死之時的事。
那時候她情竇初開,與人山盟海誓,不曾想那人卻背棄誓言,她生不如死。大哭一場後,朦朧醒來。
知府父親就坐在牀前,憔悴許多,臉上佈滿了擔憂,“女兒啊,你可不要嚇爹啊。你母親早逝,就你我兩人相依爲命,你若是再想不開,你讓爹如何活下去。爹若是死了,又如何有臉去見你的孃親啊。”
那時候她想不明白,爲什麼三個月前還許諾要娶她的人,卻突然好似變了一個人一樣,轉眼就忘卻了當初的海誓山盟,而另娶她人。
難道忘卻一段情,於他而言就那麼容易?還是他並未如她一樣深愛,只是出於報恩的心情?
她躺在牀上久久未有言語,手中捏着一塊玉佩,使勁摩挲着,任上面凹凸的紋路將她的手指刮紅一片,她卻仍未感覺到痛。
她忽而想起那段琴瑟和鳴的日子,竟如做夢一般,心痛難忍,眼淚止不住地從眼角滑落,靜靜地砸在枕頭上。
此時想起,那時的她一味地沉浸在她的悲痛中,卻不知她的父親應是更傷心吧。
幾日後,她在丫鬟的攙扶下,來到一處涼亭。她將古琴擺好,玉手輕佻,琴聲起。曲子已不復往日的氣勢雄偉激昂,有一種濃濃的哀愁,好似杜鵑啼血,帶着一股訣別意。
一曲畢,她輕輕地趴在琴身上,吩咐身邊的丫鬟,“我有些餓了,你們去廚房幫我拿些糕點喫食來吧。”待丫鬟離去,她用手指一遍一遍地撫摸着身下的琴,好像在和親密的人告別,眼中含淚。
過得片刻,她的眼中劃過一抹決絕,轉身投入湖中,湖面立刻泛起巨大的水花,倏忽又不見了,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只是她也沒有想到,在她死後,魂魄居然還會留在陽世,也許是因爲心中有怨,也許是因爲心中執念太深。
她就那樣飄蕩在空氣中,看着剛剛被打撈出來的她的屍體,看着她的父親哭得肝腸寸斷,趴在地上抱着屍體牢牢不放。
直到那時,她的心中方生出悔恨,不應該爲了一個負心男人尋短見!既對不起她自己,也對不起她的老父親,養育之恩竟無以爲報。
那時候她已經流不出眼淚了,因爲她只是一個魂魄,無所依的可憐鬼魂。
她以鬼魂的樣子,陪着知府父親,直到她的後事處理完。她看到知府父親一夜之間白頭,好似老了十多歲,再也不復往日的精神矍鑠,更是心痛不已。
她想要抱一抱知府父親,給他一個安慰,但是隻要一接近他,就會輕輕地穿過去,好像空氣一樣。那一刻她才意識到,她是真的失去了父親。欲哭無淚,痛徹心扉。
如今,她已歸來,知府父親卻不認得她了吧,畢竟此時的她是傅瑾萱!再也不是那個天真懵懂的知府小姐了!
她心中愁腸百結,她想要見一見知府父親,看一看他過得好不好,卻不知該以何種身份去見他!又如何能騙得過眼前的男人。
想到此處,她睜開眼睛,看了看對面端坐着的景曜,心中想着,該如何說服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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