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憶往昔
她忽然就想到了她和蕭如晦的初見,她記得那是一個小雨朦朧的天兒。那一日剛好是母親的忌日,她去明覺寺爲母親上香,回來的路上遇到了他。
……
崎嶇的山道上,緩緩駛過一輛青布馬車,車前坐着兩個趕車人,一孔武有力,一精明乾瘦。
“小姐,您坐好了,前面路段有些不平。”那孔武有力的中年男子王大,正手握繮繩控制着方向和車速,口中叮囑着。
“嗯。”馬車內傳出一聲細軟的輕音,然後再次歸於平靜,好似石投水中,疏忽不見聲響。
“咦?是不是有人在呼救?”王大悄聲詢問旁邊的精瘦男子林同。
“有嗎?我怎麼沒有聽到?”林同聞聲答道。
“確實有,我乃練武之人,聽力自當好一些,我聽到了,而且越來越近。小姐,前頭路邊好似有呼救聲,是否上前詢問一二?”王大回答完林同,就轉頭對着馬車內說道。
“人命關天,王大,待會靠邊停下,你去看一下。”車內再次傳出婉轉清透的聲音,飄蕩在空氣中。
一刻鐘後,馬車停在路邊,旁邊草叢中傳出輕微的呼救聲。王大尋聲而去,撥開草叢,頓吸一口涼氣。
但見草叢中橫七豎八地躺着幾具屍體,血灑滿一地。其中一具屍體下方,趴着一人,正在慢慢地往外爬,不知是由於體力不支,還是驚嚇過度,始終未能爬出來。
王大邁開步子走過去,一手扯開那人身上的屍體,看到一張慘白的臉。
那男子臉上還沾着血,戰戰兢兢地道:“多謝壯士相救。”看樣子像是個讀書人。
“你不必謝我,是我家小姐讓我來看看的。”王大一邊口中應答,一邊將男子拖起來,扶着他走迴路邊。
待到得車邊,王大輕聲對着車廂說:“小姐,人已經被帶過來了,應當是遭山賊了,只有這一個還活着。”
厚厚的車簾中伸出一隻雪白清瘦的手來,那手上指甲均被金鳳花染的通紅,尤爲惹眼,繼而露出一張端莊清麗的臉。
杜妙菱看了滿臉是血的男子一眼,柔聲問道:“敢問您是出了什麼事?竟遭此大難?”
男子聽她聲音清脆,如出谷黃鶯,動聽之極。再看那張嬌豔如花的臉,心頭猛的一顫,只覺有一道光照進了心裏,溫暖一片。
他擡頭低聲道:“我乃自江南來此參加科舉考試的舉人,姓蕭,名如晦。不曾想行至此山間,竟遭山賊打劫,所幸貼身小廝以命相互,將我壓至身下,方逃過此難。方纔得小姐家僕救起,不勝感激。不知小姐出自哪家,蕭某日後自當報答。”
杜妙菱聞聽此言,淡淡說道:“既如此說,你家遠在江南,而春闈僅剩幾月時間,倘若再回江南,時間應所剩無幾,不足以安心備考。不知你在上京城中可有親戚或好友可投靠?我自會讓家父找人送你過去。”
蕭如晦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她幾眼,見她年紀雖幼,思維卻這般敏捷,心中不覺生出。斟酌半晌,方回道:“小姐所言甚是,無奈小生在京中並無熟人。小生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可否在府中叨擾一段時間?待秋闈開始,自當離去,趕往上京城。”
杜妙菱聽他話語中略帶幾分哀傷,思索片刻後,低聲說道:“家父愛才,自當應允之,你且先跟着林同吧。林同,給這公子找個巾帕,擦一擦臉。”
說罷,放下車簾,不欲多說,畢竟是陌生男子,多有不便。
聽聞此言,蕭如晦神色突然就放鬆下來,感激地道謝,“多謝小姐收留之恩,日後蕭某自當報答。”
他接過林同手中的巾帕,擦了擦臉上的血跡,方緊挨着王大和林同坐在車前。
回城途中,蕭如晦方知,車中女子乃是此縣城知府小姐杜妙菱。心中不禁想到,竟是知府小姐,難怪一言一行如此氣度高雅。
一個時辰後,馬車行至一座宅院門前,王大對着車廂道:“小姐,到了。”
片刻後,車簾被拉起,當先走下兩個十三、四歲的丫鬟,皆身穿水紅棉襖兒,青緞子背心,下車後將手遞於車門前。片刻後,便有一隻精緻白皙的手伸出,輕放其上,慢慢走下馬車。
行至門前,杜妙菱又回身叮囑道:“王大,你自去放馬車。林同,你帶這位公子去客房安頓,送一些換洗衣物及日常生活用品,待我將此事告知父親,他自會見你。”
王大和林同連連點頭,帶着蕭如晦朝後院走去。
接近晚間,蕭如晦方被叫到大院正堂,進門只見房屋正中黃花梨木太師椅上坐着一端方男子,年約四十,脣方口正,額闊頂平,心想這便是杜知府了,端得好生威儀。
蕭如晦急忙上前,雙手合攏,身體微傾,行了個禮,“蕭如晦見過知府大人。”
杜懷德滿臉含笑,從椅中站起,走到他身邊,雙手虛扶,沉聲說道:“蕭舉人,莫要行此大禮,真是折煞我也。”
蕭如晦站起身子,與杜懷德一起坐下說話,“蕭某日間得令愛所救,又得知府收留,真是感激不盡,待日後春闈一過,定當重謝之。”
杜懷德搖頭嘆息片刻,語氣中頗有無奈,“蕭舉人不必如此多禮,且不說,你是有才之人,又遭此大難,定當幫你。再者,那山匪在我管轄的境內,竟做出如此行徑,我作爲一方知府,也是要負一定責任的。”
蕭如晦一聽杜懷德要剿匪,立刻誠懇地說道:“蕭某不才,若是您想將這夥盜匪徹底清繳,我自當助之。實不相瞞,我對兵法略知一二,應能爲您出謀劃策,以報答您的收留之恩。”
“如此一來,有蕭舉人相助,此事成功的機會更大,我定當竭力剿匪,還此間一個太平,也讓百姓安居樂業。”杜知府略一思考,覺得此法可行,遂與蕭如晦先行商議,明日再和衙門公差一起討論剿匪事宜。
蕭如晦從正堂出來,沿着小徑往後院客房行去,遠遠地便看到一行人正往他這邊走來,他的神色微動,眼眸幽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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