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夢一場
茹雪點了點頭,“茹雪自是願意的,還請公子獻詞。”聲音婉轉清透,擊打着蕭如晦的心。
畫舫的黃花梨木長桌上,攤着一張上好的宣紙,蕭如晦袖子捲起,手指纖長白皙,骨節分明,提筆寫就一首詞。一支青玉髮簪將他的墨發半束起來,眉目淡雅,當真是翩翩佳公子。
茹雪看着蕭如晦,心中嘆息一聲,倘若沒有背叛誓言,或許他們還真是一對璧人。但這世間又怎會事事誠心如意,只道是: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
失去了才追悔莫及,豈不是世上是沒有後悔藥的。她並不同情蕭如晦,畢竟是他自己選擇的,還爲此害了一個癡情女子的性命,她只是爲杜妙菱感到不值。
蕭如晦將詞遞到茹雪手中,她看了一遍,又在口中重複幾遍,方將詞放在身前,一邊撥弄琴絃,啓朱脣,露皓齒,“論輸贏,只不過一瞬息;論結局,一卒一兵足矣。恨總是,因爲不愛引起,誰甘願,一生困在原地。……”
秦涼河上傳來一陣悠揚琴音,破開暗夜的寂靜沉悶,直直襲上人心,泠泠七絃之下,聞得商音如流水,高低起伏,婉轉激盪,如沙場點兵,如將軍怒吼。
蕭如晦回到府中的時候,心情仍是久久不能平靜下來,他一個人躺在牀上,翻來覆去不能入眠。因爲上次傅文博罰傅瑾梅,而他只是站着,惹惱了她。傅瑾梅回到府中,兩人就分房睡了,這倒是合了蕭如晦的意。
貌合神離的兩個人在一起,只會更加痛苦,再者,他現在重新找到了心頭的硃砂痣,自不想再理會那個母夜叉。
待慢慢睡去,他茫茫然置身夢中。
……
新春佳節,處處都是煙花炮竹聲。蕭如晦爲備考春闈,並未趕回江南家中,仍是留在杜府。
蕭如晦與杜知府一起多喝了幾杯,感念其收留之恩,亦暗中表示他對杜妙菱有意,若是此番春闈高中,將來必求娶之。
杜知府與蕭如晦相處數月,亦覺得此人是個可託付終身的人,倘若女兒與他喜結連理,也讓人放心。杜知府表示,即使蕭如晦不高中,也會將女兒嫁與他。他看中的不是蕭如晦的權勢地位,而是他的人品。
待與杜知府聊完,蕭如晦腳步虛晃,走到杜妙菱房外,輕聲叫她。
杜妙菱支走身邊的丫鬟,走出屋子,看到他靠在門外廊柱上,深色的衣袍,高挑瘦削的身材,醉眼微眯。
蕭如晦看到她的身影,眼中閃過亮光,笑着說道:“妙菱,待我高中,你嫁我可好?”
杜妙菱聞言,羞得面紅過耳,只小聲說道:“蕭公子,你喝醉了,我扶你回房吧。”
蕭如晦一聽此話,便如蟲鑽心一般,哪裏立得住,有些急了,“妙菱,我沒有醉,我清醒的很,我就是想娶你過門。像現在這樣,每日一起彈琴唱歌,一起吟詩作畫,一起出遊賞玩,直到白頭。”
杜妙菱的俏臉越發紅了,直接走過去攙扶住他,不由分說,便往客房行去。
行至迴廊,但見蕭如晦將手伸到衣內,掏出一個圓形玉璧,“妙菱,這是我孃親給我的,是我們蕭家的傳家寶,我娘說,倘若遇到心儀的女子,可將它與之。我一直都是貼身帶着的,現在把它交給你保管,作爲信物,他日我高中,必來娶你。”
蕭如晦說完,生怕她拒絕,伸手就將玉璧塞到她手中,見她微微掙扎後,就捏在了手中,心中暗自歡喜,她也是喜歡我的。
到了蕭如晦房外,杜妙菱幫他開了門,扶他進去,轉身欲走時,蕭如晦突然開口,“妙菱,你看,今晚的月亮好圓。”
杜妙菱聞言擡頭,透過窗戶看向天空,剛好一朵煙花炸開在空中,照亮了她粉嫩的臉頰。她正自嘀咕,哪裏有什麼月亮,外面根本就是一片漆黑,該不是他喝多了,出現幻覺了吧。
蕭如晦快步上前一步,雙手扶着她的肩,將她的頭輕輕轉過來,然後將脣慢慢地貼了上去。只覺軟軟的,像櫻桃肉一樣,還有些甜甜的,心中既忐忑,又止不住的歡喜,心更是砰砰砰跳個不停。
杜妙菱呆愣片刻,一把推開他,拔腿就往門外跑,臉上飛起大片的紅暈,好像初春的桃花,轉眼便不見了蹤影。
新年過後,初春二月,蕭如晦辭別杜知府,準備出發去上京城,爲春闈做最後的準備。
杜知府讓下人準備了一車東西,衣服鞋襪、棉被斗篷、零食蜜餞等不一而足,臨行前一再囑咐他注意安全等,自不在話下。
蕭如晦再次來到杜妙菱房外,隔着門輕輕跟她告別,自從上次他藉着酒水壯膽,孟浪了一次之後,她就開始處處迴避他,不知是太害羞了,還是怎麼的。
酒醒之後,蕭如晦真是悔的腸子都青了,活該被冷落,人家一個黃花大閨女,哪見過那陣仗。
“妙菱,我上次雖然喝了些酒,但是我所說的話都是真心實意的,絕無半句虛言,待我高中,定會來娶你,你等着我。”說完,蕭如晦大步離開。
過了片刻,房門打開,杜妙菱眼睛微紅,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心中想着,蕭公子,你自珍重,我會等着你的,等着你回來娶我。
……
蕭如晦突然從夢中驚醒,額頭滿是汗水,胸口有些窒息,他伸手撫着胸口,眼角沁出淚來,嘴中喃喃:“待我高中,你嫁我可好?”
他用力地捶着胸口,五臟六腑都好似被油煎火烤一般,疼痛難忍。他的眼淚順着眼眶流下來,越說越傷心,竟無語凝噎。嘴裏仍重複着那句話,終究是我負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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