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比美

作者:蒹葭是草
彼時明玉正在喫晚飯,娜塔和達林泰作陪,聽見通傳還以爲耳朵出了問題,見多爾袞大步走進來,第一反應是病沒好,撐不住了纔回家。

  “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明玉讓娜塔把達林泰抱出去,趿鞋下地服侍多爾袞更衣,順手去摸他的額頭。

  多爾袞下意識想躲開,身體卻誠實地一動不動,僵硬着讓明玉摸了一下。

  明玉摸完他又摸摸自己,嘟嘟囔囔“不熱啊,沒發燒。”

  接過丫鬟手裏的家常衣裳,遞給多爾袞“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可是來拿東西”

  可能是要打仗的緣故,軍營事多,多爾袞通常一個多月纔回家一次,一次只待一夜,跟明玉滾完牀單就走,很少有昨天才走今天就回來的情況。

  “不是。”多爾袞穿好便服,坐在炕桌前,拿鳳林大君做藉口,“朝鮮派了細作過來探聽水師的情況,這兩天不方便操練。”

  哦,原來是想保留實力,可這軍事機密是她能聽的嗎

  就算多爾袞信任她,明玉也壓根兒不想聽。

  不方便操練在大營裏做個戰前動員,給士兵們打點雞血也好啊,沒必要大老遠跑回家。

  真的,很沒必要。

  明玉忍着腿軟,吩咐重做一桌飯菜。

  誰都沒料到多爾袞會突然回來,竈上也是一陣雞飛狗跳,藉着備菜的功夫,多爾袞抿了一口茶,問明玉“科爾沁之前與朝鮮可有過往來”

  這個明玉不知道。

  她的原主記憶全靠關鍵人物觸發,而且原主的記憶裏有一多半是關於多爾袞的,剩下一小半是關於布木布泰的,能給外交事務留多少,還真不好說。

  一年多的相處經驗告訴明玉,多爾袞城府極深,除了情話,他問她的每一句話都有目的。

  有時候是明知故問,有時候是掌握了一點線索來找佐證,應對的最好辦法就是實話實說。

  明玉搖頭“不清楚。”

  多爾袞眯了眯眼,又問“你見過鳳林大君嗎”

  什麼大軍,鳳梨大軍,我見過菠蘿大軍算嗎

  明玉還是搖頭。

  多爾袞又抿了一口茶,明玉沒見過鳳林大君,鳳林大君爲什麼要冒險救她

  目光重新落在明玉精緻的臉蛋上,多爾袞彷彿找到了答案“昨天災民鬧事的時候,你可看見了什麼不同尋常的人”

  讓他這麼一說,明玉立刻想起了那個長身而立朝她咧嘴笑的俊朗男子,長得帥算不同尋常嗎

  明玉覺得算,畢竟那人通身的氣派在災民裏特別扎眼,於是斟酌措辭“倒是有一個人長得比較高,皮膚很白,長眉鳳眼,單眼皮,”

  “他看見你了嗎”多爾袞打斷明玉的話。

  明玉一噎“好像看見了。”

  那就是見色起意了,多爾袞忽然很後悔沒早點回來問明玉,早知如此,他就不該放鳳林大君一行人走。

  他放鳳林大君,一則想讓對方輕敵,然後在戰場上正面交鋒打敗朝鮮水師,打掉朝鮮最後的王牌和最後的傲氣,讓他們甘願向大清俯首稱臣,再不敢左右搖擺。

  二則多爾袞用兵講究師出有名,出兵朝鮮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而不是一時意氣殺掉鳳林大君落人口實。

  則朝鮮王寵鳳林大君比昭顯世子更甚,若此時殺了鳳林大君,恐怕會激怒朝鮮王庭,激怒朝鮮軍隊,讓對方衆志成城,到時候只怕更難打。

  留着鳳林大君,讓他跟昭顯世子鬥,王室兄弟鬩牆你殺我我殺你,假以時日朝鮮自己就亡了。

  可鳳林大君覬覦明玉,就該死,多爾袞眼中殺意洶涌,差點控制不住帶兵去追。

  多爾袞的眼神忽然變得兇狠凌厲,明玉下意識縮了縮肩膀,這米八的氣場委實嚇人。

  “你、你怎麼了”明玉小聲問。

  這時娜塔帶人端菜進來,人還沒走,就見自家王爺看向福晉,非常嚴肅地問“我好看,還是那個人好看”

  明玉噴了茶水,娜塔幾個差點沒笑出聲,跟人比美,王爺這是怎麼了

  要問她們,當然是王爺美,滿蒙第一美男子是隨便叫的

  明玉無語,用眼神暗示多爾袞,還有別人在呢,等人走了再說,多爾袞卻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執拗地在等她的答案。

  明玉捂臉“你好看,你最好看。”行了吧

  多爾袞這才收回目光,淡淡“嗯”了一聲,表示同意。

  “”

  誇了一句好看的結果就是,被狠狠疼愛到後半夜,明玉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清洗的,反正翌日醒來身上是乾淨的,枕邊人已經離開。

  又過了幾天,魏循來找明玉,說多爾袞派人把溫泉山附近的災民驅趕到一起,逐個搜身,但凡身上有兵器的,全都帶走了,說是充軍。

  “剩下那些災民都是窮苦百姓,我瞧着實在可憐,你看看能不能擺幾個粥棚接濟一下。”魏循自己是漢人,見不得漢人受苦,“買糧食的銀子,我出。”

  搭粥棚的事明玉想過,可救急救不了窮。

  鑲白旗搭了粥棚,其他旗搭不搭,萬一皇上覺着好,讓八旗各自搭粥棚接濟窮人,又會引起怎樣的風波誰也說不好。

  當初推均田鬧出多少事來。

  “不是銀子的事,搭粥棚行不通。”明玉想了想說,“不如把剩下的人做一個區分,農戶收進田莊種地,手工匠人收到山莊幹活,將來搭暖棚、搭糧倉、鍛造新農具都用得上。”

  與其搭粥棚,讓災民養成白喫白喝的乞丐心理,倒不如給他們找點活幹,用勞動換飯喫。

  託多爾袞的福,災民裏的危險人物和不安定因素已經被剔除乾淨,剩下的是真正的窮苦百姓,都收下她也有這個能力。

  而且整個八旗只有她一個人的山莊在賺錢,不具備推廣條件,就算皇上覺着好,也沒法在其他旗推廣,省去很多麻煩和怨懟。

  還能解決鑲白旗的流民問題,維護旗內穩定,簡直一舉多得。

  這回換成魏循猶豫“可剩下的人不算少,田莊、山莊加起來也不需要那麼人幹活,沒活幹的人就白白養着嗎”

  是他見不得漢人受苦被奴役,他可以拿銀子支粥棚接濟,可明玉不是漢人,沒必爲他的同情買單。

  魏循時刻記得自己是明玉僱傭的山莊田莊大總管,他拿了酬勞和分紅,必須對山莊田莊負責,對明玉負責。

  哪裏也不能養閒人。

  明玉一眼看穿了魏循心中所想,笑着說“你不會以爲,我的田莊永遠只有這麼大吧。以現在的人手,土地再擴大兩倍,農戶就不夠用了。兩白旗是出了名的地多人少,到時候人手不夠,你去哪兒臨時劃拉人去”

  魏循還有顧慮“那也不能白養閒人啊。”

  這麼多人工錢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你是東家我是東家”明玉放棄跟他講道理,直接以權壓人,“人手多就倒班幹,積累經驗,等我的地再多就可以直接上手了,也省得浪費時間去教。”

  明玉相信,這一天不會太遠。

  明玉對自己有信心,在魏循眼中就是明玉在遷就他,在爲他做出犧牲。

  而且這種犧牲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因爲他的關係,不管是田莊還是山莊,農戶大多數都是漢人,少有旗人。

  管事、副管事、工頭也是在漢人和旗人之間擇優選拔,全憑本事,旗人並沒有身份優勢。

  在其他旗,漢人還不如牲畜,跟旗人沒法比。

  這自然引起了旗人的不滿,有人託關係找到吉蘭,求吉蘭稟報明玉。

  吉蘭對明玉極忠心,肯定告訴了明玉,明玉卻一次也沒找他。

  更有那手眼通天的居然託家裏當兵的親戚,把這事捅到了多爾袞那裏,也不知明玉是怎麼跟多爾袞解釋的,反正多爾袞也沒找他。

  得到兩位主子的默認支持,那幫旗人眼見無望纔沒鬧起來,如今倒是聽話得很。

  這中間明玉承受了太多,明玉對他太好了,好到魏循都不知道該怎樣報答。

  唯有更加兢兢業業地工作,事事以田莊山莊爲重,以明玉爲先,才能報答萬一吧。

  “自然你是東家。”魏循紅了眼圈,“我都聽你的。”

  與此同時,多爾袞那邊也到了關於蒙古“細作”的消息。

  據斥候稟報,那幾個蒙古“細作”取道正藍旗逃往蒙古,狂奔兩天兩夜,忽然掉頭往回跑,專撿小路走,晝伏夜出,在今天凌晨悄悄潛入城外一個山莊。

  經查這個山莊荒廢已久,是肅親王府的產業。

  對方足夠小心謹慎,跟蹤的人要不是軍中訓練有素的斥候,換成普通侍衛恐怕早跟丟了。

  又是豪格。

  這回學聰明瞭,算計不了他轉頭算計明玉。

  連女人都不放過。

  本來多爾袞以爲豪格只是愚蠢,現在看來又蠢又毒,還沒下限。

  於是多爾袞寫了一封親筆信,讓暗衛即刻送出。

  在立秋那天,豪格忽然被皇上委以重任,讓他帶兵進關策應李自成的農民起義軍攻明,牽制明朝兵力。

  豪格跪地謝恩,心裏卻在破口大罵,這他媽都是什麼爛差事

  眼看要對朝鮮用兵,這時候派他入關協助李自成

  李自成那夥兒烏合之衆要是一路高歌猛進,他只是策應,撈不到什麼軍功。

  可李自成要是大敗,沒有成功牽制住明軍,讓明軍有暇援助朝鮮,給皇上那邊增加壓力,他這罪過可就大了。

  等於成了沒有功勞,稍微出一點差池就是大罪。

  兵部由他主理,李自成要東進攻明他怎麼一點不知道

  帶着疑問去查,一查不要緊,這個聯合李自成牽制明軍的餿主意出自多爾袞。

  豪格氣到罵娘,他主理兵部,必須留守後方調度,已經失去了隨御駕親征朝鮮的機會,多爾袞爲什麼還要踩他

  親王沒有封號他忍了,把戶部這個大肥缺讓給多鐸他也忍了,他最近夾着尾巴做人並沒招惹多爾袞,多爾袞操練水師那麼忙,怎麼忽然就跟他槓上了

  豪格回到府中,屁股還沒作熱呢,就見郭爾羅斯氏匆匆忙忙來找他,說她帶來的幾個僕從被多爾袞抓走了,求豪格幫忙解救。

  豪格沒好氣地問“多爾袞喫飽了撐的,抓你的僕從做什麼”

  “我派人拉攏魏循,許諾千金買他來爲我所用,可連魏循的面都見不到。”

  郭爾羅斯氏恨得咬牙“後來聽說魏循鍾情明玉,甘願爲她當牛做馬,我便派人去盯着明玉,想看看他們到底是不是那種關係。萬一是,就當場捉姦,拿了魏循的把柄讓他給我當牛做馬。”

  “誰知、誰知出了點小意外。”

  有個僕從見人撒錢動了殺人劫財的心思,結果實力不濟反被殺,郭爾羅斯氏覺得丟人便含糊過去,直接說結果“引起了災民暴動,打草驚蛇,他們怕被發現連夜逃往蒙古,到了蒙古又折回來,可還是被多爾袞發現抓了起來。”

  “王爺,那幾個人都跟着我從蒙古帶來的,求王爺”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截斷了郭爾羅斯氏的話,她下意識捂臉,喫驚地看向豪格,半天都反應不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做錯了什麼

  豪格爲什麼要打她

  很快郭爾羅斯氏便得到了答案,豪格此時的怒氣已經衝到頭頂,張嘴就是吼“你以爲就你自己聰明,別人都是傻子”

  豪格氣到抖“種暖棚賺錢誰不知道,想拉攏魏循的人多了去了”

  他指着自己“我也這麼幹過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先跟我商量一下”

  郭爾羅斯氏當然知道魏循不好挖,她不是想出辦法來了嗎,只不過在執行的過程中出了點小紕漏,也值得他動手打她

  察哈爾部戰敗,大汗額哲投降滿清獲封親王,改娶皇太極嫡次女爲嫡福晉,無情將她扔在盛京不管不問。

  她是多爾袞帶兵俘虜來的,按照滿清的規矩,她和額哲後宮的一衆女眷應該由多爾袞先挑,他挑完才能輪到其他旗主。

  郭爾羅斯氏一心想嫁多爾袞,做個側福晉或者侍妾她也願意,誰知多爾袞根本不給她機會。

  後來皇后召見她,說豪格的嫡福晉沒了,想讓她給豪格做續絃。

  眼見再嫁多爾袞無望,豪格雖不及多爾袞,到底是皇上的長子,將來總不會差,於是郭爾羅斯氏勉強點了頭。

  嫁過來才知道,豪格跟多爾袞那可不是差了一點半點。

  後院烏煙瘴氣,那些側福晉和侍妾哪一個也不是省油的燈,還有一堆庶子庶女。

  唯一的嫡女雖然才歲,渾身都是心眼,明裏裝可憐扮柔弱,暗中給人使絆子,仗着年紀小又剛沒了親額娘,在她和豪格之間各種挑事。

  郭爾羅斯氏能把額哲後宮理得風調雨順,就能理豪格的後院,可等她把所有糟心事都料理清楚了,豪格對她的冷淡才凸顯出來。

  沒成親之前,豪格有事沒事總愛到她的屋子裏廝混,成親之後,豪格就像換了一個人,很少來正屋,偶爾過來也只是喫頓飯,從不在她這兒過夜。

  她是他的嫡福晉,沒有兒子的嫡福晉將來會有多慘,郭爾羅斯氏再清楚不過了。

  饒是滿清的皇后哲哲給皇太極生了個女兒,一把年紀還在尋醫問藥想要老樹開花生個兒子出來,更何況她還這麼年輕。

  她旁敲側擊問過豪格,豪格直白地告訴她,他膩了,現在只喜歡更年輕更新鮮的,還催她趕緊給他納妾,最好去南邊買。

  果然家花沒有野花香,郭爾羅斯氏爲了留住豪格的心,決定在別的方面想辦法,比如效仿中宮皇后哲哲,成爲豪格事業上的左膀右臂。

  那麼她第一個對付的就應該是多爾袞。

  多爾袞城府深,不按常理出牌,打死郭爾羅斯氏也不敢跟他正面剛,於是便把目光落到了明玉身上。

  她真的沒想把明玉怎樣,只想學她賺錢的本事。

  可明玉平時不愛出來走動,除了進宮給皇后請安,去關雎宮看望宸妃和八阿哥,基本都待在睿親王府。

  宮裏不方便做什麼,那次郭爾羅斯氏叫住明玉想把肅親王府的山莊租給她。其實租山莊是個幌子,郭爾羅斯氏真正想做的,是在山莊裏安插幾個親信,把魏循打理暖棚的祕訣偷出來。

  有了祕訣,誰都能照葫蘆畫瓢。

  等她把日進斗金的暖棚經營起來,還怕留不住豪格的心

  當初多爾袞有多厭惡明玉,整個蒙古都知道,現在明玉這麼得寵,郭爾羅斯氏猜多半與暖棚有關。

  畢竟誰不愛錢,誰不愛能賺錢的女人呢

  誰知才說到租金,就被明玉打斷,然後兩人不歡而散。

  偷不成祕訣,乾脆把魏循挖過來。

  郭爾羅斯氏知道魏循不好挖,所以纔想到要抓魏循的把柄,逼他就範。

  這纔有了溫泉山跟蹤明玉的事。

  長生天作證,她所做這一切都是爲了留住豪格的心,現在只是出了一點小紕漏,豪格居然動手打她

  郭爾羅斯氏怒瞪豪格,豪格再次揚手,卻被郭爾羅斯氏攥住手腕,威脅“再打死一個福晉,下一次你恐怕要娶個寡婦回來了。”

  諾敏是被豪格活活打死的,這是郭爾羅斯氏理順後院之時聽幾個不得寵的侍妾說的。

  她不是諾敏,也並非出身科爾沁部,她的母族沒有跟滿清通婚的習慣,她沒必要爲了維護兩族的聯盟而委屈自己,甚至搭上性命。

  豪格一怔,果然收回手,反手打了自己一耳光。

  早知如此,他就不該再娶一個自作聰明的女人回來。

  諾敏那點小聰明都用在鬥嘴扯頭花上了,頂多噁心噁心人,給別人找點不痛快。

  他面前這位可是個幹大事的,不聲不響叫人跟蹤明玉,然後來一個攔路搶劫,直接激怒了多爾袞。

  關鍵人還被活捉了。

  對多爾袞的性格,豪格還是有些瞭解的,多爾袞從來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斬草除根。

  他剛還琢磨呢,他最近乖得很都沒跟多爾袞作對,多爾袞抽了哪門子邪風,忽然跑到皇上面前陰他。

  敢情是他的嫡福晉替他招惹多爾袞去了。

  真是個賢內助啊

  嫌他過得太順,嫌他最近太閒,想幫他謀個差事。

  現在差事有了,多爾袞那邊抓了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鬧不好等他帶兵一走,還能在背後插刀。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的味道,明明洞察一切,卻無力迴天。

  豪格沒被郭爾羅斯氏的威脅嚇到,倒是被突然冒出來的無力感給整沒脾氣了。

  他甚至朝郭爾羅斯氏笑了笑“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去善後,別指望我。我要出征了,幫不上你。”

  豪格要出征了,不是說去不成朝鮮了嗎,怎麼忽然就有了轉機。

  肯定是長生天聽到了她誠心的祈禱,又給了豪格一次機會。

  只要豪格能把握機會再建軍功,還怕皇上不重用他嗎。

  豪格得到重用,她也能在嬸子妯娌們面前擡起頭了。

  畢竟有封號的親王福晉和沒有封號的親王福晉,雖然只差了“和碩”兩個字,俸祿、儀仗和在宮裏能享受的禮遇,是全然不同的。

  她不指望能像明玉那樣享親王俸祿、食邑和儀仗,出入皇宮可以坐軟轎,不必自己走路,至少也不能比達哲差吧。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郭爾羅斯氏立刻轉怒爲喜,再不提讓豪格幫忙救人的事。

  跟軍功比起來,那幾個僕從算什麼,反正他們也不會出賣自己。

  這時候必須讓豪格心無旁騖備戰,跟多爾袞在戰場上搶軍功,而不是爲了幾個僕從打嘴仗,她自己也得趕緊給豪格收拾行裝,做好福晉該做的事。

  豪格瞧着郭爾羅斯氏綻開的笑臉,只覺得諷刺“不是去朝鮮,你高興什麼”

  郭爾羅斯氏僵住,擡眼看過來“不去朝鮮,去哪裏”

  “去關外,替李自成擋紅衣大炮。”豪格殘忍道。

  這世上,沒有比先給人希望,然後再令希望破碎更令人難受的事了。

  就好比他。

  皇上沒有嫡子,而他居長,怎麼算皇位也該傳給他,可偏偏半路殺出一個多爾袞。

  和碩睿親王,掌吏部爲六部之首,掌大清水師,掌兩白旗精銳,這下瞎子都知道皇上是什麼打算了

  看着郭爾羅斯氏垮掉的一張笑臉,豪格就好像看見了曾經的自己。

  本來他還有機會翻盤。

  如果他在兵部好好幹,能在皇上御駕親征之前拿到監國的位置,再有上旗老臣對他的支持和皇長子的出身,也不是不能跟如日中天的多爾袞一較高下。

  只可惜他新娶的好福晉,平白去招惹明玉激怒多爾袞,從而讓多爾袞發現了他這個隱患,提前把他趕出盛京城,讓他失去了最後翻身的機會。

  濟爾哈朗是個老好人,由他監國便無法對多爾袞產生任何威脅。

  而濟爾哈朗的個兒子都會隨御駕親征,多爾袞也不用擔心濟爾哈朗暗中搞鬼掣肘他,令他腹背受敵。

  可真是方方面面都算計到位了,只差與朝鮮水師對決立下大功,再次揚名。

  郭爾羅斯氏聞言嚇傻了“怎麼、怎麼會這樣”

  “拜你所賜。”豪格冷笑,“你要是不去招惹明玉,多爾袞怎麼會注意到我等我拿到監國之位,他就完了。現在我矇在鼓裏被他先擺了一道,我完了。”

  郭爾羅斯氏沒想到她就搞了這麼一點點小動作,本想留住豪格的心,結果卻斷送了他的前程。

  之後豪格的話更扎心“我後悔啊,當初被諾敏這個蠢婦迷了心竅,沒能發現明玉的好。若能早點發現,堅持娶明玉,明玉就是我的福晉了。以明玉的能耐,有她相助,而不是被你們這兩個蠢婦拖後腿,我早把多爾袞踩進泥裏無法翻身了。”

  可惜悔之晚矣。

  郭爾羅斯氏本來還有點愧疚,可越聽越不對勁,合着你輸給多爾袞你自己一點責任沒有,都是被諾敏和我連累的。

  就你這點擔當,還跟多爾袞爭

  快洗洗睡吧。

  所以郭爾羅斯氏也沒慣着,落井下石道“不光你後悔,我的腸子也悔青了呢。早知你這麼不中用,我還不如自降身份給和碩睿親王當個洗腳的丫鬟。”和碩兩個字咬音極重。

  見豪格不敢置信地望過來,郭爾羅斯氏似笑非笑“沒事兒,等你替別人擋了炮,我就是寡婦了。你沒機會了,我還有。”

  去他孃的狗男人,姑奶奶不跟你玩了,愛死哪兒死哪兒去吧

  說完,不等豪格反應過來罵娘,郭爾羅斯氏華麗轉身,揚長而去。

  忽然很理解明玉爲什麼要自己賺錢,男人都靠不住,只有銀子不會辜負自己。

  徹底與豪格決裂,郭爾羅斯氏立刻讓人準備補品和馬車,她要去睿親王府當面給明玉賠禮壓驚。

  若明玉心慈,願意放過她的僕從,她另備珍寶酬謝。

  若明玉不肯,她也理解,只當是過去賠禮了。

  誰知撲了個空,管事說今日是秋收第一天,明玉早起去了田莊。

  於是郭爾羅斯氏又往田莊趕,路上準備了一肚子安慰的說辭。

  今年倒春寒,之後半年多沒下雨,肅親王府的田莊幾乎絕收,幾個田莊收穫的糧食加起來還不夠自己喫,到了冬天恐怕還要花高價去南邊買。

  麥子稻子都是如此,更別說可能水土不服的西洋糧食了。

  聽說明玉光買糧種就花了好幾千兩銀子,又僱了不少從南邊逃難來的災民,就算管喫管住不給工錢也是一筆花銷,更別說好像還有工錢。

  花費如此之大,秋收卻不盡人意,換成誰也得火上房,不然怎會一大早就巴巴趕過去了。,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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