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相見
“福晉來了是嗎人在哪兒”
李貞淑在驛站左右等不到睿親王府的人來接,於是找到鳳林大君讓他派人去催。鳳林大君不但不幫忙,還嘲笑她恨嫁沒見過男人。
差點把李貞淑氣吐血。
親哥哥靠不住,她只能靠自己。
誰知不提福晉還好,提起福晉睿親王先炸了“福晉沒來,本王身邊這個位置也不是誰想坐就能坐的。你是哪兒來的,懂不懂規矩”
李貞淑爲了找雙生姐姐,自願嫁到盛京給人做側福晉,已經在心裏做好了被正妻刁難磋磨的準備,可她萬萬沒想到睿親王對她竟然是這個態度。
假裝不認識
本來她還想着能過就過,只要能找到姐姐,嫁誰不是嫁,在哪兒不是過日子。
現在看來這日子是沒法過了。
李貞淑的脾氣也上來了,冷道“奴才是王爺的側福晉,王爺您看,奴才坐哪桌合適”
明玉沒來,多爾袞給皇上皇后敬過酒,也不想一個人在這兒看別人閤家團圓受刺激了,聞言站起身“來,你坐這兒。”
坐就坐,李貞淑在宮人震驚的目光中坐了過去,然後看見多爾袞提步便走,頭也不回。
“”
好巧不巧,這一幕被剛剛敬酒回來的鳳林大君瞧見了,他端着酒杯湊過來,嘲諷李貞淑“被耍了吧打得過我的男人好玩嗎”
李貞淑一杯酒潑過去,鳳林大君早有準備靈巧閃開,嘴裏的話一句比一句損“別恨多爾袞,他懼內。”
“”
不等李貞淑再動手,鳳林大君仰頭飲下杯中酒,將酒杯倒扣在桌上,轉身去追多爾袞。
多爾袞心中滿是愁緒,剛剛在宴會上又喝了不少酒,搖搖晃晃走得很慢,才走出宴會廳就被鳳林大君追上了。
鳳林大君提了兩小壇酒走過來,在寒風裏站定,把其中一罈酒遞給多爾袞。
多爾袞伸手接過,撕開封口,仰頭往下灌,鳳林大君直咋舌“好酒得細品,沒讓你拿來牛飲糟蹋了可惜”
灌下幾口,身上終於不冷了,多爾袞悶聲開口“我喝什麼酒都是一個味道。”從前是辣的,如今是苦的。
話不投機半句多,跟沒有品位的人講什麼都是對牛彈琴,鳳林大君也懶得饒彎子了,開門見山道“你是打算讓我妹妹一輩子都住在驛站嗎”
又是這破事,多爾袞很不耐煩“不想一輩子住在驛站就回去,待在朝鮮多好,何必要來盛京蹚渾水。”把明玉都氣走了。
這話鳳林大君就不愛聽了,他雖然也煩李貞淑,可李貞淑再怎麼招人煩那也是朝鮮的王女,是他同父同母的親妹妹。
鳳林大君走近些,用自己手中的酒罈磕了一下多爾袞的,也仰頭牛飲了幾大口,仗着酒意,再開口就有些不客氣了。
“多爾袞,在朝鮮我敬你是條漢子,才讓你輕鬆登上了江華島。”
鳳林大君磨了磨後槽牙“大丈夫頂天立地,一口唾沫一個釘,當初我父王提出把我妹妹許配給你做側福晉,你是點了頭的。在場的人不少,都是見證。”
“如今我妹妹來了,就住在盛京的驛站裏,你想反悔不成”
對面一片死寂,鳳林大君快氣死了“若你敢反悔,我現在就帶人離開”這樣的奇恥大辱誰能忍,盟約就像個笑話。
對方還是沒有任何迴應,好像什麼話都威脅不到他似的,鳳林大君氣得砸了手中的酒罈子,嘩啦一聲尖銳刺耳。
美酒灑了一地,在清冷的月光下閃着微光。
“好”鳳林大君咬牙,“多爾袞,本君在江華島等你,咱們不死不休”
之前是他輕敵才着了多爾袞的道兒,如今背水一戰,未必沒有取勝的機會。
靠在樹上的人終於動了,他提着酒罈子從漆黑的樹影裏走出來,搖搖晃晃,沒有半點狂妄,背影居然還有些落寞。
走出幾步,淡淡的聲音飄過來“不想回家,便把人送去王府吧。”反正明玉不在,他也不打算回去住了。
鳳林大君“”我特麼
等多爾袞走遠了,鳳林大君暴怒的一顆心才堪堪平靜下來,在原地又站了一會兒,轉身回了宴會廳。
慶功宴依舊熱鬧,好酒好菜,載歌載舞,李貞淑並沒有走,而是坐在多爾袞讓給她的絕佳位置上找人。
李貞淑知道,她在打量別人的時候,別人也在打量她。福晉告假,王爺不在,只她一個還賴在這裏,活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正要起身離開,餘光瞥見有人朝她這桌走過來,李貞淑立刻放棄了離開的念頭。
若有人願意跟她說話,找個人打聽一下也是好的。
打過招呼之後才發現對方故意針對她,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是很中聽,甚至夾槍帶棒。李貞淑要離開對方都不放過,臨走時還不忘嘲諷幾句。
爲了找姐姐,她都忍了。
誰知鳳林大君忽然去而復返,不顧身份地與對方吵了起來,之後強拉着她走出宴會廳。
“跟我作對的時候,你不是很厲害嗎怎麼到盛京就慫了”鳳林大君剛被多爾袞羞辱完,回到宴會廳找李貞淑的時候,又看見李貞淑被一個滿清官眷堵着嘲諷,頓時火往上撞。
鳳林大君身高腿長步子大,李貞淑穿着旗裝花盆鞋哪裏跟得上。
眼看快摔倒了,她用力甩開鳳林大君的手“我慫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鳳林大君決定先不跟李貞淑計較,把人拉到僻靜處,說正事“我去找過多爾袞了,那廝想反悔。他給你兩個選擇,要麼自請回國,要麼自己去王府。”
不等李貞淑選,鳳林大君自顧自道“多爾袞除了有張好皮囊,人品也就那樣,不值得託付。況且他家裏還有個善妒的母夜叉,你去了也是遭罪。如果他肯放你走,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多爾袞的人品,李貞淑算是領教過了,不敢恭維。他家裏有母夜叉的事,鳳林大君在驛站裏早敲打過她。
如果她猜得不錯,剛剛主動跑過來爲難她的那個官眷,不是母夜叉的親戚,就是她的至交好友或者狗腿。
母夜叉身邊的人都如此鋒利,更不要說她本人了。
可這是她唯一一次能夠接近盛京皇宮,並且進到宮裏找人的機會。錯過了,便是一輩子。
在夢裏,姐姐住的地方朱牆金瓦,與盛京皇宮很像。
比起姐姐所經歷的,眼前這點屈辱又算得了什麼。
李貞淑先謝過鳳林大君,畢竟鳳林大君爲了她的事去找過多爾袞,看錶情就知道過程多半不愉快,甚至還可能受了氣。
而且剛剛鳳林大君所言,句句都是爲了她好,可她接下來的話,恐怕會激怒他“我選後者,明天便搬去睿親王府。以後我的事,就不勞大君費心了。”
說到底,她爲聯姻而來,不管多爾袞承不承認,她都已經是他的側福晉了。
果然,鳳林大君暴怒,抖手指了她半天,最後什麼也沒說,拂袖而去。
第二日,李貞淑在驛站僱了一輛馬車,厚着臉皮主動登門。
誰知竟然撲了個空,王爺不在,福晉也不在,是王府總管事和後院的管事嬤嬤聯合接待了她。
這倆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好像是她的到來拆散了原本恩愛的王爺和福晉,讓王府羣龍無首。
鳳林大君不是說睿盛夫人是個貌醜無鹽的母夜叉嗎,因爲很會種糧食很會賺錢,頗受滿清皇帝倚重,連睿親王見到她都有點英雄氣短。
可怎麼跟她在王府裏聽到的不一樣呢
誤差不是一般的大。
出了王府角門,李貞淑身邊一個叫翡翠的丫鬟給她出主意“奴才在驛站裏打聽到,睿親王府在城中還有一處別院,叫明園。側福晉您說,睿盛夫人會不會住在那裏呀”
其實明園不是她打聽出來的,是鳳林大君搬走前告訴她的。
翡翠說完,另一個叫碧璽的丫鬟接話道“在不在,去一趟不就知道了。反正馬車最短租一天,花了這麼多銀子,現在回去怪可惜的。”
一天見不到王爺福晉,就一天沒辦法從驛站搬出來。除了房費,還有衣食住行都要用銀子。朝鮮那邊的陪嫁多是實物,銀子給的並不多,導致李貞淑的手頭也不寬裕。
這回李貞淑學聰明瞭,先讓人給明園遞拜帖,求見福晉。
明玉接到拜帖,有些哭笑不得,她都把王府讓出來了,這位側福晉怎麼還沒完沒了。
明玉連多爾袞都不想要了,和離書也寫好了,當然不會見多爾袞剛娶回來的側福晉,更不會喝她敬的茶。
明玉讓人把拜帖原路退回,給出的理由是身體原因不方便見客。
李貞淑無法,只得先回驛站。
轉眼半個月過去,李貞淑手裏的銀子水一般地往外流,眼看着要見底了。
那個叫碧璽的丫鬟又給她出主意“側福晉,奴才跟驛丞打聽過了,王爺好像一直住在軍營,根本沒回城。要不,咱們去軍營找找”
再住下去,朝鮮國的臉都要丟光了。鳳林大君給她們下了死命令,不管用什麼方法,必須把側福晉弄進睿親王府。
李貞淑算計着手裏的銀票,又差人暗中典賣了幾件嫁妝,讓驛丞幫忙租了幾輛馬車拉上全部家當,又去了一趟睿親王。
睿親王不是託鳳林大君給她帶話,讓她選嗎,她選後者,自己搬來王府住。
王爺和福晉都不在,府中無人做主,朝鮮來的側福晉主動登門,用裝嫁妝的馬車把府門給堵了,可把總管事愁得夠嗆。
這位側福晉的臉皮比城牆還厚,任他如何苦勸就是賴着不走,硬是從豔陽高照一直坐到日暮西山。
總管事沒有軍營的通行令,也不敢打擾王爺練兵,只得親自去了明園一趟,請福晉做主。
聽總管事說完,明玉這才知道,原來多爾袞凱旋之後一直住在城外大營,並沒回王府。
離譜的是,多爾袞自己不回王府,也沒派人把朝鮮來的側福晉接走。
這位側福晉到盛京半個多月了,居然一直被晾在驛站沒人搭理。
難怪前幾日送了拜帖來求見她。
這都是什麼事啊,明玉懶得管,讓總管事去城外大營找多爾袞拿主意。
人是他帶回來的,他想始亂終棄,憑什麼讓她做壞人。
總管事苦着臉說沒有軍營的通行令,正好明玉有,讓人拿了給他。
總管事苦着臉離開,又苦着臉回來,說王爺軍務繁忙,沒空見他。
院子裏已然掌了燈,城門怕都關了,明玉心累地吩咐總管事讓他回府先把朝鮮來的側福晉好生安置了,有什麼事明日再說。
翌日明玉才梳妝完,宮裏忽然來人傳召,說皇后要見她。
不年不節,也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皇后找她做什麼
不敢怠慢,明玉即刻按品大妝匆匆進了宮,好巧不巧,在宮門口又又又一次與多爾袞偶遇了。
這操蛋的緣分。
男人一身戎裝,都沒來得及換朝服,顯然也是被臨時薅進宮的。
大半個月沒見,多爾袞更瘦了。
上次見面還是在凱旋儀式上,那時候明玉就發現多爾袞瘦了一大圈。今日再見好像又瘦了一圈,讓原本棱角分明的俊臉,變得越發鋒利,好像一把纔出鞘的利劍,冷而銳。
目光落在男人腰間,明玉鬱悶地想,再過兩個月等她顯懷了,腰身恐怕會比多爾袞還粗。
想着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眼見多爾袞已經看向她,避無可避,明玉只得硬着頭皮跟他打招呼“好久不見,你”
話還沒說完,多爾袞逃避似的飛快移開視線,好像沒見她,大步朝宮門走去。
明玉“”
明明是他挑戰了她的底線,一句話沒說就領了一個側福晉回來。現在怎麼着,看多爾袞這表現,倒像是她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
還有沒有天理了
明玉冷哼一聲,摸了摸袖袋裏的和離書,心情頓時好了許多。這些天全靠和離書幫忙排解,不然沒煩死,也要被膈應死了。
擇日不如撞日,一會兒從宮裏出來得想辦法堵住多爾袞讓他簽字畫押。
在心裏做了決定,明玉吩咐傳軟轎,往清寧宮而去。
誰知冤家路窄,等明玉趕到清寧宮東暖閣,多爾袞也在。
不但多爾袞在,皇上和皇后都在,坐在一處嘮嗑的還有禮親王代善。見她走進來,所有人都不說話了,弄得跟堂會審似的。
明玉硬着頭皮走進去,給皇上皇后行禮,與禮親王互相見禮,看也沒看多爾袞一眼,把他當空氣。
皇上、皇后對視,都無奈地笑起來,禮親王不自在地勾了勾脣。
考慮到明玉懷着孩子,皇后讓人給她搬了個繡橔過來,招呼她坐到自己身邊,頗有些維護之意。
明玉坐定,才見禮親王張開嘴,好像要問她什麼,話頭卻被多爾袞截住。
“慢待朝鮮王女的事,是我的疏忽,與明玉無關。”多爾袞生硬道,“二哥有什麼要問的,問我便好,明玉明玉她什麼都不知道。”
剛纔問他,他語焉不詳,明玉一來倒知道搶話了,代善都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好。
昨天正好是代善的生辰,雖然不是整壽,家裏還是簡單操辦了一下。
晚上壽宴纔開席,鳳林大君忽然登門,提着一大堆禮物跑來給他祝壽。
代善就知道這裏邊有事,果然鳳林大君一開口便是他的王妹不遠千里到盛京聯姻,爲的是兩國交好,卻無故被多爾袞晾在客棧大半個月。
說着讓人把他送給代善的生辰禮拿上來,一件一件打開,每件都是珍品,可每件禮物的錦盒裏都有一張當票。
鳳林大君親自把那些當票拿給代善,同時將朝鮮王女的嫁妝單子一併遞過去,冷道“說出去都沒人敢信,我朝鮮最尊貴的王女被丟在驛站半個多月無人問津。睿親王出爾反爾,睿盛夫人避而不見,都已經落魄到典賣嫁妝度日了。”
他冷眼看向代善“這就是大清皇帝承諾給我父王的庇佑這就是兩國結永世之好的聯姻睿親王不認,想反悔,我想大清總有一個講道理的地方吧。王爺您掌管禮部,事關邦交找您沒錯吧。”
就這樣,把代善好好的一個生辰宴給攪黃了。
邦交聯姻都歸禮部管,代善想生氣都找不到理由,只得好酒好菜地招待鳳林大君,答應他第二天一早便去宮裏告多爾袞一狀。
代善看了多爾袞一眼,又看明玉,見兩人都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頓時沒了問下去的興趣,轉而向皇上討說法“皇上御駕親征朝鮮的時候,臣還在家中養病,並不知道在朝鮮發生了什麼。鳳林大君忽然找到臣,臣不知內情,臣惶恐。”
皇上,這倆滾刀肉,還是您自己審吧。
您要是都審不出來,也別指望臣了,臣也是受害者。
狀是代善告的,問都不問就丟給他,這個老狐狸。
可聯姻是皇太極應下的,當時多爾袞也點了頭,並沒表現出任何抗拒的態度。
回京之後忽然變卦,半點不像多爾袞的做派。又想到明玉進來之後都不拿正眼看多爾袞,皇太極懷疑多爾袞的變卦很可能與明玉有關。
畢竟明玉善妒,大家都是知道的。
多爾袞極寵愛明玉,大家也知道。
爲了跟明玉膩歪,臉都可以不要,更別說一個聯姻的側福晉了。
可他是皇帝,申斥朝臣沒問題。對上女眷,尤其是懷着孩子的女眷,由他來說就顯得不合適了。
萬一他把話說重了,讓明玉和肚子裏的孩子有個好歹,他怎麼面對多爾袞。
於是皇太極看皇后。
皇后知道這燙手山芋砸她手裏了,強笑着對明玉說“聯姻涉及兩國邦交,不是某個人能左右的,便是心裏再不痛快,也不能耍小孩子脾氣。”
明玉“”
天地良心,錯在多爾袞,是他領了人回來卻不肯好生安置,怎麼到頭來鍋砸她腦袋上了
這個鍋明玉不背。
她站起身剛想爲自己分辯,忽然眼前發黑,腿一軟,摔在一個硬邦邦的懷中,聽多爾袞急急哄她“乖乖,不生氣啊,不生氣。我不要側福晉,什麼女人都不要,這輩子只你一個”
哪怕被當成替身,哪怕絕嗣,他也認了。
就在剛剛那一瞬,多爾袞忽然想通了一切。
他有明玉就好,其他都不重要。
當着一屋子人,多爾袞喊她乖乖,明玉的低血糖差點被他喊成高血壓。
想用力掙開多爾袞,可這男人兩條手臂跟鐵鉗子似的,憑她那點力氣哪裏能撼動分毫。
皇后眼瞧着兩人動起手來,忙站起來喊多爾袞“明玉懷着孩子呢,你仔細些”,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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