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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凉州暗潮

作者:有时糊涂(书坊)
心裡有了提防,柳寒便不想再谈這個话题,他冲端木正笑了笑說:“今儿不是诗会嗎,怎么說起修道来了,說诗我還可以胡诌几句,這要說道,我可算個白痴。” “白痴倒不至于,”秋戈端着酒回去,端木正看看无明,无明又歪倒着了,只好過去和秋戈坐在一起,秋戈接着說:“不過,今儿倒是诗会,柳兄已经作了一首,端木兄,该你的大作了。” 端木正也不推辞,他笑了下說:“今晚柳兄当为魁首,柳兄,此诗可有名?” 柳寒正对着酒壶吹呢,沉凝下答道:“就叫将进酒吧。” “将进酒,好名!”端木正微微点头,稍稍沉凝吟道:“倦绣佳人清歌长,花舫酒酣唤茶汤。窗明江波似妆镜,舱霭檀云品御香。琥珀杯倾荷露滑,玻璃槛纳柳风凉。水亭处处齐纨动,帘卷朱楼罢晚妆。” “好诗!好诗!”柳寒鼓掌赞叹:“不愧是名满凉州的端木正。” 秋戈摇头晃脑的說:“诗是好诗,惜乎過于端正,就像你這個人,端端正正,找不到瑕疵。” “秋兄所评中肯。”雨庵点头称是,扭头又对柳寒說:“今夜所作,柳兄当为魁首,小弟有個不情之請。” 柳寒饮酒点头,雨庵堆出個笑脸:“不知柳兄還有那些大作,一并作来,也让我們痛快痛快。” 端木正心裡一笑,這雨庵依旧拐着弯在质疑,這意思依旧是,有本事你再作一首,要不然這诗根本就不是你写的,就是买的。 柳寒既然存了以诗敲开门阀大门的意图,也不拒绝,慨然点头,一壶酒灌下,抹去唇边酒迹,說道:“此次回凉州,九死一生,要不是秋少将军搭救,恐怕就死在马贼手上,心中有所感,写了首诗,雨庵公子既然相问,我就不吝丑陋,請诸位品鉴。” 說完之后不待众人表示,便开口吟道:“商车欲归边,驼铃過居延。征蓬出晋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黑骑,都护在燕然。” 吟罢舱内一遍寂静,端木正目露奇光,他完全沒想到,柳寒居然又写出這样一首情文并茂的好诗,不由对柳寒另眼相看,隐隐开始自己对柳寒的判断有些怀疑。 秋戈若有所思,嘴裡喃喃念叨:“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妙,妙,绝妙,太绝了,凭這两句,柳兄当在当今诗坛有一席之地。雨庵兄,這下该甘拜下风了吧。” 雨庵神情尴尬,枉自强辩道:“归雁入胡天,這不通啊,不是商车归边嗎,怎么又出晋塞了?這不通,這不通。” “這出晋塞是指秋少将军,想着秋少将军在春天时率黑骑出塞征讨胡族,要不然,我也不可能在路上遇上秋少将军,我和商队的众伙计恐怕也就难逃马贼的屠戮。”柳寒解释道。 “哦,這是怎么回事?”雨庵有些惊讶的问道,在场中人只有端木正和秋戈知道柳寒商队在路上发生的事情,柳寒便只好解释了一遍,雨庵听后略微点头:“原来如此。” “咱们大晋有黑骑,有秋大将军秋少将军,实乃我大晋之福,凉州百姓之福。”柳寒恰到好处的恭维道。 “這是皇上知人善任,”端木正正色道,秋戈同样微微摇头:“柳兄這就知其一不知其二了,我对军政不甚了了,可记得家父曾說,凉州安危,一半赖陛下和朝中大臣支持,另一半赖凉州士绅支持,二者缺一不可。” 柳寒心底一笑,面上却很诚恳的点头称是:“秋少說得对,咱们大晋地广人多,物产丰饶,只要咱们上下一心,胡族绝不敢踏进萧关一步。” 這话沒人反对,全都点头称是,柳寒心裡却并非如此,虽然沒见過秋云,可从這番话中便知,這是個懂得藏拙的人,无论人前人后,都不会落下把柄。 大晋物产丰饶不假,可物产如此丰饶,依旧需要懂兵的统帅,不說前朝,就說几十年前,鲜卑人叛乱,朝廷屡战屡败,从凉州到幽州,整個北疆战火连天,大晋连战连败,最终皇帝用秋云方回段昌等为统帅,這才将局势逐步稳定下来,而后秋云在凉州,方回在并州,连场大战,特别是方回在并州雁门关大战中消灭鲜卑五万大军,一举扭转战争形势,而后秋云骑兵出塞,重创西部鲜卑主力,整個战争形势才倒向大晋。自此之后,四大总督统领大晋精兵驻守边塞,边塞有了十来年的安稳。 在四大总督中,凉州总督护羌大将军秋云的声望最高,秋云文武双全,待人谦逊,而其他三大总督,方回性格暴烈,段昌出身平民,张平傲慢,所以数年以前,有朝臣上书,請皇帝召回秋云,出任大都督或宰相,皇帝下旨征求秋云意见,秋云上书力辞,表示愿为大晋世守西凉,此举又为秋云博得巨大声望。 有声望,有凉州以及周边胡人的拥戴,皇帝岂能不忌惮?秋云心裡能不害怕?王翦求财,萧何自污,秋云沒有這方面的想法?柳寒不信。 “无聪道兄,听闻大将军這次返朝后就不回来了,陛下将委以重任,是這样嗎?”雨庵忽然开口问道。 秋戈摇头答道:“我那知道,家父从来不与我說這些,要问這個,還不如问端木兄,他知道得比我多。” 端木正苦笑下,秋戈說得不错,秋云从来不与他谈這些,在秋云的子女中,秋戈是受斥责最多的一個儿子,每過几天便要被斥责一次,导致秋戈现在能不见父亲便不见,而且他也不关心這些事,整天游山玩水,与人空谈玄学,要么便是修道,其他,比如军政大事丝毫不理会。 此时众人皆望着他,端木正只好勉强的說:“大将军准备近日返朝,至于返朝之后,大将军也不知道。” 柳寒轻轻叹口气,雨庵有些激愤的叫道:“我看就是潘老贼的诡计,调走大将军,让方达接任,這方达算個什么东西,若他主掌凉州,凉州必定大乱。” “雨庵兄多虑了,”秋戈摇头說:“方达将军为朝廷屡立战功,对陛下对朝廷忠心耿耿,他若当上大将军,凉州岂有大乱之理。” 雨庵摇头說:“朝廷和大将军都被骗了,方达此人不過一卑鄙小人,只知一味获取军心,什么与士卒同甘苦,士卒不吃饭,将官不喊饿,士卒沒喝水,将官不說渴,毫无上下尊卑之序,這样的人,大奸大恶之辈。” “言重了,雨庵兄,言重了,”端木正连连摇头:“方达将军治军严整,深得将士之心,对朝廷忠心耿耿,這一点大将军和朝廷都深知,若他能主掌大将军府,谅塞外胡族不敢轻举妄动。” “大将军要举荐方达?”雨庵大惊,端木正沒有說话,這事秋云沒說,是他猜测的,以前,秋云在一次酒后点评手下诸将,对方达推崇倍许,将来他致仕后,将推薦方达接任大将军。 “万万不可!”雨庵叫道:“若方达接任,凉州必乱!” 秋戈摇摇头,显然不赞同。端木正沉默不语,柳寒始终含笑倾听,心裡却分析着這雨庵透露出的信息。从他获得的信息来看,秋云回朝已成定局,而回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凉州的那些门阀世家其实也看清了這点,他们不希望方达接任,但秋云又比较欣赏方达,他们担心秋云会推薦方达,所以,他们开始活动了。 首先,他们希望說服秋云不要推薦方达,最好,方达随秋云一块离开凉州,如果,這两点都做不到,柳寒相信,凉州的這些门阀必定会与帝都门阀士族联系。 大将军秋云要离开凉州,围绕着他留下来的权力,势必引起一场激烈争夺。 凉州有一场好戏要上演,不過,這场戏中,他只是观众,不管他是不是留在凉州,都注定只能当观众。 耳边传来微微的鼾声,无明已经睡着了,手裡依旧提着酒壶,嘴裡喃喃念道:“古来圣贤.皆.。。皆.。。寂寞,唯.。唯.。唯有饮者留其名.。,饮者留其名.。” 舱外夜色已浓,繁星高挂天幕,江面月光粼粼,四下花舫歌消酒熄,端木正起身告辞,柳寒顺势也告辞,秋戈挽留柳寒,告诉他城门已关,现在也回不去了,干脆就留在花舫。 “老兄今日夺得魁首,当享受秀雅姑娘的红袖帐中,被底温柔。”秋戈哈哈大笑,秀雅面露羞涩,期盼的望着柳寒。 “二公子,”柳寒换了個称呼,拱手告罪:“城门关了倒无妨,我在城外有所山庄,今夜可上那去,”說着又歉意的对秀雅說:“秀雅姑娘,今日不便,改日我再拜访。” 秀雅满是失望,可见柳寒去意已决,只得說:“還望先生改日再来,秀雅谱好曲后,還請先生品鉴。” 柳寒随口答应,端木正含笑等在一边,柳寒又向雨庵等人告辞,雨庵勉强回了個礼,秋戈送俩人下船,再返回舱中。 下了船之后,端木正便调侃道:“你這人不懂温柔,這秀雅可是咱们姑臧数一数二的名妓,旁人想一亲芳泽而不可得。” “最难消受美人恩,再說了,這名妓還是妓,只要有钱便能睡。”柳寒随口答道,远远的柳铁牵马从夜色中出来,這期间他一直等在外面,端木正的亲随则是抬轿過来,在黑暗中,隐隐约约還有数人等在那。 “有钱便能睡?”端木正摇头叹息:“這话用在其他花舫倒不错,可這秀雅不是有钱便能睡的,粗鄙无趣之辈,人家恕不接待,你就是有钱也不行,不信,你回去问问王掌柜。” “哦,還有這回事,”柳寒恰到好处的惊讶了下,黑暗中,端木正站在轿边笑道:“我看你只是对秀雅的兴趣不大,柳兄眼界够高的。” “哈哈哈,哈哈哈!”柳寒大笑:“端木大人慧眼如炬,這秀雅,我确实兴趣不大,要是珠娘嘛,倒沒有問題。” 端木正大笑着上轿,柳寒躬身施礼相送,待端木正的轿影消失,他才上马,朝山庄奔去,他沒有问端木正上那,大将军军营便在城外,端木正无论是回大将军军营還是回他自己的宅子,都用不着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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