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秋戈的眼光 作者:有时糊涂(书坊) 賬號: 密碼: 视觉設置: 微软雅黑 薛泌探出头去,看着秋戈放浪的情形,忍不住叫道:“秋兄,你這是上那?” 秋戈抬头看他一眼,又躺下,漫声道:“我乃闲散人,一匹老马,一辆破车,兴之所至,随意而行。” 薛泌无奈的摇头,這无奈中有几分羡慕,几年以前,他也這样,随兴而行,狂放嚣张,无所顾忌。 天下皆知,名士风范! 薛泌想了想,将外套脱下来,换了身粗麻衣衫,然后让车夫回家,又告诉随行的护卫,让他们到尚书台請假,就說自己染病,請假一天。 四個护卫互相看看,其中一個犹豫下,问他要去哪裡?薛泌笑了下,跳上秋戈的马车,秋戈闭着眼。 “我說薛大公子,薛大人,薛重臣,你跑我车上作什么!朝廷多少大事等着你去干!” 马车有点颠,薛泌坐着有些不舒服,踢了秋戈一脚,秋戈向边上挪了挪,薛泌盘膝坐下,他剩下的三個护卫交换下眼色,决定跟在后面,以保护他的安全。 帝都附近并不安全,四野的流民和乞丐,是他们最危险的东西。 马车走得并不快,老车夫不时打盹,那匹老马走走停停,最后在一片小树林边停下来,彻底不走了。 三骑护卫远远的看着,沒有敢上来,薛泌睁开眼,看看四周,自从一上车,沒走多久他便闭上眼,放空心思,只随着车摇晃。 沒等他看明白,秋戈坐起来,四下看看,冲老马夸奖道:“不错,不错,比上次好多了,這多安静,挺会找地方。” 說着他跳下车,上身赤裸,向林子深处走去,薛泌连忙跟上去,小树林并不大,一会儿,他们便穿過树林,走到林外,看着平缓的江水。 秋戈在林边的草地上躺下,薛泌也靠着一棵树,双腿摊开,懒洋洋的。 “你就白拿朝廷俸禄。”秋戈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薛泌沒說话,看着静静的江面,江面上的小舟,鱼鹰起落,白帆点点,一派安详。 “這静明公主也对朝政感兴趣。”薛泌忽然說道,静明公主经常举办這样聚会,会上讨论的都是朝廷热点問題,以前,薛泌很少被邀参加這样的聚会,可自从到了尚书台后,他已经被邀請参加過三次了。 以前,他沒有想什么,可今天他却有点异样的感觉,這静明公主是不是太热衷這些事了。 “有什么,”秋戈懒洋洋的說:“闲得无聊吧,就跟我們现在似的。” 薛泌想了下,觉着可能是這样,這静明公主這样干不是一天两天了,先帝在时便這样,或许,就是借以消磨時間。 說来這静明公主也够可怜的,年纪轻轻的便守寡,又沒孩子,连個說贴心话的人都沒有。 “昨晚讨论新税制,你就喝酒了,你說王奋提出的那几條,可行嗎?”薛泌问道。 “我哪知道,”秋戈冲他翻起白眼:“你们這些朝廷重臣搞的事,我等小民,那配谈。” “得了,你可不是小民,你身上可有朝廷官职。”薛泌笑道。 秋戈還只有两三岁时,便被朝廷封了個只有官职,沒有俸禄的散官,虽然沒有俸禄,可毕竟是品官。 “拉倒吧,一個不入流的九品官,算得了什么。”秋戈不以为意的說道,顿了下,他忽然說道:“那王奋,呵呵,就是個绣花枕头,他那几策,沒施行倒也罢了,若真的施行了,恐怕天下要不了多久便会大乱。” 薛泌一惊,连忙问:“为何?现在這城卫军郡国兵,训练很差,装备很差,兵力却很多,耗费了朝廷许多粮饷,去弱留强,這有什么不好?” “還有,裁撤内卫,這内卫能裁,当然好了。”薛泌小声說道,還恐惧的四下看看,生怕被旁人听见。 “好,当然是好,可能行嗎?”秋戈拣起块小石子扔向江裡,在水裡溅起個浪花,然后看着对岸:“你看那边。” 薛泌抬头看着对岸,对岸是片荒沙地,此刻沙地搭了几间窝棚,几個人影在窝棚附近忙碌。 “這样的流民在帝都附近有多少?几万人,甚至十几万,”秋戈說道:“這些人以前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所以,大部分不敢铤而走险,即便当了流民也這样。 王奋要裁减部分城卫军和郡国兵,這些人被裁后,失了生活依靠,便会加入流民中,這些人与那些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可不一样,他们是受過训练的士兵,会舞枪弄棒,会杀人,到时候,走投无路下,你說他们会做什么?” 薛泌略微想想便冷汗直流,能作什么,杀人越货呗,甚至,..,聚众造反! “這王奋,他娘的,”薛泌咬牙切齿的骂起来,他想明白了一点,昨晚王奋故意這样讲,很有可能就是想借他的嘴,告诉尚书台或皇上,而后潘链在尚书台力推,可問題是,這個建议的致命弱点,肯定瞒不過秋云和张猛,所以,這個建议肯定通不過。 转念一想,王奋为什么要這样作呢?把自己搭进去,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薛泌脑海裡转了无数個圈子,越转越乱,秋戈继续說道:“其实這個建议能不能被接受,不是关键,而是可以借机掀起政争。” 薛泌恍然大悟,他有点明白王奋的举动了,自己多虑了,王奋压根不是想通過自己去讲,而是在造势,他相信要不了两天,這個策略便有人上疏,而后传遍天下。 彼时,朝中,士林,群起,逼皇上让步。 可皇上会让步嗎? 一场政争,眼看着就来了。 “我說秋兄,你不入朝廷,真是可惜了。”薛泌都有些妒忌了,自己只是恍惚觉着有問題,可秋戈却已经想得明明白白,這份才华,在他见過的人中,恐怕也就柳寒可以比一比,不,柳寒可能也比不上。 “入朝?拉倒吧。”秋戈语气鄙夷:“這其实压根沒什么了不起,尚书台那些老东西,谁不是老狐狸,王奋這招,压根就瞒不過他们。” 薛泌忍不住苦笑,尚书台的老狐狸,自己算是老狐狸嗎! 他有些尴尬,可心裡已经放下一块石头,勉强露出個笑容:“对了,這几天沒见着鲁璠,昨儿怎么沒见他?” “鲁兄怎么会看得上静明的茶会,前些日子他上龙门万圣观說法去了。”秋戈說道,鲁璠对寻仙访道的兴趣越来越浓,而且以鲁家的势力,压根就不怕静明公主。 士族门阀,也有大小,鲁家是与王家不相上下的一等门阀士族,普通皇族還不在他们眼裡。 “唉,真羡慕你们,”薛泌半真半假的說道,不入朝廷不知朝政的复杂,只看他们的风光。這一年多,薛泌算是见识了,朝政斗争的残酷与黑暗。 “羡慕我們?”秋戈抬头看看他,露出一丝嘲讽:“我可不敢相信,你现在多威风,出将入相的。” “不入朝不知道,朝廷的事,唉,想要办成一件事有多难。”薛泌苦笑着摇头。 “难就对了,我就瞅你们那,瞧着挺烦,倒不如我现在自在。”秋戈调侃道:“要不這样,你干脆向皇上告老,咱们兄弟一块逍遥。” 薛泌苦笑下:“爷還不到三十,怎么告老,你当朝廷的官职是說着玩的。” 說着他叹口气,羡慕之极的說道:“秋大将军有福啊,两個儿子,一文一武,文武双全,你们秋家,该当兴旺。” 秋戈闻言,嗤之以鼻,不過,提到大哥,他不由叹口气,朝廷宣扬凉州大捷,可就从朝廷的报告中,他就知道這一战打得有多惊险,大哥冒了多大风险。 “吐蕃今明两年应该不会向凉州进攻,你不必担心你大哥的危险。”薛泌看出秋戈的担忧,便安慰起他来。 “将军难免阵上亡,我一点不担心。”秋戈說道,薛泌点头:“也是,听說你大哥秋歌有宗师修为,白马银枪,威震凉州。” “什么威震凉州,不過虚名,我倒希望他默默无名,”秋戈望着天空,冷淡的說道,可眼中的神情却流露出担忧。 秋歌统帅的黑豹在這次战斗中再度大放异彩,黑豹威名更盛,可這名声太大,下次吐蕃人就会专门针对他,他的危险就更大。 “咱们這是散心呢,這朝政之事,你還是和别人說去吧。”秋戈又懒洋洋的躺下,一脸拒人千裡之相。 柳寒远在扬州,鲁璠跑去炼丹寻仙了。 唉!寂寞啊! 秋戈在心裡长叹一声,在他心中,凉州有无名,帝都有鲁璠柳寒,余子皆碌碌,难入他眼。 薛泌沒有见怪,他和秋戈鲁璠的交往也不是一两天,知道這些家伙的性情,不過,今天秋戈让他刮目相看。 对過往瞎混的日子,他更加后悔,看看秋戈,再想想柳寒,年岁相差无几,可人家的才华。 “我說老弟,以你這性子,静明公主为何要請你去喝酒?”薛泌笑嘻嘻的问道,這是他对昨晚的最后一個疑问。 秋戈翻翻白眼,半响才說:“這有什么奇怪的,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明白,我說你干脆致仕算了,就你這样愚钝,在尚书台那样的地方混,迟早得骨头不剩给人吞掉,還要连累薛家。” 薛泌微怔,想了一会,看着秋戈,忽然明白了,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的是秋大将军,這么简单的事,自己居然要想這么久,真他娘的蠢! 薛泌有些懊恼的拍拍自己的脸颊,還不住嘀咕:“蠢!确实蠢!” 秋戈睁眼看着他,薛泌神情却很欢娱,他伸手叫過附近的护卫,让他们去弄些酒水来,诚心诚意的請秋戈喝酒。 看着薛泌忙碌的样子,秋戈有些明白柳寒为何愿与薛泌交往了,這家伙有一点好处,就是不妒忌,心胸美那么薄。 唉,柳兄到扬州去了一年,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秋戈忽然想念起与柳寒一块的日子。 阳光洒在湖面上,画舫迤俪而行,琴声轻柔,佳人清歌。 柳寒坐在首位,陆峤虞文张荥坐在下首相陪,四人身边都有美女相伴。 一曲歌毕,弹琴的美女起身万福,陆峤轻轻鼓掌。 “紫烟姑娘,不愧扬州花魁,琴好,歌好,人美。” 紫烟一袭白裙,恍若盛开的幽兰,悄然独立于富丽堂皇的画舫。 画舫不是锦瑟楼的画舫,而是陆家的私人画舫,今天,陆峤特意請紫烟前来。 陆峤招待的自然是柳寒。 盛怀案结,柳寒很快便隐身,虎贲卫接到宫裡命令,北上返京,留在袁营口的禁军南下,接替虎贲卫的工作。 对于柳寒来說,這是好事,虎贲卫并不是他的人,至少他认为是這样,而袁营口的禁军则已经被他收服,可以当自己人用。 程甲接到命令后,行动很迅速,只用了十五天時間便从袁营口赶到扬州,向柳寒报道,同时接管钦差行营防务。 一年多不见,這支原来只有二百六十人的禁军,现在已经齐装满员,整整五百人。 程甲率队到后,柳寒花了三天時間检查全曲,结果让他還比较满意,在他不在這段時間,程甲他们沒有偷懒,部队训练搞得不错。 部队的士气很高,毕竟扬州与袁营口相比,差距太大,简直可以說,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检阅部队后,柳寒又详细问了這一年的情况,包括士兵的来历,這些士兵并不是在袁营口招的,而是在徐州,从流民中招收的,其中還有十多個小门派的弟子。 彭余组建了一個二十人的队,明面上是维持军纪,实际是监督全曲,执行着柳寒给他的盯着每個人的命令,而且他身上秘藏着一张柳寒的手令,這张手令授权他在紧要关头,接管全曲的命令。 新部队换防,看上去简单,实际有很多問題,特别是柳寒离开部队已经一年了,這与他此前在部队的時間也就短了几個月,所以,他要重新熟悉部队,不過,好在军官绝大多数還是原来那些,只有几個新提拔的伍长什长,他還不熟悉。 面对柳寒,彭余有些紧张,部队扩编后,程甲对军官进行了一番调整,他沒有阻拦,毕竟部队扩编了一倍,基层军官不够。 但柳寒沒說什么,程甲這么作并沒有什么错,至少对部队是有好处的。 陆峤虞文从吴郡回来后,便一直想与柳寒拉近关系,几次請柳寒赴宴,柳寒都推了。 直到将事情理顺得差不多了,柳寒才答应。 柳寒沒想到,陆峤居然将紫烟請来来了,而且還将家裡的画舫开出来,除了紫烟外,還請了几個歌舞俱佳的扬州青楼名妓作陪。 船舱裡就柳寒陆峤虞文张荥四人,对于张荥,柳寒接触比较少,有几次接触,最后都不是很愉快,不過,這一次见面,张荥的姿态比较低。 一曲歌毕,紫烟站在那,美目紧盯着柳寒,陆峤看出来了,心念一转,便笑道:“早就听說紫烟喜爱柳大家的诗词,对柳大家十分推崇,今日宴会,紫烟姑娘,你可得偿心愿,這柳大家就归你照顾了。” 柳寒身边已经有個姑娘,据陆峤介绍,是扬州翠香园的头牌,也是去年花魁大赛的探花,花名明珠。 這明珠生得珠圆玉润,肤色白净,面容娇媚,弹得一手好琵琶,在扬州颇有名气,不過,今天的明星是紫烟,這两年,紫烟的名气越来越大,很多文人墨客莫名去拜访,請她弹一曲,唱首歌,就得上百两银子。 紫烟看着柳寒,那目光满是期望,柳寒略微想想便点头,含笑道:“那就麻烦紫烟姑娘了。” 紫烟满心欢喜,冲柳寒微微一礼,然后袅袅婷婷的走到柳寒身边坐下。 歌舞暂停,陆峤便說起吴郡之事,這次江南会后,陆虞张组团下吴郡,将家族势力一举扩张到吴郡,完成了家族上百年的心愿。 此前,陆家与柳寒交手過招,陆家就沒赢過,二公子陆康還进了监牢,到现在還沒放,不過,陆峤是陆家的当家人,能掌握這么大個世家,当然知道进退取舍。 酒過三巡,张荥笑道:“柳大人,這陆家的二公子還在牢裡,這小子做事莽撞,也受了教训,是不是可以...” 柳寒微微一笑,扭头看着陆峤:“這是陆先生的意思?” 陆峤苦笑下,心裡有些不舒服,但還是說道:“小儿自小娇生惯养,唉,這次希望他能吸取教训,柳兄,這孩子...,唉,作为父亲,還是希望他少吃点苦。” 柳寒点头:“這事现在不归我管,当初我也只是协助莫大人审案,您也知道,扬州之事,主事的是句誕句大人和顾玮顾大人,我呢,就是個保镖,当初,句大人病重,顾大人在下面的县裡巡视,我才不得不担了份责任,现在,句大人顾大人在,陆先生,這事你找我,....” 柳寒摇摇头,陆峤神情不变,只是微微叹口气,根据他从钦差行营得到的消息,确如柳寒所言,句誕病好,顾玮回来后,柳寒便将全部行政权力交還给他们,自己只负责钦差行营的安全。 张荥却不依不饶,笑嘻嘻的冲柳寒說道:“柳兄,你要說句话,句誕顾玮应该要听吧,你要說句话,二公子就能从牢裡出来了。” 柳寒微微皱眉,這张荥今天看起来,来者不善啊。 本站小說txt下载无须註冊,即下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