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针 风雨忽来
黎嫂喜妹等听到這裡无不忧心忡忡起来,林小云气得想骂又怕露馅,压着话很是难受,李绣奴也在远处看着,眉头紧锁。
林叔夜问:“有沒有打听到是什么事情?”
“還未!”林添财道:“听那人的语气大概是真拿到了我們什么把柄,我就先回头来告你一声,我這就打听。”
他說着便又走了,高眉娘忽然低声道:“我知道是什么事。”
林添财倏地听步回头。
高眉娘对林叔夜道:“我刚才叫你来,便是要告诉你,他们打算拿云……云娘的事做文章。”
林小云心裡有鬼,听了這话,吓得躲到石头后面。
林添财一惊:“云娘?那婆娘身上有屎?”
林叔夜将双方的消息一综合,已猜到了几分,却又有些奇怪:“姑姑你潜身船舱之中,哪来的消息?”
“事情你知道了,接下来能否解决,你自己看着办吧。”高眉娘竟然沒有回答,直接回了船舱去了,撂下了林叔夜舅甥在船外。
林添财对她本来有所好转的态度,一下子又变恶劣了:“這婆娘……她這话說的,好像不关她事一样!”
林叔夜虽然有些不舒服,但一转念,叹道:“姑姑她一直是這态度啊,又不是今天才這样的。”
“這……可大家共事這么久了……”
林叔夜打断道:“其实這也怪不得姑姑,我說過让她专心于刺绣的,這些外务,本来也该我负责。”
“你就知道帮她!”林添财道:“那现在怎么办?哼,我先去将云娘抓来问清楚!”
林小云在石头后面几乎就想逃跑,幸亏就听表哥說:“不用问了,事情我都知道了。”
“啊?你知道?那怎么沒告诉我?”
“我也是刚刚知道。”林叔夜沉吟了一下,道:“不過当务之急不是這個,当务之急是怎么解决。陈子丘既然已捅到梁晋那裡,那咱们去抗辩也是无用了。规矩是他们定的,只要找到個理由,便足以将我們驱逐。”
“那现在怎么办?怎么办!”林添财急得拍肚子,抓头发:“那要不,我們将云娘交出去?对了你還沒跟我說是怎么回事,她怎么有伤风化了?”
林叔夜道:“這個事情,我答应過云娘暂时不告诉别人,所以舅舅你就先别问了。总之這事错不在她。再說现在就算将她驱逐也于事无补——他们要对付的并不是云娘,把人交出去了也沒用,因为云娘已经帮我們参加了两场斗绣,对方有了借口,只要不承认那两场斗绣,同样能直接刷掉我們。”
林添财挠着腮:“对,对!而且如果真把云娘赶走,接下来咱们也是少了一员大将。只是现在怎么办?”
若放在几個月前,他早帮着拿主意了,但近期发生的一些事情后,他真将外甥当主心骨看了,這时自己无计可施,竟期待着林叔夜有办法解决。
林叔夜眉头深锁,一时之间他也的确沒有善法。男子也不是沒有做刺绣的,只不過会被人看不起,而男子参加斗绣的情况就更是罕见,何况现在林小云是男扮女装,這种事情不闹出来,主办方可以抬抬手让過去,可如果刻意找麻烦,所谓以男扮女混淆阴阳,在這個时代也的确是個可以拿来說的理由。
忽然一個渔夫匆匆跑了来,叫嚷着让他们收拾东西,林添财一问,渔夫說今晚或明天可能会有暴风雨,要他们小心些。
林添财烦躁着:“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能塞牙缝!”
林叔夜却反而双眉一宽:“不啊,這也许是好事!”
“啊?”
“舅舅你想想,如果有了暴风雨,那明天的斗绣也许就要延期,那我們不就多出一点缓冲時間来想办法了嗎?”
林添财一听,转忧为喜:“对,对!有道理!”
海上的天气变化无常,前两日還烈阳高照,到了夜裡忽然起风,所以渔家才赶来告诉林叔夜,說后半夜怕是会有大风雨,要他们做好准备,于是众人又将睡觉用的小船往上推出许远,用石头固定,在从渔家借了竹帘篷布加固篷顶,处置方毕,大风已起。
其它大小船只也纷纷有了动作,八艘巨舰连夜起锚,靠向岸边重新排布以抵抗风雨,小船都聚拢在大船后面。
林叔夜见已经一切都已经稳固,便让众人安睡吧。
林添财道:“睡觉?你睡得着?”
“先睡吧!”林叔夜道:“解决不了的事情,让大伙儿都不睡也解决不了。”
“也是。”林添财道:“不過如果真有暴风雨,大伙儿今晚不要睡得太死,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好有個反应。”
风越吹越大,然后就下起了瓢泼大雨,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沒在海岛待過的人很难想象海风能大成什么样子,到后来海浪竟被卷起二三层楼高!一些沒准备好的便陷入糟糕的境地:有小船翻了的,有岸上竹棚被掀翻的,甚至坤八号竟然倾斜,住在上面的人吓得高声乱叫。
霍绾儿哪见過這等场面,屏儿更是吓得哇哇叫。
不管海面還是岸上,忽然间就都混乱了起来。几條黑影在混乱中悄悄摸近,這几條人影也是忍得,直等到三更之后,海上、岸上场面混乱,這才闯入了高眉娘住的那條船,跟着将两個人给套了出来。
“怎么這么重!”
“鬼知道!但我們一直盯着,是住這條船。”
“這两個只有一個是二少要的吧?”
“现在天黑成這样,又不能点火,快回去吧。”
幸好被套住的人不知道怎么的也沒怎么挣扎,直接被他们装到乾一号上去了,放进了主舱。
海上的雨来得快停得也快,但海风仍然很大。乾一号停泊的位置好,受的影响较小,但船舱仍然稍微摇晃。
陈子丘一脸淫笑走過来:“怎么是两個?”
歪嘴伴当抹了一脸的水,說:“那船住了两個人,天太黑,我們又不能点火怕吵醒别的人。”
“黑狗血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嗎?火放了嗎?有沒有烧了那個绣房崽的船?”
“二少,你也不看看外边這天,哪裡点得起火来?虽然雨灭了,但船篷都湿了,火折子一燃就灭,火把都顶不住那风的。”
“行了行了!滚吧!等等!”陈子丘留了個心:“手脚都绑住了吧?”
“绑住了,這回都绑住了。”
陈子丘這才放心,等歪嘴等都退出去,才选了一個麻袋,心想這還要开盲盒呢,也不知道哪個是那漂亮得叫人心痒难搔的绣娘。
陈子丘点乌龟点了一個解开,一個头颅露了出来,媚眼如丝,眼角看着陈子丘叫道:“死鬼!怎么又是你!”
陈子丘愕然:“怎么是你!”
袋子裡头,不是林小云是谁?
陈子丘又讶异起来:“你個死人妖,被老子抓了来居然不怕?”
“怕?奴家当然怕了,奴家怕的心肝波波跳的。”
陈子丘吞了口口水,终究還是更惦记着另外那個:“你给我等着,回头再摆弄你。”
他转身去解另外一個布袋,却沒想到林小云已经悄悄拉开布袋,原来他掌心裡竟藏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在布袋裡时早割开了困住手脚的绳索。
陈子丘笑得一脸咸湿:“小娘子,二少爷来了……”
七手八脚地拉开布袋,又露出一個头颅,灯光一個摇晃灭了,陈子丘骂了一声,等点燃了蜡烛再看,吓得一摔跤趴在地上:“怎么是你!怎么是你!”
从布袋裡站出来的林叔夜盯着他,冷冷道:“老二,别来无恙。”
原来林添财在驻地周围安排了暗哨,陈子丘的人一靠近就被发现了,三艘小船各有距离,很快林添财舅甥就判断出对方是针对高眉娘来的,林叔夜窥破对方图谋后将计就计,便让高眉娘暗中转移,自己与林小云换进去躺在船中静等,掌心裡藏着锋利小刀,到了晚上果然有人摸上船将两人劫持,他们稍微挣扎了一下便不动了。而后又被劫持到這船上来,两人有所依仗所以也不慌不张,直到陈子丘拉开麻袋,這才露出面目来。
“你……你……你怎么会在這裡!”陈子丘总算沒蠢到家,虽然沒想明白怎么回事却转身要逃,结果却被林小云笑吟吟堵住了。
林叔夜窜上两步把船舱给反栓了,便在這时,外面传来的林添财的叫骂声。却是林添财带着十几個渔民赶上乾一号,堵在了甲板上,大声嚷嚷說有人凰浦绣庄的绣娘绑到了這裡。
陈子丘从小欺负惯了林叔夜,心理优势根深蒂固,最初的慌张過去后反而镇定了下来,骂道:“绣房崽,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林叔夜冷笑:“你觉得呢?”
“你……你……救命!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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