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雲孽海】()_67

作者:貓綠
作者:貓綠

  字數:7040

  2019/03/05更新82-85

  第八十三章沉陷

  楊蘭蘭等人聽到甲板處傳來的動靜時,皆是神色一變,在這個時候登船,而

  且還是以這樣不客氣的方式,不必想,必然是奔着這一船的權貴子弟來的……朝

  廷方面有所反應,他們並沒有感到意外,但沒有想到的是,朝廷的反應竟然這麼

  快,這纔過去多久,便已經有人追了上來。

  「朝廷的人既然已經佈下天羅地網等着你們,那便不會有什麼疏漏,你們會

  狗急跳牆,早已經在朝廷的算計之中了。」

  江鳴趁機譏諷道:「若是現在就放了我們,正逢着西北打了勝仗,陛下心情

  好,說不定會對你們從寬……」

  話還沒說完,肚子便吃了邪道修士的一記重拳。「老實點!」

  楊狄緩緩撫過手中短刀,輕聲道:「來人只有一個,應該是來爲天策府那些

  人爭取時間的。有膽子單槍匹馬就找上門來,本事應該不小。」

  楊蘭蘭說道:「你與我出去看看,這些細皮嫩肉的公子哥便交給他們了。」

  做好安排之後,她還饒有興致的拍了拍江鳴的臉頰,對方怒瞪了她一眼,她

  調笑道:「還有你哦,江小公子……要乖一些,姐姐晚點兒再陪你玩。」

  江鳴呸了一聲,道:「不要回來是最好了。」

  「呵,真是無情呢。」楊蘭蘭搖頭一笑,便與那位被稱作蠱真人的妙音魔教

  高手楊狄一同出了船艙。

  不多久後,甲板上傳來了破空之聲,想必是交上了手,江鳴情不自禁豎起耳

  朵聽了起來,憑着傳入耳朵裏的動靜不斷猜測着來人的身份。

  不由自主的,他也生出了一些緊張與擔憂。

  儘管方纔他說得胸有成竹,但也只是爲了擾亂楊蘭蘭等人的心神而已,來人

  到底有幾斤幾兩,他也是沒有把握的,畢竟劫船的人裏可是有兩位通玄境高手,

  而且其中一位還是讓人聞風喪膽的蠱真人楊狄。若只是等閒的通玄境高手,怕是

  要喫不消……

  便在這個時候,一道看似不起眼但卻銳利無比的劍光,已然夾雜在紛亂的聲

  音中,驟然降臨。

  劍光落下,兩個守在人質附近的邪道修士應聲倒下。

  忽然傳出的異響驚動了船艙內的其他邪道修士,他們不可置信的望向那道突

  然出現的身影。

  「怎麼可能……船艙內怎麼還有其他人……」

  「這是調虎離山之計!」

  「那把劍是……天離劍!他是陳卓,天玄書院的客座院長陳卓!」

  「先拖住他,不能讓他壞了大事。」

  在認出陳卓的一瞬間,看守權貴子弟的一干修士便已在心中有了算計,第一

  時間就朝着陳卓那裏衝了過去。不過,饒是他們反應不慢,但還是被陳卓打了個

  措手不及,一照面的功夫,便又被陳卓放倒了三個看守人質的修士。短時間內,

  人質的安全便無需擔心,被縛住手腳的權貴子弟看到這一幕,皆是露出又驚又喜

  的神色。最是扎手的楊蘭蘭與楊狄二人,此時都在外面,擁有天離劍的陳卓對付

  船艙內的這些嘍囉,還不是手到擒來?

  江鳴露出欣喜的神色,喊道:「先生,這裏!」

  盧北陵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則是不合時宜的皺了皺眉頭,倒是無關往昔的

  恩怨,只是他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這一切似乎太順利了,不論是被稱

  作蠱真人的楊狄也好,還是神祕叵測的楊蘭蘭,都不是什麼簡單人物,怎麼可能

  會如此放心的將人質留在這裏,就這麼出去了?

  陳卓一劍挑開了江鳴的束縛,嘴脣微動,正準備說些什麼,神色卻忽然一變。

  江鳴也變了臉色,驚呼道:「小心!」

  便在所有人都不曾注意到的一處角落,忽然亮起一點刺目的光芒。

  那是一柄短劍。

  所有的氣機與殺意,盡數凝聚在了劍尖上的一點,直指陳卓的後頸,雷霆而

  至。

  「通玄境的刺客!」哪怕還隔着幾丈遠,陳卓依然能夠清楚的感受到這道的

  致命殺機,他禁不住流露出了幾分驚訝的神色。方纔在出手之前,他便已經再三

  確認過敵情——在場有多少人,哪些人容易得手,若是出手,應該先殺哪些人才

  能保證人質的安全……待到將這一切都瞭然於胸後,他才終於出手,只是沒有想

  到,這裏竟然還藏了一人……

  陳卓微微眯眼,驟然轉身的同時向後退了一步。

  這一步,看起來像是下意識的慌亂舉動,實則不然。

  這一步乃是無妄劍訣的第一式劍招的起手。

  起蒼黃。

  隨着一道清亮的劍鳴聲響起,他在瞬間出劍,迎向那道陰冷到令人感到窒息

  的光芒。

  兩劍相交的瞬間,濺出一道火花。

  透過交錯的劍氣,陳卓看到了一張蒼白而陰沉的面龐。

  對方正眯着一雙眼睛,陰鷙的望着自己。

  如果凌楚妃在這裏的話,便一定能夠認出來,此人便是在斷風山上與她交過

  手的妙音魔教修士陰九箴。

  通玄境的高手。

  ……

  船艙那邊忽然傳來了一聲尖銳的交擊聲。

  緊接着又傳來了更多的喧囂,是兩劍快若閃電般的接觸之聲,是廝殺的聲音,

  是局勢失控後爆發出來的混亂。

  楊蘭蘭神色微微一變,聽着這動靜她便知道又有人來了。原以爲有陰九箴這

  麼一位精於藏匿與刺殺的高手坐鎮,人質那邊不可能會出問題,卻是沒有想到,

  陰九箴那邊也碰上了棘手的對手……

  她一咬牙,驟然朝陸金風那裏飛掠而去,對蠱真人楊狄道:「我來攔住她,

  你回船艙裏。」

  楊狄知道僅憑他們二人,一時半會兒奈何不了陸金風,聽到楊蘭蘭的話後,

  沒有猶豫,當即準備往人質那裏去。

  啪嗒。

  蛇杖撞擊在了甲板之上,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音。

  楊蘭蘭撲了個空,方纔還在船頭的陸金風,此時陡然出現在了船艙的入口處,

  擋在了楊狄的面前。

  陸金風微弓着身子,拄着蛇杖,看着兩位實力高強的通玄境修士,說道:「

  一個人就想攔住我,你們太小看我了。」

  她這句話說得很平淡,淡的就像是水一樣。

  但在話音落下的瞬間,卻有一道強大的氣息,自她那具看似佝僂的身子中散

  發出來。

  ……

  船艙內一片混亂。

  自從陳卓與潛伏在暗處的陰九箴交上手後,沒了束縛的江鳴眼見陳卓還撐得

  住,馬上便展開了行動,爲其他權貴子弟解開縛在身上的繩索。

  盧北陵真元一動,將身上的繩索掙開。

  他一面活動了下雙手,一面神色複雜的看着陳卓那邊越加激烈的爭鬥。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與陳卓的差距到底有多麼大。陰九箴身法詭

  異,心機深沉,而且招式陰毒,若是由他來和陰九箴過招,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要

  命喪其手,可陳卓卻能夠與陰九箴鬥得難分上下……

  盧北陵深吸了一口氣,又看了一眼面前的混亂場面,隨着越來越多的權貴子

  弟恢復了行動,開始與其他邪道修士鬥了起來。只不過,他知道若是朝廷的救援

  不能及時趕到,依舊凶多吉少。

  眼裏光芒一閃,他不顧這裏的騷亂,直接衝出了窗戶,跳入水中。

  在這個時候,還是自保最重要。

  另外一邊,陰九箴與陳卓的戰鬥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

  僅有凝元境上品修爲的陳卓,已經在陰九箴的手底下撐了近百招,儘管稍顯

  狼狽,但身上並沒有什麼傷。

  這個結果卻是出乎陰九箴的預料,在他看來,便是陳卓有天離劍相助,也不

  可能在他的手底下堅持這麼久。畢竟外物終究只是外物,就算陳卓能夠依賴天離

  劍擋住自己的一招一式,那也不是毫無代價,動用天離劍所需要消耗的真元,比

  起尋常劍器都要驚人,而陳卓到底只是一個還未踏入通玄境的修士。

  「不愧是前天玄宮的少主,尚未通玄便有這般渾厚的真元,說不定天玄宮的

  三十二部典籍中最爲神祕的啓天訣就在他的身上……」

  陰九箴看着陳卓,面色陰晴不定。楊蘭蘭還有楊狄此時還沒有回來,看來是

  遇上了什麼厲害人物,被牽制住了行動。他這裏若是不盡快解決陳卓,局面將會

  變得越發難以收拾……

  不能再拖下去了……

  陰九箴的神色逐漸變得平靜下來,一雙陰毒的眸子此時也呈現出幾分空洞。

  緊握着短劍的手,忽然垂落了下來,五指也跟着微微鬆開,只是若即若離的

  牽引着的劍柄。

  他就這樣安靜的站在紛亂之中。

  他人看似還在那裏,氣機卻已經不在了。

  陳卓下意識屏住了呼吸,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從心底生出。

  他握緊了天離劍,另一隻手則悄然握住了腰間的一物。

  剎那。

  一點寒芒毫無徵兆的出現在了陳卓的眼前,直指他的眉間。

  在寒芒出現的同時,淒厲的破空聲也隨之而到。

  陰九箴手中的短劍,已經消失不見。

  他的面色有些蒼白,微微牽起嘴角,正想要露出殘忍的笑容,卻忽然僵住了。

  「不可能……」

  他驟縮起瞳孔,視線的盡頭,忽然生出了一道驚世的劍意。

  那劍意很正,就像是一道崔巍的山門。

  那劍意無比熾烈,就像是展翅的金烏,將要燃燒一切。

  天傾地覆般,一道猛烈的劍氣從玉秀舫的三層透射而出,帶出漫天的木屑。

  ……

  黃昏紅豔如血,灑在淮河之上。

  周珣突然有了一點心悸之感,卻不知從何生起。

  李詩雨看了眼周珣微微滲出薄汗的額頭,在心中已有了一些計較,關切的問

  道:「公子可是覺得悶熱?」

  周珣抹了一把額頭,自從方纔,他便覺得空氣裏多了幾分燥熱,直悶得他口

  幹舌燥,喝了兩杯茶水也無濟於事。

  他搖頭感慨道:「明明立夏未至,卻已經熱得這般厲害……當真是兵戈之象

  ……」

  李詩雨不置可否,只是柔聲道:「我爲公子去取條溼毛巾來吧。」

  周珣點了點頭。

  李詩雨推門出去的時候,便斂起了嘴角的笑意。

  夕陽照在身上,是暖的,可她卻覺得自己的心在極速冷卻着。

  艄公着一身蓑衣,坐在船尾,聽到了動靜,轉過頭來看了一眼,見到是李詩

  雨,對她笑了笑後,又沿着水流的方向望去,欣賞着天邊的風景。

  李詩雨默然半晌後,朝着艄公走去。

  一步步逼近。

  腳步很輕,在四面八方的水聲下,被掩得幾近於無。

  出刀很重,艄公驀然瞪大了眼睛,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殷紅的鮮血自脖子處

  噴濺而出,然後天地閉合。

  船艙內,聽到外頭隱隱約約傳來的異響,周珣微微蹙眉,下意識的想起了邪

  道準備刺殺他爹的事情,儘管他不認爲這個時候會有邪道修士到了他的畫舫上,

  但還是生出了幾分警惕的心思。

  他站起身,準備靠近門邊,透過窗戶紙看看外面的情況,便在他剛起身走出

  一步,下意識要提起真元的時候,面色忽然一變。

  一種難以言容的不妙感毫無徵兆的就涌了上來。

  越是想要運轉真元,這樣的感覺便愈是強烈——在他發現這一點的時候,便

  已經感到腳步虛浮,一個踉蹌,差點栽在了地上。

  他知道自己是中毒了,開始惶恐了起來,同時還爲轉瞬之間閃過心頭的一個

  猜測而感到出離憤怒和難以置信。

  艙門便在這個時候開了,同時傳來一道令周珣感到熟悉又陌生無比的聲音:

  「血毒淫蠱,這是你現在中的蠱毒的名字,如果你覺得自己的身體燥熱不已,而

  且一旦嘗試運轉體內的真元便會感到乏力,無法提起真元,那就沒有錯了。」

  周珣望向走進來的那道倩影,下意識深吸了一口氣,睜大了眼睛,「你…

  …你爲什麼……」

  李詩雨正握着一柄匕首,其上正流淌着鮮血,她一步步走進船艙內。

  她神色冷然的回望周珣,端詳着他的那副狼狽模樣,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李詩雨將這一切的情緒都盡數藏了起來,只是平靜說道:「不要急,相比問

  我爲什麼要這麼做,我覺得你現在的當務之急,應該是先了解一下這血毒淫蠱,

  到底是什麼樣子的蠱毒。」

  周珣癱坐了下來,沒有說話。

  李詩雨輕聲道:「血毒淫蠱發作之後,將會血氣上涌,令人感到浴火焚身,

  同時還會令你的真元凝滯,難以運轉。你之所以感到燥熱,並非是天氣炎熱的緣

  故,而是因爲你體內的毒蠱開始作用了。」

  「怪不得從方纔起,我總覺得自己的小腹裏就像是藏了一團火……」

  周珣先是喃喃地說了一句,然後猛然想起了什麼,緊緊盯住她,問道:「你

  在茶水裏動手腳了?」

  李詩雨沒有回答他,繼續道:「蠱毒在發作之後,會繼續融入你渾身的血液,

  流經四肢百骸。那個時候,慾火將會燒遍你的全身,並且愈燒愈旺,只消半個時

  辰的功夫,你體內的陽火便會內焚,毒發身亡。」

  周珣的面色霎時一白,覺得眼前一片昏暗。旋又似是想起了什麼,他忽然朝

  李詩雨撲了過去,緊緊抓住她的纖腕,「這淫毒,必然留有一線生機的,對不對

  ……詩、詩雨……我平日裏從未虧待過你,有什麼好處也都是念着你的……常言

  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能這般無情……」

  「是啊……我不能這般無情……」

  李詩雨忽然有些癲狂的笑了起來,道:「你爹當年清算我李家的時候,但凡

  留點情面,我家都不至於被滿門抄斬……」

  周珣怔然,問道:「滿門抄斬……你、你在說什麼……」

  李詩雨一邊笑着,眼淚也一邊流了下來,「現在告訴你也無妨了……我爹便

  是前朝的中書大夫李傳勳……」

  「中書大夫……原來是你……」

  「府內的一個小丫鬟給我當了替死鬼……我這條命是欠她的……那天之後,

  我苟且偷生,掙扎着活下去,便是想要報仇,取了你爹的項上人頭,祭奠在那一

  天死去的所有人……幾經輾轉,我到了如意樓,爲了當那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

  我拼了命的恨着,沒日沒夜的練着,直到長開了身條,因爲樣貌美麗,而且學藝

  精湛,才被好喫好喝地養起來。」

  說到這裏,她的淚水更加止不住的淌下來,笑得也更加悽然,「現在回想起

  來,我二十年的身子便是爲你周珣守的……處子之身呵,我除了臉蛋以外,最值

  錢的便是我這處子之身了。說到底,我只是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而你爹

  是位極人臣的周相,我憑什麼殺他?我也不知道啊。小時候只是這麼想着,想着

  殺人多簡單,不就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長大後懂得多了,才知道,要殺你爹

  到底有多難……不過我沒有知難而退,畢竟我就是爲這件事情而活着的,我只是

  告訴自己——得養好我的這張臉,守好我的身子,說不定將來什麼時候就能派上

  用場了呢……」

  「許是老天爺也看不下去了吧,讓我遇見了作爲周彥獨子的你。我成功接近

  了你,引起了你的注意,然後進了周府,進而又得到了你的信任。此後,我與邪

  道勾結在了一起,然後又將周府內的消息泄露給邪道。這一次爲了殺你爹,便是

  在玉秀舫內設下了天羅地網,可結果千算萬算,還是棋差一招……呵,你應該恨

  你爹,他若是死在了玉秀舫上,你也就不必死了,更不必以這樣可笑的方式死去。」

  周珣呆呆的看着她,本以爲這一次只是有驚無險,卻沒有想到,他爹逃了過

  去但他自己卻搭了進去。不知道是出於對即將到來的死亡的恐懼,還是因爲體內

  的慾火燒得更加盛烈,他顫抖着身子,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不用

  非得這樣的……詩、詩雨,你聽我說……你無非是擔心邪道事敗之後,會追查到

  你身上麼……我周珣在這裏給你保證,你一定不會有事的……當年的事情,我爹

  那裏也是有很多苦衷的,你家被滿門抄斬後的幾天,我爹他也一直食不能安,夜

  不能寐……是,我們周家對不住你,我現在知道了你的身份,給我個機會好好補

  償你好嗎……」

  「補償?李家上下百條人命,你周珣怎麼補償?況且……就算你能放過我,

  你爹能放過我麼,朝廷能放過我嗎?我就算逃又能逃到哪裏去?」

  「我爹,他會的……我去求他,幫你說話……你不要擔心,一切都會過去的

  ……只要你告訴我解毒之法,一切都好談……」

  「一切都好談……呵,你不必再假惺惺的了,我直截了當的告訴你吧。」

  李詩雨看着這個與自己朝夕相處了近一年時間的男人,冷笑說道:「此毒確

  實有解,無非是男女交合而已,但你隨便尋一個女子與你交合卻是無用的,而是

  要找到另外一個也中了血毒淫蠱的女子,彼此交媾,用她體內的陰火與你體內的

  陽火陰陽相濟,如此就能夠化解蠱毒。只不過……」

  看着周珣眼睛裏逐漸亮起來的光芒,她露出了幾分嘲弄的神色,「蠱毒我已

  經用完了,而混了蠱毒的茶水,也被你喝乾淨了,艄公已經被我殺了,眼下你又

  在淮河上,哪也去不了。換句話說——你就在這裏等死吧。」

  「什、什麼……」周珣如遭雷殛,僵硬在原地。

  這一刻,他覺得好生燥熱,又覺得好生冰冷。

  李詩雨瘋癲似的笑了起來,但這一次卻只笑了幾聲,便戛然而止。

  「你……」

  周珣只覺得什麼東西濺到了臉上,是溼潤又是粘稠的。

  他擡手摸了摸,分不清冷暖。

  ……

  隨着那一聲驚天動地的響聲之後,玉秀舫的船體由中間斷裂開來,河水瘋狂

  的涌入艙底。

  看似堅不可摧的巨大樓船,在轉眼間,便已經搖搖欲墜,瀕臨崩潰。

  甲板上的三人也鏖戰到了白熱化,船艙裏發生的巨大變故,令三人皆是感到

  猝不及防。唯有陸金鳳隱隱有些頭緒,忍不住升起幾分擔憂,她想要脫身去找陳

  卓,但這裏還有楊蘭蘭與楊狄二人,卻又不好輕舉妄動。

  雙方大抵都抱着同樣的心思,彼此之間都已萌生退意,卻又相互牽制着。

  便在甲板上的戰鬥即將陷入僵局的時候,蠱真人楊狄似是遠遠瞥見了什麼,

  神色一變,驟然出手,無盡毒霧從他袖口內席捲而出,如遮天蔽地一般,朝陸金

  風籠罩而下。

  隱約之間,只見一道青虹自上游踏河而來。

  青虹所過之處,劈波斬浪,河水倒卷。

  楊蘭蘭倒抽一口氣。

  此人不是旁人,便是天策府統領,李玉棠。

  ……

  玉秀舫不斷下沉。

  眼前這個樣子,乃是陰九箴的殺手鐗與陳卓的底牌——劍令相互作用後產生

  的效果。

  艙內幾乎面目全非,樓層之間用以間隔的木板被劍氣擊穿,進而形成大面積

  的坍塌,頂上的房梁也受到波及,斷了好幾根,木屑殘渣簌簌落下,眼見之處一

  片狼藉。而玉秀舫已經搖搖欲墜,船艙內的衆人,無論邪道也好,權貴子弟也罷,

  此時都人人自危,除了那些殺紅了眼的,還有楊蘭蘭手底下的那批被江鳴認爲是

  「死士」的人之外,都只是在各謀生路。到了這個時候,最是無助與無辜的,便

  是那些被無端牽連進這次事件的普通人,尤其是在邪道劫船後,便被趕到了角落

  裏的柔弱姑娘們。

  閒來無事的時候,權貴子弟們與她們花前月下,向她們炫耀自己的權勢與背

  景,可到了眼下這等危難關頭,誰還顧得上她們的死活?

  船體開始崩潰之後,受傷頗重的陰九箴便藉着混亂逃走了,江鳴等身份尊貴

  的權貴子弟,則是互相扶持着跳進了河裏。

  於一片亂象之中,只見身着一襲淡紅色長裙的蘇秀在不斷奔走着。在這種時

  候,所有人都自顧不暇,她卻渾然不在意自己的處境,只是盡己所能的救助不幸

  落難的姐妹,有人被墜下的粱木壓中了身子,她便想方設法讓對方脫身。她那雙

  不沾陽春水的手,此時沾滿了灰塵。又幫助了一位花滿樓的姐妹脫困後,她小口

  喘息着,擡手輕拭細額,望向四周,似是在尋找着哪裏還有需要幫助的人。

  此時的她,精心畫好的妝容早已花了,鬢邊的髮絲也亂了,可在陳卓的眼中,

  卻散發着一種令他忍不住動容的魅力。

  陳卓見此正準備上前助她一臂之力,卻忽然神色一變,「不好!」

  嗤啦!

  忽然傳來了一陣刺耳的斷裂之聲,早已瀕臨崩潰的船體終於支撐不住,驟然

  崩裂開來,蘇秀所在的地方與陳卓所在的地方徹底分離,船艙整個斷裂成數截,

  驟然往下沉墜。

  彷彿整個天地都傾倒了一般,猝不及防之下,蘇秀髮出一聲驚呼,便重重摔

  倒在地,緊接着又隨着下沉的船體滑落而下,墜入河水之中。

  冰冷昏暗的河水瞬間將蘇秀吞沒,只餘從水面照射進來的微弱光芒,她咬緊

  牙關,掙扎着想要浮上去,卻禍不單行,又是一塊沉木落下,正好砸在了她的肩

  膀之上,劇烈的疼痛使她下意識張開了口,一陣氣泡咕嚕嚕地躥出,卻是又被河

  水給嗆了進去。

  蘇秀只覺得身子變得越來越沉,她伸直了手,眼睜睜的看着那泛着微光的水

  面逐漸變得渺遠,而她自己,則是慢慢的沉往更深的水中。

  恍惚之間,時間彷彿與周圍的河水一同流動了起來,讓她又回到了十年之前。

  那個時候,天玄宮覆滅,一班舊臣跟着倒臺,她那官居禮部尚書的父親獲罪

  入獄,而作爲天玄宮弟子的孃親也在那以後下落不明。

  沒有人在乎她此後將會過上怎樣的生活,更也沒有人在乎她的生死。

  因爲她是罪人之後。

  那時候的日子,一如眼前,昏暗又冰冷,可她依然掙扎着活了下來。

  但這一次,卻不行了……

  她的意識逐漸模糊。

  那隻伸向水面的纖手也在一點點垂落。

  她以爲自己就要就此長眠河底。

  卻發現自己的手腕,忽然被人緊緊抓住了,有力、溫暖,讓她感到踏實。

  這種時候,怎麼可能……

  就在將要闔眼的剎那,她於微光中看到了一張俊逸的面龐,讓她感到有些熟

  悉,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好像是天玄……書院的那位年輕的院長。

  ……

  嘩啦的一聲。

  陳卓橫抱着蘇秀衝出了水面,蘇秀攀着他的脖頸,兩眼微閉,不住的嗆出水

  來。許是河水太冷,抑或是將陳卓當成了溺水時的浮木,蘇秀緊抓着他,微微顫

  抖的身子與他正面相貼,每次嗆咳,胸前那兩團既綿軟又有彈性的挺拔之物便往

  他身上壓去,饒是情勢危機,卻依舊將陳卓撩撥得一陣心猿意馬,加上兩人身上

  的衣裳都已經被河水浸透,相互之間緊緊貼着,幾近於無,其中滋味更是難以言

  容。

  陳卓看了一眼懷中的女子,溼透的衣裳緊貼着曼妙的胴體,柔媚的曲線盡顯

  無疑,修長的美腿在裳下若隱若現,緊緊並在一起。結成綹的鬢髮凌亂的貼着臉

  頰,發白的嘴脣半張着,有種說不出的悽美之感,讓他忍不住生出一陣憐惜。

  他深吸了一口氣,擡起頭來,不知何時,陸金風已經出現在眼前,問道:「

  其他人怎麼樣了?」

  陸金風說道:「落水的人我都儘量救了上來,至於有沒有遺漏的,現在也難

  以確定……天策府的人已經到了,剩下的事情便交給他們去操心了。」

  陳卓點了點頭,又問道:「邪道呢?」

  陸金風搖了搖頭,道:「我對付的那兩人都逃了,天策府統領李玉棠正在追

  擊,卻是不知情況如何了,你這裏呢?剛纔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這裏也遇到了一個通玄境的高手,迫不得已下,我動用了劍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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