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養盅
“許洛見過高祖父！”
見他真得就這麼拜了下去，顧長生反而愣在那裏，眼神迷離好像回憶起當年的一幕幕場景。
好片刻後，他纔將許洛扶起來，只是此刻老眼中卻滿是感慨懷念。
“初次見面，老夫便受你這晚輩一禮，只是日後莫再要如此……”
許洛聞言正要說些什麼，可顧長生此時卻是一臉嚴肅擺手阻止了他。
“莫急，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問，你等老夫替你解完惑，若是還要這般行禮那老夫也隨你。”
許洛也正容肅坐，將一直以來心中最大的疑惑問了出來。
“當年顧府究竟是因何事引來天罰？”
顧長生卻沒有立即回答，反而深深打量他幾眼，彷彿要看到許洛心裏去，好半晌後才嘆息出聲。
“小洛，你可要想清楚，有些事情知道得愈多，那便陷得越深，到時再想抽身可就沒有那麼容易！”
許洛一臉古怪神情。
“你老覺得我這天厭之體，還會害怕這個？”
顧長生一愣，繼而欣慰拍拍他肩膀。
“倒是忘了這一茬，罷了隨你，你能在那些雜碎眼皮子底下闖出提燈閻羅赫赫威名，胸中自有韜略，也不需要我這老頭子來囉嗦。
不過在解答你疑惑之前，你還得先做一件事情！”
說到這裏，顧長生臉色第一次變得無比憤怒朝天上看去，一字一頓的說道。
“你將那禁錮住我分身的詭異神通全力施展，將你我身周之地全部封禁起來。”
許洛心裏一跳，也跟着擡頭往天上看了眼，然後默不作聲就往地上輕輕一按。
無數青須如同靈蛇般蔓延，迅速將兩人身周丈許方圓盡數遮掩飾得嚴嚴實實。
青須一出，顧長生眼神就變了，他幾乎是下意識就從地上彈起來，滿臉驚懼的朝許洛看過來。
“你小子當真是藏得好深，如此神通、如此神通……嘿嘿，好、好、好小子！”
他雖然看不到枉生竹本體，可感應到那浩瀚氣機還是沒有問題的。
也正是因爲境界高絕，才能愈發感覺到枉生竹的恐怖之處，可他臉上卻沒有半分忌妒神情，反而好似想到了什麼有趣事情，連聲叫好。
“你老就快些吧，小子這神通可撐不了多久！”
反正不管他怎麼誇獎，許洛自己是肯定不會透露枉生竹的底細，誰來都不行。
顧長生這才收起激動心情，坐下來緩講述起當年發生的事情。
在百年前的大燕，顧家與夏家幾乎是平起平坐，只不過因爲顧家族人生性平和低調，所以皇帝位置纔會落到夏家手裏罷了。
可即便是這樣夏家也是主動與顧府交好，稱得上是守望相助，那時的大燕也是一片祥和。
而造成這一詭異局面的，除開顧家三分三相神通威能強大、強人輩出之外。
最根本的原因在於兩家爲同一宗門管轄，是替上宗管轄着大燕八州的監督者。
許洛心裏一震，果然有幕後黑手，只是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才讓顧府遭此大劫？
他隱隱察覺到只怕跟紅月詭變的事情有關，果然顧長生接下來的講述，讓他徹底瞭解到當年那段被人爲抹去的壯舉。
當年紅月開始異變，身爲監督者的顧、夏兩家自然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不對。
可這種詭異天象便是他們也無能爲力，只能將情況原原本本上報宗門，可沒想到宗門的回執，卻讓原本守望相助的兩家徹底反目。
宗門回執並沒有說明紅月爲何詭變，長篇大論下來意思其實就是幾個字。
靜觀其變！
當時剛剛晉升合氣境的顧長生，已經是大燕赫赫有名第一高手，正值心高氣傲之際，再加上心底良知未泯，怎麼可能接受這等荒唐命令？
更何況絕靈域雖是靈氣荒蕪之地，可也不是沒有好處。
這處界域靈氣稀薄，自然承載也有其極限，在這裏最多也就只能維持在合氣境。
哪怕你何等高人大能，只要時入這方界域就會被瞬間打落境界，出手威能也不可能超出合氣境最大威能。
說句不好聽的，以當年顧長生的實力再加上三分三相神通，普通的合氣境來多少那就是死多少。
除非更高境界大能進入絕靈域，那倒是有幾分勝算。
可這生死殺伐間的事情，誰能保證沒個萬一？
若是真把顧長生這爛陶罐逼急了，生出同歸於盡的心思怎麼辦？
能辛苦修持到合氣，甚至是再上面的三花境，又有誰能真正不怕死？
嚴格說來，踏入修行路的這羣人才是真正最怕死的一羣人。
許洛想到祈願景中秦玄機那彆扭施術作態，心想難怪如此。
這百多年來，大燕應該就是絕靈域最弱的渣渣，可實際上卻並沒有幾個外域之人過來作威作福，應該也是這個原因。
既然如此，那後來顧府又怎會差點全家覆滅？
見到他眼中疑惑變化，顧長生臉上豁達神情終於徹底變成無盡憤恨。
“若不是夏家，還有那所謂的國公府暗中算計，破壞掉犒京城氣機運道大勢。
宗門的兇焰滔天神通又怎能輕易落入我顧家。
若不是這些內奸雜碎內外勾結毀去我符陣，老夫又怎會被打得如此措手不及，若不是……”
說到這裏，顧長生口中話語卻是突然戛然而止，嘴脣蠕動幾下卻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許洛怎麼說也在白虎原廝混過一段時間，轉念就明白過來。
只怕後來就是牆倒衆人推，犒京城各方大小勢力就如同狼羣般洶涌而上，將整個顧府徹底打落深淵。
見到顧長生眼中閃過的難過不甘，只怕他到現在也不明白，事情爲何會轉眼間就落到衆叛親離的局面？
特別是昨天還信誓旦旦的生死兄弟，轉身就是一個背刺。
這些人好像從一開始，就已經料定顧府最後絕對是失敗收場，爲什麼？
許洛想到顧府遭劫後，犒京城裏那種鬥而不破的局勢，就好像有隻看不見的黑手在幕後操控一般。
他知道這其中肯定另有蹊蹺，可現在瞭解的信息太少也不好胡亂猜測，他指了指天上皎潔明月。
“那之後的詭物肆虐，究竟和這東西有沒有關係？”
顧長生肯定的點點頭，可繼而又搖頭苦笑。
“不過具體這裏面究竟有什麼奧妙，老夫也是不知其所以然。
只能肯定紅月幾乎是無時無刻都在散溢着濁煞，侵蝕絕靈域所有生靈，甚至包括靈氣！”
“這也就是你之前所說靈氣有毒的原因？”
顧長生一愣，下意識脫口而出。
“我曾經說過這話……”
繼而他反應過來，應該是百裂谷那具分身曾經跟許洛說過，他大有深意的看了許洛一眼。
“看來，我那具分身對小洛你真是極其看重。
也對，你這具肉身寶光內蘊、精氣勃發，竟然沒有受到絲毫靈氣侵蝕，也不知你小子這些年究竟是怎麼修行的？”
說到這裏他遲疑片刻才繼續說道。
“小洛你若是信我，就儘量不要在絕靈域凝煞、或者合氣，除開怕氣機不純會影響你日後道途。
更重要的是，老夫猜測能夠出現在絕靈域的所有東西，只怕、只怕都是人家不要的渣滓，甚至整個絕靈域……
可能都只不過是那些宗門的一處養盅場所罷了！”
顧長生眼裏終於涌出一抹極致恐懼。
他也沒有具體證據來證明自己猜測，可這麼多年下來這個駭人念頭，卻始終在他心頭縈繞不去。
連他這樣的心性都是這般恐懼模樣，可想而知現在許洛心裏究竟是怎樣一個懵逼？
自心底深處涌起的巨大寒意，幾乎是瞬間便席捲許洛心神。
和顧長生不同，許洛從來都不介意用最大惡意去揣摩人心，也就是說凡事都會從最壞結果去想。
他想到自己以前的種種猜測，特別是他總有種莫名感覺，絕靈域自從紅月詭變之後，在他看來卻是更加適應詭物的生存。
生活在這片土地上所有人，怎麼看就跟圈養在城裏，專供詭物慢慢享用的食物差不多。
再加上犒京那些大燕最頂尖的一羣人，好像熱衷殺人更勝於殺詭，多少就有些放任這些詭怪邪物置之不理的意味……
許洛心中思緒萬千，最後卻盡數化成一句話。
“春種一粟、秋收萬子！
大燕如此，那旁邊的晉國，還有隔海相望的八斗、出雲這些國度……
一個極其恐怖的想法突然涌上許洛心頭，他整個身體都開始有些不寒而慄，話語甚至都結結巴巴。
“不會什麼大晉、八斗這些國家，都是那些所謂的上宗各自圈養的地盤。
生活在上面的百姓生靈，就跟養的年豬差不多，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收割一波……”
這想法連許洛自己都覺得有些異想天開，他勉強幹笑幾聲便沒再說下去。
“老夫找了這麼多年也沒有答案！”
顧長生心神好像又恢復了平靜，他下意識苦笑搖頭。
見許洛又疑惑看過來，他索性理直氣壯瞪大老眼。
“話說老夫還能有幾個年頭能活，這些疑惑不是應該由你們這些年輕人去解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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