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婚之夜
新房内红烛高燃,明亮的烛光映着那一身绣功精致的嫁衣,只觉满目光彩。然而,本应是柔情缱绻的新房,此时却是安静无声。
耳边听得自远处传来的打更声,喜帕下的苏洛宁黛眉微蹙,下一刻便是抬手取下大红的盖头,那如玉纤白的素手衬在火红的喜帕上,折出令人心炫的光泽。
“小姐,万不可……”一旁她的贴身侍女寄雨面带惊色,慌忙上前阻止。
洛宁却只淡淡道:“都已经三更天了,再等无益,早些休息吧。”那声音如清泉漱石,微凉清然,如此声音入耳,就连整個晚上都在心焦的寄雨也瞬间静下心来,神情安然了稍许。
“那……现在要唤王府的管事进来嗎?”寄雨一边为洛宁脱去沉重的嫁衣,一边轻声问道。
“嗯,去吧。”
为洛宁换上一身绯红常衣之后,寄雨才缓步出了新房,看到守在门外的几個侍女,便是开口道:“去叫管家過来,王妃有事要吩咐。”
几個侍女闻言面面相觑,却沒有人应答,寄雨柳眉微蹙,声音瞬间变得沉冷,“怎么?不想在王府做事了是不是?”
寄雨自幼跟在洛宁身边,什么场面沒见過?這么多年下来,身上自然养成了一股沉稳凌厉之气,那几個侍女不由心中一紧,其中一個连忙道:“奴婢這就去請管家過来。”
可還沒等那侍女走出几步,就见得一個身着轻烟罗衫的年轻女子疾步而来,那眉眼甚是清秀可人,在她的身后還跟着一個藏青布衫的中年妇人,廊下的琉璃宫灯映出她脸上的一派焦急仓惶之色。這妇人寄雨却是不陌生,她本是洛宁娘家苏府的下人,這個时候上门,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寄雨连忙迎了上去。
“這是怎么了?”寄雨开口问道。
那妇人却是一下跪倒在寄雨的面前,哀求着道:“請二小姐救救我們梅姨娘吧。”
寄雨一听這话,连忙扶那妇人起来,道:“你跟我来。”說完這话,寄雨便是领着那妇人进了满目红色的新房。
门外,几個侍女面面相觑,最后皆是看向那黛眉轻蹙的清秀美人,“柳姑娘,這是怎么了?”
却见那柳姑娘正了脸色,低声道:“平常怎么教你们的?少說多做,别乱打听主子的事情。”
几個侍女一听這话,当即就不吭声了,乖乖地站在那裡候着。
這年轻秀丽的女子正是澈王府的管家,柳淑儿。在這王府中,她可谓是大权在握。
“小姐……”寄雨撩开纱帘进入内室,那妇人亦是紧随其后。
看到那妇人,洛宁眉心微折,立时站起身来,“可是梅姨娘出了什么事?”
“求二小姐救救我們梅姨娘吧,再耽搁下去,别說肚子裡的孩子保不住,就连梅姨娘的一條命都要丢了!”那妇人說着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洛宁皱眉,眸光深敛,“父亲呢?”
“老爷送同州的亲友回程,怕是两日之后才能回来。”
洛宁闻言,那明净如晴空的眼睛中目光微凝,立即对寄雨道:“吩咐人准备马车,我們這就赶回苏府。”
“可是小姐,今晚可是您的……”
“還不快去!”
“是。”
不多时,一辆马车在沉沉的夜幕中驶出了澈王府,红灯高挂的王府大门前站着一個清秀佳人目送马车远去,柳淑儿低头看向手中的玉钗,心中暗自惊疑,王妃刚刚对自己說的那话……
原本该是沉寂一片的深夜,苏府裡此时却是一片灯火通明。下得马车,长安抬手掀下披风兜帽,露出一张雪颜素净的脸,虽然红妆已经卸下,那精致的眉眼却不减丝毫惊艳之色,几分雅然、几分清贵、几分沉敛,融合成一种慑人心魄的美。
那门口的守卫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自家小姐,仍是感觉心都跳快了几拍,呆愣了片刻之后,连忙上前行礼,“二小姐。”
洛宁只淡淡应了一声,无暇多言,便匆匆迈入朱漆大门。
待她们人影走远,那两名守卫這才对看一眼,其中一人喃喃道:“這……這是怎么回事儿?今儿個不是二小姐的大喜之日嗎?這本该是洞房花烛夜的时刻,怎么回府来了?”
“你沒看到二小姐身后跟着的刘婆嗎?定是她去請的二小姐,這府中谁不知道二小姐跟梅姨娘亲厚,只怕是亲娘都比不上嘞,梅姨娘出了這么大的事情,二小姐能不回来?”
“行了,這话你跟我說說便罢了,若被第三個人听到了,小心夫人发落了你。”
“怕什么,這裡只有你我二人,有谁能听到?不過话說回来,今夜毕竟是二小姐的洞房花烛夜啊,那澈王能放人?”
秋风吹散两人的话语,声音渐渐模糊起来……
這厢,洛宁一路匆匆而行,径直去了梅姨娘的院落。
进得拱形院门,洛宁看到院中站着几個云裳鬓影的年轻女子,而与此同时,她们也看到了洛宁。
其中一個身着水碧轻衫的少女走出人群,一双大大的眼睛裡掺杂着惊讶和不解,直直地看向洛宁,开口轻声清脆,“二姐,你怎么回来了?”
另一個较之年长的锦衣女子亦是朝這裡走過来,开口道:“還能为着什么?当然是为着裡面的梅姨娘了,难道還能是为着你不成?”這吴侬软语裡却带着似是而非的凉意。
少女闻言杏眼一瞪,语气中带着不屑道:“我跟我二姐說话,你插什么嘴?有你說话的份儿嗎?”
那女子也是毫不示弱地回道:“你怎么說话呢?我好歹也是你的姐姐,你连长幼尊卑都不懂嗎?”
“不懂规矩的人是你吧。什么姐姐?你也配?真要论起来,你還得恭恭敬敬称我一声‘小姐’呢。”她一個庶出的女儿在自己這個嫡出的面前耍什么横?
此时站在那裡的洛宁敛眉沉声道:“闹什么闹?也不看看這是什么时候!都给我消停些。”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别具威严,两人瞬间都不吭声了。
“二姐……”那锦衣女子身边還站着另一個秀气斯文的少女,這厢刚刚怯生生地开口唤了一声,却是瞬间被人打断了。
“宁儿……”
房门打开,从裡面走出一個华衣妇人,一派雍容华贵,此时正定睛看着洛宁,似是生怕看错了什么。
“母亲。”洛宁越過她们几人,迈步走到那妇人的身边。
“我的天,宁儿,你怎么会在這裡?”目光扫過站在一旁的刘婆,妇人表情浮上一丝凌厉,“好你個刁妇,你明知道今天是二小姐的大喜日子,你還巴巴跑到澈王府去請二小姐回来,你這是安的什么心呢?你想害了二小姐一辈子是不是啊?”
那刘婆正待回嘴,洛宁却抢先一步道:“母亲,先别說這些了,梅姨娘情况如何了?”
“李大夫正在裡面呢,他說孩子定是保不住了,只能尽力保住大人的性命,怕是也悬……”
“我进去看看。”
苏夫人连忙拦住她,“梅姨娘大出血,裡面血气太重,你一個還未生育的女子怎能进去?”
洛宁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房门,倒也沒有坚持。
“寄雨呢?她怎么沒在你身边伺候?”苏夫人這才注意到洛宁的贴身侍女不在這裡。
“我让她去請林老先生過来了。”苏夫人闻言,看着洛宁的目光更添几分惊讶,宁儿竟然能請到林老?這林老可是京城中响当当的人物,号称‘神医国手’,就连宫中的娘娘们都时常召他进宫诊脉。可是這林老脾气古怪得很,当年坚决不肯进太医院,现在更是几乎不给人看诊了,更别說是亲自上门看诊,他如何会卖宁儿這個面子?
洛宁心中暗想:自己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如果连林老都沒办法保住梅姨娘的命的话,那……
暗自压下心中那股不安,洛宁明眸看着面前的苏夫人低声道:“母亲,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說一下。”
避开众人,洛宁和苏夫人相携进入一间僻静的雅室。
“母亲,您跟我說实话,梅姨娘小产的事情跟您有关系嗎?”
苏夫人闻言面上瞬间浮上几分薄怒,盯着自己的女儿沉声道:“宁儿,你這是在怀疑我嗎?我知道你从小的时候就是梅姨娘一直照顾你,可我毕竟是你的生身母亲啊,你怎么能這么怀疑我?”
看到苏夫人這般反应,洛宁却是稍稍放了心,语气也开始变得柔和,只见她伸手拉住苏夫人的手臂轻晃了一下,柔声道:“母亲莫要怪罪宁儿,宁儿也是担心母亲,怕母亲被卷到這件事裡去。母亲且想想看,父亲若是回来了,此事必不能善了,无论背后下手的人是谁,只怕父亲都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宁儿得事先知道母亲是否跟此事有关,才能想出应对之策啊。”
听到洛宁這样說,苏夫人這才缓和了脸色。說来奇怪,她這二女儿常年不在自己身边,但每次碰到什么事的时候,偏偏只有她能让自己安下心来,难怪老爷子要把這偌大的家业传给宁儿,這丫头倒真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魄。
“宁儿啊,你放心,娘知道轻重,我护着她肚子裡的孩子還来不及了,哪能去害她?我又不是不知道這孩子对你爹来說有多重要。”
苏家乃祈灵国赫赫有名的商贾之家,几代经商,家产无数,可偏偏都是世代单传,一根独苗。传到苏之牧這一代,为着开枝散叶,除了正室之外,還纳了三房妾室,但终究只生了五個女儿。此番梅姨娘怀有身孕,苏之牧便对她肚子裡的孩子抱有很大的期望,希望能生下一個男孩儿来延续苏家的香火,可如今孩子突然沒了,苏之牧回来之后,必定要怒火滔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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