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0章 机不可失 作者:未知 洛杉矶只是阴着天,却始终沒能落下雨来。 当晚的演出结束后,赵大新将四個师弟三個师妹召集到了一起。 “可能你们都知道了,马戏团明天中午出发,前往下一站演出地点圣迭戈。我把你们几個的火车票都退了,改成了后天中午出发,你们就在洛杉矶多留一天吧,四处溜达溜达,看看风景逛逛街,也挺好的。”赵大新极力保持着平静的神色,但眼神中却时不时流露出一丝焦虑来。 甘荷问道:“师兄,那你呢?是跟我們一起么?” 罗猎呲哼了一声,抢在了赵大新之前道:“大师兄不跟我們在一起,他明天一個人跟马戏团走,哼,肯定是看上了那個洋妞,故意甩开大师嫂的。” 赵大新被气得直翻白眼,而甘荷则噗嗤笑出了声来。 艾莉丝冲着赵大新竖起了拇指,赞道:“大师兄就是有品位。” 二师兄汪涛调侃道:“艾莉丝,你這個马屁拍的真是有水平,直接把你大师嫂還有四师姐给得罪彻底了,呵呵,今后有你的好日子過喽。” 艾莉丝吓得吐了下舌头,躲到了罗猎的身后。 赵大新道:“别胡闹了,還是說正事吧。咱们彭家班跟环球大马戏团的合约到八月底就结束了,等合约结束,咱们就不再跟小安德森先生续约了,大伙的年纪都不小了,也该找個地方安生下来,成個家,要俩孩子,好好過日子。咱们這些年在环球大马戏团也赚了些钱,分到每個人的头上也有個千八百的,用這些钱安個家应该不成問題。至于今后的生活来源,滨哥說由他来安排,你们都见過滨哥,知道他的为人,他既然有了承诺,就一定会把你们安排妥当的。” 赵大新說着,罕见地摸出了半包烟来,抽出了一支,叼在嘴上点着了,只是,他并不会抽烟,抽了第一口,便呛得咳嗽了起来。“咱们虽然只是师兄弟,但這么些年处下来,却比亲兄弟還要亲,有件事我不想瞒着你们,滨哥交代了一项任务给我,而這项任务极为凶险。我已经把咱们彭家班的银行存款交给了小七,等你们到了圣迭戈的时候,若是我沒去车站接你们,那么,彭家班今后的事情,就由小七来做主好了。” 罗猎的成长进步非常之快,对许多事务的理解以及处理上几乎要赶超了大师兄,因而,赵大新要将彭家班领班的重担交给罗猎,這一点,对其他师兄师姐们来說并沒有什么不服气。只是,大家的重点并不在此,而在于对赵大新的担忧上。 甘荷低头不语,做为传统的中华女性,她既然嫁给了赵大新,那么就必须毫无怨言地接受赵大新做出的每一项决定和安排,干涉丈夫的事情,绝不是三从四德所提倡的。甘莲紧紧地握住了姐姐的双手,之前,她一直很羡慕姐姐能嫁给大师兄這样优秀的男人,而一直追求她的二师兄汪涛显然无法跟大师兄相提并论,但在這一刻,甘莲突然可怜起姐姐来,并暗自庆幸,幸亏二师兄汪涛沒入了那安良堂。 汪涛深吸了口气,道:“大师兄,我知道我不该多嘴,可是我实在忍不住了,是什么任务非得是你一個人涉险?我們几個做师弟的就不能帮你点什么嗎?” 赵大新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要說帮手的话,安良堂的弟兄可是不少,本事還都比你们大。但帮手再多,也降低不了风险,枪子不长眼,谁又能保证自己绝对安全呢?好了,你们也不必太過担忧,大师兄只是怕出现万一,才做這样的打算。” 罗猎突然笑道:“大师兄,你也太悲观了吧,我觉得只要按照咱们商量好的计策来,你肯定能安安稳稳地抵达圣迭戈。你看看你,整的這一出就跟在交代后事似的,有這個必要嗎?” 赵大新瞪眼嗔怒,道:“就你话多!小七,你给我听好了,一千那些七七八八的事情你给我耍滑头,骗了我一次又一次,那都沒关系,但是……”赵大新說着,面容逐渐严肃起来:“但是,這一次你最好乖乖听话,不然的话,大师兄非得以家法伺候,甚至会将你逐出师门!” 罗猎回敬了一個斜眼加撇嘴。 “好吧,该說的我都說了,时候不早了,大家该干啥干啥去吧。”赵大新站起身来,伸了個懒腰,像是卸下了身上的重负。 罗猎偷偷掐了下身旁的艾莉丝,随即又使了個眼色過去,艾莉丝心领神会,在师兄师姐正在离去之时,对赵大新道:“大师兄,我想让诺力陪我出去走走,行嗎?” 赵大新似乎懒得說话,只是挥了挥手。 走出了酒店,艾莉丝却還在为大师兄所担心,不禁问道:“诺力,你說大师兄真的很危险嗎?” 罗猎耸了下肩,道:“中华有個寓言故事,我說给你听啊,很久很久以前,中华分成了好多個小国,其中有一個国家叫杞国。杞国中呢,有那么一個人,胆子很小,而且還有些神经质,总是担忧天会塌下来把自己给活活闷死了。” 艾莉丝听了,咯咯笑道:“這個人不是蠢嗎?天怎么会塌下来呢?” 罗猎道:“是啊,别人也這么劝他,可他却說,天或许塌不下来,但天上的太阳月亮和星星呢?它们难道就不会掉下啦嗎?” 艾莉丝笑得更加欢快,并道:“看来,這個人是真的很蠢。” 罗猎长叹一声,道:“大师兄就有点像這個整日担心天会塌下来的杞国人。” 艾莉丝歪着脑袋想了一会,道:“诺力,那個人不能跟大师兄相比吧,他担心天会塌下来,是因为无知,但大师兄所担心的危险,却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着。” 罗猎道:“艾莉丝,你应该换個角度看待這個問題,在金山安良堂,滨哥就是天,我不是說滨哥這個天就不能塌下来,而是想說,即便滨哥這個天塌了,也不会闷死自己的兄弟的。大师兄所面临的任务,以我看来,并非那么危险,实在是大师兄自己杞人忧天了。” 艾莉丝摇头道:“你說的我听不懂,我還是为大师兄担忧。” 罗猎轻叹一声,道:“我也在为他担忧啊,可是,时机不到,也是无能为力。” 来到了酒店的后花园,艾莉丝撒开罗猎的手,跑到了路边的一处花丛,探過头嗅着鲜花的芬芳,神态甚是陶醉。 罗猎随手采摘了一朵,插在了艾莉丝的头上,笑道:“哦?难道我面前的這位姑娘就是传說中的花仙子嗎?” 艾莉丝不懂花仙子是何许神圣,但从罗猎的表情看,定然不是什么坏话,于是便咯咯咯笑了起来,道:“诺力,你亲手摧残了一朵鲜花的生命,你简直就是一個残暴的刽子手。” 罗猎道:“不,艾莉丝,你错了,对鲜花来說,在它有限的生命中,能得到人们的赞赏,那它才算是体现了它的最大价值。就像人一样,活得长久并不是伟大,拥有多少财富也不是伟大,真正的伟大,是你为当世人做出多少有意义的奉献,为后世人又留下了多少有价值的东西。” 艾莉丝痴痴地看着罗猎,感慨道:“诺力,你懂的道理可真是多。” 罗猎不好意思地笑道:“這個道理可不是我想出来的,是别人告诉我的。”罗猎并不是谦虚,這句话的前半段确是罗猎自己的想法,但后半段,却是听董彪送来的那位客人所言。罗猎和他相处的時間并不长,仅仅是从剧院到酒店這一路上,但是,那位客人寥寥数言,却已然震撼到了罗猎的心灵。 “诺力,你叫我出来,不仅仅是为了告诉我這些道理吧。”艾莉丝摘下了头上的花朵,放在了鼻子下嗅着花卉的芳香。 罗猎点了点头,道:“当然,我想跟你說的還是西蒙神父的事情。” 艾莉丝道:“该說的在白天的时候不是已经說過了嗎?” 罗猎叹道:“可是,事情发生了变化,大师兄让咱们多留一天,那么,西蒙神父上了火车便见不到我們了。” 艾莉丝咯咯笑道:“那又如何呢?他說走就走整整消失了十五年,可我們只是跟他错开了這段旅程,而且,小安德森先生還会告诉他发生了什么,诺力,我并不认为這是对他的不公平。” 罗猎点了点头,道:“那好吧,既然你决定了,我尊重你的意见。其实,我真正想跟你說的是,明天中午,我還是要偷偷地跟大师兄乘坐同一班火车。” 艾莉丝陡然一怔,随即便露出了笑容,道:“我就知道,我的诺力才是真正的男人,他不会留下大师兄独自一人面对危险的。” 罗猎道:“能得到你的理解支持真的很高兴,不過,我還要叮嘱你一句,艾莉丝,這是個秘密,你要向我保证,不会告诉其他人。” 艾莉丝骄傲地昂头道:“那当然!我一定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黎明时分飘了些雨丝,雨丝不算紧密,天亮之后也不過仅是将地面打湿了。吃過了早餐,赵大新便将一帮师弟师妹打发去逛街。“都出去溜达溜达吧,看你们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就像是要给我送终似的。”赵大新一边說着,一边将诸位师弟师妹往外推。当手搭在了甘荷的肩上的时候,赵大新勉强一笑,道:“不许哭,不吉利!” 甘荷扭头看着赵大新,哽咽道:“师兄,孩子還有三個月就要出生了,你给孩子起個名吧。” 罗猎抢道:“我来!” 艾莉丝在身后嘲讽道:“人家大师兄的孩子,你逞什么能?” 罗猎沒搭理艾莉丝,继续道:“安良堂惩恶扬善除暴安良的八字谏言還不够,我觉得人家孙先生提出的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口号才够响亮,大师兄身为安良堂弟兄,就应该有所担当,所以,這孩子的名字就叫振华吧,将来必将成为振兴中华的栋梁之才!” 赵大新呵呵一笑,道:“那要是個女孩呢?起個這样的名字多别扭啊!” 罗猎道:“要是女孩的话,就把振兴的振字换成了珍惜的珍字,赵珍华,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是中华人的后代,要珍惜自己华人的身份。” 赵大新抚摸着甘荷的肚子,道:“我觉得他师叔起的這名挺不错,得嘞,就這么着吧。是男孩,就叫振华,是女孩,就叫珍华。” 甘荷点了点头,极力忍住了自己内心中的悲伤和不安,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跟赵大新招呼道:“师兄,那我們去了。” 熬到了中午,赵大新收拾了行礼,简单吃了点东西,跟着马戏团大队人马登上了火车。到了自己的铺位所在的舱室,只一会,一名陌生男子领着一個洋人推门而入。“大新哥,我是彪哥的手下,姓陆,叫文栋,哦对了,這位便是咱们要护送的客人,你可以叫他孙先生。” 赵大新起身先跟孙先生握了手,招呼道:“孙先生,咱们是第二次见面了,事非得已,让您扮做了洋人,真是委屈您了。” 孙先生道:“你们苦心积虑为我安全着想,孙某怎敢說委屈二字,不過,连着两天不能开口,倒是挺闷人的。” 陆文栋笑道:“现在孙先生可以尽情开口了,這一节车厢,全都是咱们的人。”赵文栋說着话,顺便打量了一下舱室,转而又问道:“大新哥,你的那個小师弟呢?彪哥說,他应该跟咱们在一块的呀?” 赵大新应道:“我沒让他上车,给他买了明天的火车票。” 陆文栋蹙起了眉头,道:“那彪哥知道嗎?” 赵大新反问道:“非要得到彪哥的同意嗎?” 陆文栋解释道:“大新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 赵大新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打断了陆文栋的解释,道:“罗猎是滨哥选定的接班人,我不想让他被当成了靶子,彪哥要是不高兴,大可去跟滨哥告状,该是什么惩罚,我赵大新认了。” 孙先生圆场道:“你们不用争执了,都是为了保护我,再引得你们兄弟产生矛盾,我会非常過意不去的。” 陆文栋叹了口气,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 赵大新笑了笑,转而对孙先生道:“让您见笑了,孙先生,刚才文栋兄弟說到的那個我的小师弟,今年還不满十八岁,他太年轻了,做事经验不够,我担心他留在车上会坏事,所以就沒让他上车。沒关系的,我已经做了妥善安排,也跟彪哥說過了。” 陆文栋在一旁嘟囔道:“既然說了,那干嘛非得呛我呢?” 赵大新沒搭理陆文栋,继续跟孙先生聊天,问道:“孙先生,我看您的面相還有声音,您今年应该有四十岁了吧?” 孙先生笑道:“前年入不惑,今年已是四十有二喽。” 赵大新跟着笑道:“可单看您面相,不听您声音,還以为先生只有三十来岁呢。” 孙先生道:“或许是肤色所致,我少年时旅居檀香山求学,那儿空气湿润,常年如春,而我又久居课堂,极少受到风吹日晒,故而這皮肤要比常人白皙一些。” 赵大新问道:“孙先生是哪裡人士?依我看,理应是南方人才对。” 孙先生笑道:“赵兄眼力過人啊!孙某确是南方人,祖籍广东中山。” 赵大新点了点头,道:“怪不得,我听說那广东也跟檀香山相差不多,也是四季如春。” 孙先生笑道:“可不是相差不多啊,孙某祖籍,应该說是四季如夏還差不多。” 說着聊着,不觉间,火车已经启动,待赵大新发觉时,那火车的速度已经上来了。望着车窗外一闪而過的树影房屋影,赵大新不禁感慨道:“什么时候咱们中华也能像人家美利坚一样先进啊?” 孙先生接话道:“只要四万万汉人同胞团结起来,我相信,這一天并不遥远。” 赵大新叹道:“你說,這满清朝廷怎么就那么不争气呢?起初,我以为是咱们中华人比不上人家洋人聪明,可到了美利坚之后才发觉,那洋人也不怎么聪明啊,可人家就是比咱们要先进许多。滨哥說,這全怪满清朝廷,太腐败,太封闭,孙先生,您觉得呢?” 孙先生淡淡一笑,道:“你们滨哥說得对,满清朝廷确实是腐败封闭,但這只是表象,若是不能挖其根源……” 孙先生刚想展开,车厢舱门处却传来了敲门声。 敲门声很有节奏,先是三声连在一起,间隔一秒,又是一個连在一块四声。 “是自己人!”好久沒开口說话的陆文栋起身去打开了车厢舱门,“你是……大新哥的小师弟罗猎?” 赵大新猛然一怔,连忙望去,罗猎已经笑吟吟走了进来。 “孙先生,非常高兴能再次见到你。”进门后,罗猎沒理会一脸阴沉的赵大新,先跟孙先生握了手。 孙先生打趣道:“小伙子,你不听从你大师兄的安排,恐怕屁股要遭殃啊!” 罗猎扮了個鬼脸,转過头来,嬉皮笑脸地对赵大新道:“我可不是不听你的话哦,我也是沒办法,你知道的,艾莉丝的父亲,西蒙神父也上了這趟车,我担心他们父女两個别在产生误会,就想赶過来跟西蒙神父打声招呼。可上了车,却来不及下来了。” 赵大新憋着气瞪着眼,可面对罗猎的一张笑脸,却怎么也发不出火来。“他们几個呢?”憋嗤了一会,赵大新憋嗤出了一句问话。 罗猎仍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耸了下肩,回道:“估计他们几個在酒店還等着我吃午饭呢!” 赵大新长叹一声,道:“上都上来了,也下不去了,你小子就别再拿谎话来欺骗你大师兄了。” 罗猎显得很委屈,道:“我哪有骗你啊?不信,你去问西蒙神父去,他就在十一号车厢中。” 赵大新又瞪起了双眼,恐吓道:“再跟我胡诌八扯,信不信我从窗户把你给丢下去?” 罗猎抛了個白眼過去,同时撇嘴吐舌,闪到了孙先生的身边。 赵大新再叹一声,冲着孙先生道:“让先生见笑了,我這個小师弟啊,平时仗着我舍不得打骂,甚是顽劣。” 孙先生笑道:“我倒是觉得罗猎這小伙聪明机警,且有担当。” 罗猎蹬鼻子上脸,立马开心道:“孙先生,今后我就跟着你了好不好?我可以给你做司机還能兼保镖,时不早晚地客串一下秘书的工作也凑合,小时候,爷爷逼着我认识了好多好多的生僻字,只是,我有些懒,不太喜歡写字。” 赵大新呲哼了一声,道:“就你?還给孙先生做司机?你不過就是偷了小安德森先生的车钥匙然后把人家的车子撞到树上了么?” 罗猎犟道:“那不是一开始嘛,现在我不是开车开的溜溜的了嗎?” 孙先生笑道:“你愿意跟着我,我当然很高兴,可你是滨哥的人,我可不敢夺滨哥所爱。” 赵大新還憋着一肚子的气,不禁嚷道:“這种不听话的孩子,滨哥才不会喜歡他呢!孙先生若是看得上,就把他带回国吧,省得我天天看着心烦。” 赵大新话音刚落,车厢舱门又传来了敲门声,但這一次的节奏,却跟罗猎的敲门声有着明显的不同。 赵大新猛然一怔。而身旁陆文栋则站了起来,道:“孙先生,大新哥,罗猎,收拾东西,咱们准备下车。” 罗猎道:“你开什么玩笑?這火车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怎么下车?” 赵大新一怔之后,明显感觉到了火车在减速,于是疑道:“陆文栋,你把话說清楚,這是谁的安排?” 陆文栋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件,递给了赵大新:“大新哥,彪哥的字迹你应该认得出吧。” 拆开了信,看到了上面的笔迹,确实是董彪亲笔书写,信的內容很简单,也只有一句话:“大新,看到信件,随文栋下车,彪哥在路边等着你们。” 看完了信,火车也停了下来,洋人列车员早已经打开了车门等在了一旁。 陆文栋引领大伙下了火车,穿過铁路两侧的灌木丛,远远地看见了前面的公路。 “陆文栋,你不是說一车厢全是咱们的人嗎?怎么就咱们四人下了火车?”下火车时,赵大新便存在着這样的疑问,当穿出那片灌木丛看到前方公路的时候,赵大新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陆文栋边走边应道:“彪哥說,那一车厢弟兄是给朝廷鹰犬准备的,人家大老远的赶過来,要是不陪他们干上一仗的话,就显得咱们太小气了。” “那倒也是。”赵大新随口应了一声。拨开挡在面前的灌木枝叶,赵大新突然惊呼了一声:“小七,野兔!” 罗猎眼明手快,一把飞刀已经闪烁着寒光飞了出去,可怜那只野兔只翻了两滚,便蹬直了四條短腿。陆文栋连忙跑了過去,拎起了那只野兔,笑道:“哈哈,咱们今晚上算是有肉吃了哦!” 罗猎收回了飞刀,又四下裡张望了一番,视线中却沒能看到第二只活物,颇有些悻然道:“就這么一只也不够咱们吃的呀!” 赵大新哼笑斥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少吃一顿肉能死啊?” 罗猎撇着嘴,摇头晃脑道:“宁可居无所,不可食无肉……大师兄,你别光說的好听,晚上這兔肉,你有本事一口不吃?” 說笑间,众人已经来到了公路边,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正向這边缓缓驶来。 “上车吧,孙先生坐前面,你们三兄弟在后面挤挤。”董彪亲自开车,车上并无其他弟兄,车子停稳,董彪跳下车来,接過孙先生手中的皮箱,放到了车子的顶棚上,然后用绳索固定好了,拍了拍巴掌,又道:“幸亏路程不远,也就是半個小时的车程。” 罗猎陆文栋都是空着手,赵大新的行李也不多,学着董彪的样子,将一口柳條箱也绑在了车顶上后,三人依次上了车。罗猎居中,赵大新陆文栋各在左右。 一早的霏霏细雨停了下,下了停,车子刚一启动,清凉的风裹挟着细微雨丝迎面扑来,人的精神也为之一爽。但赵大新却大煞风景地打了個响亮的喷嚏,并带出了两行鼻涕。 董彪转過头来看了眼赵大新,道:“大新,要不要停车加件衣服?你穿的太少了!” 赵大新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沓草纸,捻起一张,擦净了鼻涕,丢到了车外,并回道:“不用了,彪哥,冷倒是不冷,只是昨晚上睡觉的时候沒盖好被子。” 罗猎呵呵笑道:“大师兄,你怎么一点都不害臊呢?這么大個人,晚上睡觉還要蹬被子?” 赵大新侧脸怒目,斥道:“耍贫嘴是嗎?等到了地方,看我怎么收拾你!” ----- 李喜儿在前往三号集结点的路途中收到了刘进发来的电报,电报只有两個字:得手。 虽然,李喜儿已经断定曹滨那一行数人必然为假,虽然,李喜儿的目标并不是针对曹滨,但是,能除掉這個对手,李喜儿還是感觉颇为欣慰。 李喜儿确定的三号集结点位于洛杉矶至圣迭戈的铁路的中间地段,那儿是一片山区,火车的通行速度不怎么快,而且,铁路两侧多有障碍物可以藏身,绝对是一個飞身爬车的绝佳地段。不過,李喜儿只是从地圖上選擇了這儿,他并沒有做实地考擦,只有周统领坐着火车来看了一眼,因而,這地方到底适合不适合行动,李喜儿也是七上八下不敢做定论。 便在赵大新他们乘坐的火车即将启动的时候,李喜儿也赶到了自己選擇的三号集结点,随便打量了几眼,李喜儿便放心下来,這地点選擇的真是英明,火车有一段长坡要爬,待爬到了坡顶,正是速度最低的地方,铁路一侧刚好有一片树林。 可是,欣喜也就是那么一小会,還沒有等来任何一個手下,李喜儿便接到了周统领传来的电报。电报同样简单,只有五個字:他们已下车! 李喜儿登时暴跳如雷。 沒错,发电报是有点难度,可是,就這么不明不白的五個字,能說明什么?還不如不发! 李喜儿的发飙也就是一瞬间,随即便冷静下来。周统领此刻应该在火车上,而在火车上发电报并不方便,或许,稍等片刻周统领還会有电报传来。 那周统领沒有辜负李喜儿的信任,二十分钟后,果真又发来了一封电报,电报依旧简单之至,仍是五個字:车开一刻钟。 這十個字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已经不少了,早已经冷静下来的李喜儿旋即便明白了過来。曹滨虽然已经命丧黄泉,但他设计好了的策略仍在发挥着作用。很明显,那董彪又玩了一手虚晃一枪, “拿地圖来!”李喜儿爆喝一声。随行手下赶紧拿出地圖,展开了,铺在了李喜儿的面前。李喜儿凝视着地圖,不时伸出手指在地圖上指指画画。“车开一刻钟……应该是這一带……离下一個车站尚有百余裡,但仅仅一刻钟,那火车也就是刚驶出洛杉矶市区而已……难道說,他要杀個回马枪不成……”李喜儿不停地吸着冷气,口中不住呢喃自语。 便在這时,周统领的第三封电报传来,這一次更是简单,仅有两字:速来。 李喜儿心头不禁一凛。按规矩,周统领只有汇报的权力,绝无向他李喜儿指手画脚的胆子,‘速来’二字虽然简单,但包含了命令的意思,除非他有重大发现而无法通過电报汇报清楚,否则,那周统领即便吃了十只豹子胆也不敢跟他李喜儿說出這两個字来! 李喜儿深吸了口气,随即令道:“留下秘密记号,令他们赶来之后,沿铁路追赶杂家!”令罢,李喜儿脱下了洋人的皮鞋,换上了自家的小牛皮包踝软底快靴,正欲沿铁路向洛杉矶方向狂奔而来,便有手下多嘴道:“大人,咱们有车,坐车既省力又省时!” 李喜儿只是被周统领的三封电报搞得有些急火攻心而一时糊涂,一声提醒下,李喜儿已经清醒過来,两條腿肯定跑不過洋人弄出来的四個轱辘的汽车,而汽车也绝非能跑得過好几百轱辘的火车。 但此时,却另有一多嘴者道:“你懂什么?大人這是准备要搭乘火车。” 话說到這儿若是能够打住,或许,那李喜儿心中的怒火也就能压制住了,可是,前一人却不依不饶继续道:“搭火车也不用往前奔啊!” 后一人随即怼道:“你懂個屁!火车還沒来,先往前走一段,不是能节省時間么?” 前一人嘲讽笑道:“是我懂個屁還是你懂個屁啊?早晚都会被火车追上,在哪儿上车不都是花了一样的時間么?” 這话說的极为正确,但正是因为正确,才使得李喜儿急火攻心要往洛杉矶方向狂奔的举措显得愚蠢无比。 “就你聪明!”李喜儿低吼一声,右手挥出,一枚寸半长的透骨钉呼啸飞出,钉在了前一人的额头正中。 那前一人登时僵住,两只眼珠子忽地膨出,死死地盯住了李喜儿,喉管出发出两声吱吱嘎嘎的声响,然后直挺挺向后仰倒下去。 后一人双膝一软,扑通跪倒,颤抖道:“大人饶命,是属下多嘴。” 李喜儿尖声笑道:“他說的对,在前面等火车和在這儿等火车,其实花的時間是一样的。” 那后一人将头紧紧地贴在了地面上,磕巴道:“大人英明,是属下愚蠢。” 李喜儿冷哼一声,道:“起来吧,杂家若是想杀你,你便和他一样,已然沒命了。” 杀了名手下,那李喜儿的心情似乎平静了许多,躲在铁路一侧的树林中,悠闲自得地拿出了烟枪,装上了一泡大烟。 不多会,一辆驶往圣迭戈方向的运货火车经過,紧接着,便有内机局属下陆续报到。 再過了一大会,远远地听到圣迭戈方向传来了火车的汽笛声,李喜儿粗略地点了一下属下的数量。除了周统领所带领的一支三十六人的队伍,還有刘统领带走的一十八人,其余应该于当日亥时赶到三号集结点的六十六人已经到了一多半。 “嗯,你们的表现很是不错,杂家甚是欣慰,待此事了结,杂家定将为你们請功。”李喜儿不慌不忙,收起了烟枪,又道:“周统领在洛杉矶郊区位置发现了逆党的藏身点,逆党很是狡猾,三番五次将咱们内机局玩弄于股掌之间,此等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咱们等来如此机会,杂家往各位弟兄万般珍惜。” 内机局众属下齐声应道:“谨遵大人调遣!” 李喜儿微微一笑,道:“逆党手中虽有火枪,但我等手中火枪也是不少,相比而言,我内机局仍旧占了优势。只望各位弟兄在于逆党交战时都能够勇往直前奋勇杀敌。” 内机局众属下再次齐声应道:“属下定将生死置之度外!” 火车虽快,但路程甚远。待李喜儿一行伏在火车顶部看到周统领留在铁路两侧呈正三角形的火堆暗号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的十点钟。 李喜儿率四十余名属下溜下了火车来,周统领已是等候多时。 “大人,属下多有冒犯,請大人责罚!”远远看到李喜儿走来,周统领早早地跪在了一旁。 李喜儿摆了摆手,道:“杂家知你心切,并不怪罪于你,起来說话吧。” 此周姓统领,单名一個通字,便是当日在剧院后排监视董彪的那個高瘦之人,在宫中侍卫之中,其暗器功夫独占鳌头。若论传业授道,這周通還是李喜儿的暗器一门武功的师父,只不過,在皇权面前,這些江湖规矩,只是烟云。 周通应声起身,向前一步,单掌遮住了嘴巴,向李喜儿低声汇报道:“禀大人,那人终究還是站到了咱们這边。” 李喜儿一怔,随即面露喜色,道:“哦?何以见得?” 周通道:“他一路上留下了若干记号,引领属下已经找到了逆党的藏身之所。” 李喜儿深吸了口气,道:“会不会是那董彪故意而为?” 周通道:“绝无可能,所有记号,全由那人完成,所用物品,也是属下亲自交给他的。那人虽因贪生怕死而左右摇摆,但绝无背叛朝廷背叛大人之可能。” 李喜儿长出了口气,道:“想来也是。此人与四年前便暗中向杂家提供情报,若非心中仍旧忠诚,他大可不必如此。” 周通道:“那董彪将逆党藏在了一個极为隐蔽之处,自以为神鬼不知,故而并未安排多少防卫。属下已经探明,其外围有八名枪手,分列与四個方位……”周通說着,蹲了下来,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起了图来。一旁,立刻有属下将手中火把凑了上来。“据那人最后留下的信号物品所示,那逆党藏身之所只有董彪和另外三人。” 李喜儿谨慎问道:“那四周可有伏兵?” 周通摇头道:“董彪所选之地虽极为隐蔽,却是荒野间一处残破院落,应是多年前猎人所用的栖身之地,此院落背靠深山,面前是一條蜿蜒山道,山道另一侧则是万丈深渊。若有伏兵,也只能藏于那深山之中。我等可绕进山中,自高而下攻击那处院落,若是那深山中藏有伏兵,也会被我等提前发现。” 李喜儿盯着地面上周通画出来的示意图,良久不语。 “大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属下判断,那董彪不過是在此地稍作休整,待明日天亮,甩开我們,与前一站登上火车,到时,我們想追都追不上啊!”周通再次跪倒,双手抱拳,恳請道:“大人,下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