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 章
但是此刻,沒有星空,连月光都沒有。
细密的小雨在天空中飘荡,落在鼻尖凉飕飕。
乔柚下意识地拢了拢了身上的保温毯。
這保温毯是之前余婉贞递给她装备包裡的找出来的,现在乔柚无比庆幸曾经养成的习惯:在野外的时候无论何时都不能丢下自己的装备包。
她的手裡還捏着半块巧克力,這是之前来的车上,圆圆分给她的,当时她不太饿就随手放进了口袋裡,沒想到居然成为她此刻身上为数不多的口粮:和巧克力一起翻出来的還有几枚薄荷糖。
因为不知道還要多久能等到救援,她只敢吃了半块巧克力。
不過聊胜于无,虽然从中午到现在只有這半块巧克力在肚裡,她明显感觉饥饿感沒有之前强烈。
当然也可能是错觉,因为太冷了。
如果早晨看的天气预报沒有出错,夜晚這裡的气温应该是五度左右,加上下了雨,估计实际温度只有零度。
所以即使裹着应急保温毯,依然冷的让人发颤。
原本背包裡是有取火的设备,但是从马上下来的时候,她整個人掉进了河裡,衣服湿了大半,背包整個都湿透了,户外点火器也摔裂了。
乔柚在脑中過了一遍曾经学习過很多次的户外无工具点火教程,本想实践一下,但是此刻眼前飘落的雨丝让她選擇了放弃――周围几乎沒有干燥的可使用材料。
她下意识地搓了搓几乎冻僵的手指,忽然沒来由的一阵困意袭来。
這個时候可不能睡着。
乔柚努力眨了眨眼睛,向周围看去。
沒有月光,只有无尽的黑夜,远处树林的黑影摇曳的安静,耳边是玛可河流水的声音。
清晰的水声模糊了時間的界限,却又让她的大脑活跃起来。
她忽然有些庆幸昨天晚上和母亲认认真真聊了那么多,也不知道自己出事的消息有沒有传到父母那边,如果救援及时,那么還来得及在消息传回家裡前好好和母亲认個错。
就是不知道救援什么时候能来。
乔柚抿住嘴唇,身上的伤口在爬上河岸后就用应急包裡的东西简单处理過了,但是此刻原本沒有感觉的伤口被寒气一钻又开始隐隐的作痛。
好在似乎只有皮外伤,忍一忍就能過去。
她将剩下的半块巧克力用包装纸重新包好,又小心翼翼地放回口袋裡。
指尖在探到口袋时触碰到了那几枚薄荷糖的包装。
也许是在口袋裡放的久了,几枚薄荷糖居然带了几分温意,难得的温度顺着指尖轻触蔓延开来。
乔柚迟疑了一下,从口袋裡掏出了一枚薄荷糖,拆开了包装塞进嘴裡。
淡淡的甜意带着点薄荷香在口腔中化开。
有些时候很奇怪,好不容易筑起的坚强镇定,常常会在一個短暂的瞬间瓦解消散。
只需要一個小小的契机。
比如此刻嘴裡熟悉的味道。
乔柚忽然就伤感起来,她发觉自己還有好多好多事情沒有去做,她想和母亲一起再逛次街,她想再去看一次荧光海,再去拍一次雪豹,她去和许蔓一起去吃之前讨论過的美食,想去唐古拉山给姑姑带上一捧鲜花,她還想和楚遇再聊会天,想节目结束后和他一起去看八音盒展,最好让他教自己做個八音盒,或者就和他一起去西国去看以看他们都爱的西国落叶……
她从口袋裡掏出手机。
手机摔了一下又泡了水,手机屏幕凄凄惨惨,之前尝试开机就完全沒有反应。
但是這会儿乔柚還是有一次执拗的按着开机键,不過,這次总算有了点反应。
屏幕亮了几秒钟后便倏地蓝屏,最后彻底暗了下来,完完全全溶进了黑夜之中。
乔柚盯着破碎的屏幕突然就想起几個小时前和周耘的对话。
如果自己真的出事,楚遇他……会不会像周耘记得姑姑那样记住自己?
距离乔柚失踪已经過了三個多小时,玛可河林场的雨也断断续续下了两個多小时,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即使只是小雨,就是多下一分钟也会给搜救带来极大的难度。
夜渐渐深了,玛可河的气温也跟着低了下去。
阿简刚刚跟着第一批搜救队归来,除了找到零散的马蹄痕迹以外一无所获。即使穿了雨衣,雨水也浸湿了他的头发,但他只胡乱地用手将额前碎发靶梳向后。
十分钟之前他终于联系上了楚遇,明明楚遇什么都沒多說,但是他也从楚遇来不及挂断的电话中,体会到了一贯沉稳老友的慌乱。
因为之前和周耘约好如果楚遇那边有消息,就和他联系,所以阿简也顾不上换鞋了,只快步走向节目组的大本营。
周耘沒有去搜救,留在了這裡坐镇指挥。
阿简推门进去时周耘還在打电话,余婉贞则在桌边站着,桌子正中摊着一张林场提供的附近地圖。
周耘挂了电话,见阿简进来也沒多說什么,只点头示意了一下,又对余婉贞道:“你继续說。”余婉贞蹙着眉,手顺着地圖上某两條痕迹划過:“从目前收集的痕迹看,那匹马最可能跑的路线就是這两條。所以,搜救队最好分两路往這裡。而且時間要快,小乔带的包裡虽然有应急保温毯,但是這种气温天气在河谷還是很危险。”
也许是察觉到周耘面上的表情又沉了几分,她顿了顿又道:“小乔受過专业训练,只要不要受伤,应该能够自救,而且河谷這片地区這個时节应该不会有棕熊活动,所以她应该是安全的。”
周耘点点头:“我马上再和搜救队联系。”
阿简這时也赶紧道:“刚刚我和楚遇联系過了,他刚下飞机也在来的路上,只是c市离這裡還有不少车程,要稍迟才能到。但他联系到了离這裡最近的救援队,救援队大概再二十分钟就能到這裡,到时候就按着婉贞姐說的方向搜救。”
周耘安排好搜救队,转头就见余婉贞一脸严肃的看着他。
余婉贞紧紧抿着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于是,他问:“是不是有什么疏漏了?”
听到這句本来已经准备出去的阿简又停下了脚步。
余婉贞迟疑了一下往阿简的方向看了一眼。
周耘很聪明,看出了余婉贞的顾虑,他轻声道:“有什么想法就說吧,放心,阿简他是自己人。”
听到這句阿简迅速走到门边轻轻关上了门。
伴着关门的声响,屋内的白炽灯摇曳地闪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光亮。
余婉贞往窗外的黑夜看一眼,才斟酌着开了口:“我觉得小乔這次事情不是意外。”
“前几天小乔和我提過她总觉得最近有人在暗处窥视她,我当时只是以为她太累了,但是我刚刚把所有事情捋了一遍觉得可能不是小乔的错觉。”
“小乔上马之前都很正常,但是那個递给她马鞍的人,我却看着有些怪。這几天我很多时候都和小乔在一起,這個人明明是道具组的,但是总是时不时的跟在我們周围。所以我来之前留了個心眼,刚趁着混乱悄悄去道具组转了一圈。”
余婉贞說到這裡,停顿了一下,从口袋裡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递给周耘:“我怕打草惊蛇只敢拍了照片,库房裡的马鞍只剩下三副,如果我沒有记错都是那几匹黑马配套的白色,应该配给白马的两副黑色马鞍按理应该剩一套下来,因为当时阿简并沒有上马。”
“那会许司宏骑了马,但他的马具最后還是好好收回的库房,說明工作人员应该沒有忘记收拾。我觉得那個失踪的马鞍是关键,而递马鞍的人也有問題。”
說到這裡余婉贞转头看向阿简,压低了声音:“你也要小心,我觉得那個人的目标可能不只是小乔。”
阿简瞬时白了脸,他呆了片刻坐回沙发,低下头思索起来。
周耘听着蹙起眉头,沉声道:“我知道了,我让人悄悄调查。”
余婉贞点点头,她深吸一口:“我先出去了,一会等那队救援過来,我跟着一起去,這裡地形我還算熟,說不定可以早点找到她。”
余婉贞离开后,周耘沒有立刻找助理联系调查,只从兜裡掏出盒烟,用手指夹了一根扔给還在发愣的阿简,他自己又在烟盒裡摸出来一根。
他捏着烟出神了一会,最终沒有点,只是将已经捏变形的烟丢回了桌上,看向阿简的方向:“你有方向嗎?”
阿简不知道在哪裡找到了打火机,点了烟,深深吸了一口,灯光下他的表情显得晦暗不明。
過了片刻他才道:“有。”
說完他便将手裡只吸了两口的烟在烟灰缸裡按灭,随后起身快步走到门边,丢下一句:“我去查。”
c市到玛可河林区路况再好也要十個小时车程,更别提此时還是飘着小雨的夜晚了。
楚遇上车后就一直在电话联络救援队和医生,等到所有的电话打完,手机屏幕缓缓熄灭,他都沒有再說话。
前方又出现了一個服务区,司机并沒有减速。刚刚楚遇那些电话,他已经听出事情的经過,所以他什么都沒问,只疾驰了开過了服务区。
楚遇低着头看着手机漆黑的屏幕,突然开口问:“還要开多久?”
也许是刚刚电话打的有点久,他的声音比平时還要暗哑低沉许多。
司机瞄了一眼导航屏幕,道:“顺利的话,還要七個小时。”
說這话的时候司机下意识地看了眼后视镜。
楚遇抱臂坐在后座,正侧着头定定地望着窗外的黑夜。流逝的路灯灯光纷乱的晃過他的侧脸,模糊了他的表情。
不知道为何,司机总觉得,他并沒有在看车外的风景,而是在看着虚空某处,那裡有他想要见的人。
也许是被楚遇的沉默的情绪感染,司机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应该可以再开快点,六小时肯定能到。”
楚遇似乎并沒有听见司机的话,過了许久,他才回過神来。
他移开凝视着窗外的视线,望向前方的路,轻声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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